一場秋雨，一場寒。
這一場秋雨，一夜未停，一直下到第二天晚上。
受寒冷氣流的影響，路上的行人，已經從前一天的單件外套，加上了御寒的毛衣，還是不免有些縮手縮腳的。
而方家別墅內，氣氛卻是相當不錯，隨著方珂性情的轉變，以及嫌疑的暫時洗清，別墅內再次出現了久違的歡聲笑語，一片煦暖祥和的氣氛。
前一天晚上在刑警支隊辦公室發生的事情，方正源也從方怡那里听說了，但所謂大恩不言謝，老人家這次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這一聲聲「賢佷」，卻是喊得更加親切了，看起來，他已經完全把卓君當做自家子佷了。
對于方珂的轉變，他遠比方怡感觸更深，所以這一天眼眶泛紅笑中帶淚的次數，比以往幾十年都多。
下午，方怡專程放下手頭的工作，早早回來，換上衣服進了廚房，花了近兩個小時時間，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精美菜肴，方正源也再次打開了窖藏，在四個杯子里，各斟滿了香氣撲鼻的美酒。
所以當卓君帶著方珂放學回來，一打開門進來，那種屬于家的濃郁的溫暖氣息和醉人味道，撲面而來，即便淡定如他，也忍不住一時間有些愣神，心里邊，微微升起一些異樣的溫暖感覺。
吃飯的時候，除了方珂面前置酒但被卓君禁飲外，方正源、方怡、卓君三人都小酌了幾杯，其樂融融，煦暖祥和。
吃著吃著，不免再次談到了這次的于佳薇事件，方正源很有種撥開烏雲見太陽的喜悅，站起身，由衷感慨道︰「這次的事情，還真是多虧了賢佷你！方伯伯啥也不說了，先干為敬。」
卓君模不準師父跟他的關系，所以也不敢托大，趕緊起身陪飲了一杯。
接著是方怡，幾杯下肚後，嬌顏艷似桃花，眼波濕媚流轉，清麗不可方物，端起一杯酒，抿了抿紅唇，想說些什麼能夠充分表達此刻心中復雜情緒的話，但最終，卻還是只化成了一句簡單質樸的︰「卓君。我也敬你。」
話不多，但眼神中語氣里的誠摯之意盡顯，很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卓君大氣一笑，暢快飲下。
「方珂，于佳薇變成植物人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過了一會兒，卓君終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了出來。
方正源和方怡齊齊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卓君，這個問題還有什麼可問的，這幾天方珂的老師和同學們幾乎都被調查遍了，雖然警察已經告知了要暫時保密，但小孩子的嘴巴，哪有那麼嚴密的，不管是跟方珂素有嫌隙故意為之，還是好奇，或者是好意，肯定是同學泄露給她的無疑。
「昨天中午，有人給我發了一封電子郵件。」方珂咬著嘴唇，認真回答道。
「是熟悉的賬號嗎？」卓君問。
「不是，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賬號。這封電子郵件里，不僅說了于佳薇成植物人的事，指明我是肇事者，還說了伯父和方怡姐奔波求助的難處和窘境……我昨天下午之所以那麼沖動，這封郵件起了很大的負面作用……」方珂小臉微微有些蒼白。♀
「太過分了！是什麼人，居然這麼惡毒！」方正源瞬間面色大變，哆嗦著身子，怒叱道。
果然有鬼，卓君眉頭漸漸擰了起來，沉吟了一下，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語氣有些凝重地問道︰「方珂，你再認真回想一下，于佳薇回家休養的這段時間內，你們倆有沒有再見過面，或者是，進行過任何其它方式的聯系？」
「有的。」方珂毫不猶豫地點頭，「就在大概一個星期前，她發信息約我出去，說那件事她不怪我，是她不對在先，不過心里對我還是有些陰影，希望能跟我私下見個面，痛痛快快玩一次，看能不能消除一下陰影……」
「你去了？」方怡也感覺到了不正常。
「當然。盡管我嘴上不承認，但心里其實還是挺後悔的，當時，確實是我太沖動了。」方珂很難得地認錯服軟道，「我也很想彌補，所以我就去了。但是出來後，她表現得完全不像短信上說的那樣有誠意，明顯比較拘束不安，好像還是有點怕我，而那時候我也還沒有被卓哥哥罵醒，正桀驁叛逆著，心里也就不肯服軟，所以，氣氛算是比較僵硬，大家都沒什麼話說，基本上就是，她走，我跟著，偶爾聊兩句，一起瞎晃悠……」
「那過程中，你們有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卓君表情嚴肅道。
「吃了甘蔗。」方珂點頭道，「不過我雖然幫她付了錢，也算作一定程度的彌補。但是她吃了，我沒吃，你們都知道的，我最討厭吃甘蔗了！」
當。方怡手里的羹匙重重跌落在地，摔碎成幾塊，俏臉瞬間變得面無血色。
方正源的臉色也是煞白一片，嘴唇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知道這個情況的嚴重性，于佳薇如果真如卓君猜測的那樣是甘蔗霉變所致，方珂作為本來就和于佳薇素有嫌隙的嫌疑人，給人家買了甘蔗，自己卻不吃，而人家吃完之後就變成植物人……雖然方珂肯定是無意和無辜的，但這，這根本跳到黃河里也說不清楚啊！
「伯父，姐，你們這是怎麼了？難道，我不吃甘蔗有什麼問題嗎？」方珂被方正源和方怡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很是不解道。
卓君果斷起身，鄭重交待方正源和方怡道︰「我出去一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如果有人上門，盡量不要讓方珂跟他們走，務必，要想辦法拖延到我回來。」
說完，披上外套，撐起雨傘，打開門，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門外，涼風大作，寒雨正淒。
……
「報告郭隊，微生物檢測結果出來了！師叔說的沒錯，這截甘蔗中果然含有高危量的「節菱孢菌」，我也已經第一時間咨詢了省專醫院的幾位教授，他們對于這種霉菌所產生的神經毒素可能致使人變成植物人甚至腦死亡的論斷給予充分支持，說這在國外是有案例的，曾有一家四口不小心吃了霉變甘蔗，結果一夜之間全部變成了植物人！高人啊，師叔果然是高人啊！」
辦公室內，一位警員顧不得敲門，拿著一疊報告，興沖沖地便沖了進來，高聲嚷嚷道。
「滾犢子，瞎套什麼近乎！搞清楚了，那是我師叔，不是你小子的師叔！」郭正鼎笑著踢了他一腳。
「呵呵，郭隊的師叔，就是大家的師叔。」那警員呵呵笑道︰「這下好了，現在就等著去醫院采集于佳薇的血液樣本進行驗證了。嘖嘖，先是疑似由重度暈血癥和過度驚嚇癥所引起的植物人病狀，接著柳暗花明，變成是由甘蔗霉變產生神經毒素而引起的植物人病變……郭隊，如果此案能以這種方式順利告破，絕對又是一個相當轟動的典型案例啊！」
郭正鼎翻了翻報告，披上外套，能夠解除跟師叔關系不淺的方珂的嫌疑，他心情也是相當不錯的，敲了個響指，爽朗道︰「走，去于家……」
「郭隊！郭隊！你快出來看一下！」就在這時，突然又有一名警員面色異常地跑了進來。
「什麼事，這麼慌張？」郭正鼎瞪眼道。
「郭隊，你還是出來看一下吧。案情，又有了新的重大發現……」那名警員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道。
郭正鼎神情一肅，跟著那名警員來到了一個三面電腦屏幕的辦公桌前，那名警員打開左側屏幕上的一個剛剛暫停過的播放窗口，解釋道︰「郭隊，你交待我認真梳理于佳薇休學這一個月中的全部行動軌跡，剛才，突然在花園路口的四個球形機中，發現了這個……」
隨著他手中鼠標的點動，屏幕中出現了一組畫面，隨著有針對性地拉近，可以看到，一高一矮兩個小女孩兒正在買甘蔗，通過切換角度對比後，可以明顯看出，高的是于佳薇，而那矮的，竟然就是方珂。
視頻中，買完了甘蔗，方珂掏錢付款，兩人在路邊站了一小會兒後，便分道揚鑣各自離開，畫面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于佳薇一路嚼著甘蔗，邊走邊吃，而方珂，作為購買者，卻詭異得自始至終都沒有吃過一口甘蔗……
郭正鼎但覺一陣涼氣自腳底升起，捏緊拳頭，寒聲問道︰「視頻時間，顯示是在什麼時候？」
「報告郭隊，我剛才確認過了，就在……于佳薇成為植物人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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