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辦公室里,馬漢見霍澤民居然直接沖上來找他,心中怒火大盛,眼中寒光一閃而逝,但表面上卻堆起了笑容道︰「澤民啊,這我可得批評你了,工作是工作,該休息還得休息。這麼晚還來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馬漢說話時臉上雖帶著笑容,但卻沒像往常一樣站起來迎接,更沒有請霍澤民坐下說話。
霍澤民自然看出來,馬漢這是在向自己擺一把手的架子,不過這時卻不是跟他計較這些的時候,聞言沉聲道︰「馬書記,我听說你給市檢察院的薛濤同志打過電話,就文重的案子提了些意見?」
「是有這麼一回事。我說澤民啊,既然你剛好提起這件事,那我就借機向你提個意見。你是省委秘書出身,之後又一直在市直機關工作,後來進到市委,雖然在大局觀上非常突出,但因為沒有在基層區縣主政一方的經驗,所以對于基層干部工作的方式還不是那麼了解。黑貓白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身為市委領導,我們應該兼容並蓄,高瞻遠矚,要允許這樣那樣的缺憾和粗放存在,就算下面基層干部有些工作方式不對,過于粗放,存有爭論,但我們本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態度,還是要以關愛為先。」
馬漢語重心長地說道,慢悠悠品了口茶,話鋒一轉道︰「作為市級領導,雖然有權力管理過問公、檢、法的事情,但千萬要注意公、檢、法的讀力姓和權威姓,不能事事我們都要伸手去管。像昨天那三位同志,據我了解都是很不錯的同志,各方面評價也是挺高的,包括你緊盯不放的那位文重文總,那可是辛紅振副省長在公共場合點名表揚過很多次的愛心企業家,省里新近樹立的典型楷模,去年僅捐資助學就花了三個億。但因為你是市領導,這一直接過問,檢察院卻不得不對文重和這三位基層的同志進行苛刻的調查。澤民同志啊,這樣是不行的,這樣會寒了基層那些兢兢業業做工作的同志的心啊!再者說,總不能讓這些熱心社會公益的商業人士出了錢最後還要流血掉淚吧!」
霍澤民見馬漢黑白顛倒,倒打一耙,肺都要被氣炸了,當場就寒著臉道︰「馬書記,按你的意思,那這些初步調查結果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就因為這三位涉案同志的評價好,我們就可以無視老百姓的檢舉和輿論呢?是不是因為文重得到辛副省長點名表揚,再加上每年花幾個億買個平安,就可以保證他胡作非為魚肉百姓呢?」
說著,霍澤民直接把帶來的資料放在馬漢的桌子上。
馬漢沒想到霍澤民居然會倔成這樣,敢當面質問他,偽裝的笑臉瞬間撕開了,黑著臉道︰「霍澤民,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你不懂基層工作,更不懂經濟發展,不知道伴隨經濟高速發展的過程中,必然會有這樣那樣的犧牲,也難免會有爭議存在!好了,這事無需再談,直接交給公、檢、法來處理就可以了,市里就沒必要插手了!」
「馬書記,我是常務副市長,我有權力對一些涉案人員進行調查。」霍澤民見馬漢不松口,口氣強硬道。
「霍澤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我這個市委書記的話都不頂用了?你還是不是黨的干部,還遵不遵守黨的紀律?」馬漢見霍澤民直接頂牛,終于拍案而起。
馬漢心里也是火冒三丈,區區一個**不干淨的商人文重被查,辛紅振副省長居然直接電話打過來,害得他堂堂市委書記繞過政法委書記金鵬親自給檢察院打電話,說起來這已經夠沒面子了。沒想到,霍澤民竟然還為這事討上門來,莫非還真以為他這個書記好欺負?真以為他這個書記不敢拿他霍澤民開刀嗎?
見書記和常務副市長兩人拍桌子吵起來,馬漢的秘書急忙出門去找還未下班的分管干部黨群工作的市委副書記貝建國。
滿頭白發的貝建國副書記听說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吵了起來,頓時嚇了一跳,也顧不上腿腳不靈便,急忙沖出了辦公室。
等他到了市委書記辦公室時,辦公室里馬漢和霍澤民正怒目相對,氣氛劍拔弩張,隨時有可能爆發更進一步的沖突。
「澤民同志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能跟書記吵呢?走走走,到我辦公室里談談。」說著,貝建國副書記又對馬漢道︰「馬漢書記,你先歇歇火氣,我先帶澤民同志出去。」
說完貝建國不由分說地就拉著霍澤民往外走。
貝建國是市委的頭號老人,很早以前就是市委領導,曾做過兩任霍澤民的直接領導。
所以霍澤民心里雖然憋著火氣,但老領導來拉他倒也不好再鬧下去,再說市委書記官確實比他大,他跟市委書記鬧翻說起來也算是以下犯上,只是心里憋著口氣,不想退讓罷了。
「目無黨紀!目無黨紀!」霍澤民被貝建國拉出去後,馬漢連連拍桌子怒罵道。
罵了一陣子之後,馬漢臉上的怒氣漸漸轉為陰冷,目光也是寒冷得嚇人︰「霍澤民,既然你不把我這個市委書記放在眼里,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很多時候,市委書記的威信就是在刀起刀落時樹立起來的。
經此一鬧,馬漢這個一向喜歡和稀泥講團結的市委書記終于決定拿霍澤民開刀,雖然直接開刀的難度和幅度都有些大,影響也太大了,但切一切他的左膀右臂還是可以的,而且一旦真把霍澤民的胳膊腿切掉,讓他蹦噠不了,他這個市委書記的威信也必將進一步樹立起來。
「我說澤民啊,你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可以跟馬漢書記起這麼激烈的爭執呢?這是有違黨的紀律的。」市委副書記辦公室里,白發蒼蒼的貝建國親自給霍澤民倒了杯茶,用責怪的語氣說道。
「老領導,我這也是被逼的呀。」說著,霍澤民便準備開口將文重的案子跟貝建國簡單提了一遍。
貝建國只听了個開頭,便果斷擺手打斷了他,嘆了口氣道︰「干了幾十年,馬上就要退了,這些影響心情的事情,就不要再跟我提了。但不管怎麼樣,澤民,你現在可是常務副市長,做什麼事都要考慮全面,不管是因為什麼嚴重的案子,至于跟書記拍桌子瞪眼楮嗎?工作上,我們還是要講究團結,求存同異的……」
這些,霍澤民又何嘗不知道呢?可一方面這文重確實罪不可赦,另外一方面這是小叔親自交代的,他霍澤民能退縮嗎?
「老領導您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們不能看著有人違法犯罪卻置之不管啊?什麼紀律也不能大過法吧?」霍澤民苦笑道。
「那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貝建國見霍澤民還是不肯屈服,搖了搖頭,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了。」霍澤民知道貝建國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而且從目前的官場規則來說,也確實是這樣,聞言只好點頭道,至于心里,他卻還是憋著口勁,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不管如何,這個案子一定要查到底。
當霍澤民很郁悶地從貝建國辦公室里出來,剛剛回到自己辦公室不久,郭正鼎就敲開了他的辦公室。
「師兄,剛听說你跟馬漢直接開戰了,怎麼回事?」郭正鼎一進門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他和霍澤民雖然目前職務上存有差距,但卻是官場中難得的真兄弟,有些話根本沒必要拐彎抹角。
「消息這麼靈通,怎麼也沒見你把文重那廝給咬出骨頭撕出血來,到現在了還是皮毛,想吃也下不去口!」霍澤民見到郭正鼎第一時間跑了過來,語帶關切,再加上已經發泄了一通,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微有些不滿道。
他從貝建國辦公室里出來後,便已經察覺到市委大樓里還未下班的人,遇到他時看他的目光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了,打招呼的表情也都是很不自然,眼神游離躲避,這讓為官多年的霍澤民第一次感覺到一些悲涼。
為了執法公正,為了不讓惡霸毒瘤和貪官污吏逍遙法為,他霍澤民跟市委書記一把手拍桌子鬧了起來,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可結果怎麼樣?很多人卻是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師兄,這我也沒辦法啊,廖局長迫于馬書記的壓力鳴金收兵,我這也是空有一身本事施展不開啊。不過放心,之前在刑警隊的那幾個家伙還在偷偷幫我,尤其是一個叫做宋卿的小分隊長,膽大包天,干勁十足,任憑工作不要也要死跟下去。相信我,再給我點時間,我必定給你和師叔一個滿意的答案。」郭正鼎拍著胸脯保證道。
說完,又有些遲疑,問霍澤民道︰「師兄,那現在你準備怎麼辦?需不需要跟秦達副省長打聲招呼?」
秦達副省長是司馬德副書記去秦淮省任省長前,介紹給霍澤民的,目前在整個省委常委班子里,排名第六,算是權力核心人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