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是誰呀?
那是哥哥的朋友……可能以後會成為你的嫂子哦。
哥,你這是怎麼了?家里怎麼這麼亂?嫂子呢?
她……我們離婚了……
不、不可能!老哥開車那麼穩,怎麼會出事?媽你騙我的吧?!
為什麼……為什麼啊?老哥你別死啊!
……就只因為那個女人麼……
我猛然驚醒,呼吸特別急促。四周的黑暗漸漸讓我冷靜下來,混亂的記憶終于被理清,我還是市丸銀,這里也還是四番隊的病房。
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細弱的月光,我的呼吸開始變得平緩,神經也放松了下來。
最近不知為什麼,總會夢到屬于我自己的很久以前的事。
現在還是半夜,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記憶里年幼的我,害怕地慌忙睜開,瞪著天棚,幾分鐘後我就連半點睡意都沒有了。
可是這個時間溜出去的話,多半會惹人懷疑,罪名恐怕又不輕。我無聊地爬起來,像昨晚一樣到隔壁的床邊坐下——不知哪位可*的天使安排下,讓我和白哉住在同一間病房。
白哉的臉色非常糟糕,雖然蓋著被子,但我知道他的腰部和大腿往下都纏了繃帶。我坐在床邊,一條腿抬上來曲著,手肘支在膝蓋上撐著頭,盯著他的臉。
這是在四番隊住的第二天了,那晚被白哉用花瓣打穿的虛是變異物種,它粘附著白哉的物質具有腐蝕性,當那層東西被神槍的毒破壞溶解後,白哉被踫觸到的皮膚全部血肉模糊一片。幸好阻止及時,並且神槍能依據我的意識鎖定目標,沒有通過血液誤傷到白哉。
然而已經融入他身體的那部分不明物質在被神槍的毒分解時,依舊可以給他帶來巨痛,白哉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他當時的眼神我現在還能記得,仿佛就算他全身都被腐蝕掉,只剩一雙眼楮也要把敵人生吞一般。
那麼憤怒又……那麼無助。
我把白哉從那尸體上拖走的時候,曾拜托他不要把我的最後一擊告訴別人,不過他顯然是疼得厲害了,頭上流水似的冒出冷汗,臉色慘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估計已經沒有意識了。
昨天我從一番隊離開後,藍染的話始終脹得腦袋發疼,我經常會後悔自己一時沖動所說出的話、做出的事,可從沒有像這次感覺這麼強烈。
也許我和朽木家父子的接觸不多,感情也不深厚,並不至于為那些話感到慚愧。或者想到蒼純原本就活不久,我也該不那麼責怪自己把他推了出來。
可是……人總會不由自主地記得別人的好。
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環境以及陌生的人群中,我收到的所有目光除了嫉妒就是排擠、歧視,身份地位低,社會關系簡單到只有亂菊一個朋友……就算是藍染也並非對我有多欣賞,他只是對我的能力感興趣,認為我可以幫到他罷了。
蒼純是第一個送給我微笑的人,那麼真誠、那麼親切,就像久旱的地面迎來一場甘霖,讓我覺得這里其實還是有人願意接納我的,哪怕沒有任何好處,哪怕我的前提條件是那麼糟糕。
我感激蒼純,雖然不善表達,但是當他面臨危險時,我並沒有如來到這世界後第一時間所決定的那樣,要做事周密一切以隱藏自己為前提——我甚至沒有想過這樣出頭的後果,就作為一個實習生貿然沖到前面,只是為了保住他。
這一天多的時間里,護庭十三隊似乎特別忙碌,這間病房除了例行檢查的四番隊外,只有蒼純來過一次,可沒呆多久就被人匆匆叫走了。盡管還不是副隊長,他在隊里的人緣和威信也極高,看起來比隊長還要忙碌。
離開時,蒼純臉上滿滿都是擔憂和心疼,看得出來,他總是很想親近白哉,卻總是笨笨的做不好,反倒讓白哉每次都感到不適,他們父子的關系便愈發尷尬。
我把腿立起來,下巴擱在膝蓋上,手去踫觸白哉放在外面的手。
細小的傷口也被四番隊細心處理過了,我捏捏他沒受傷的手指和掌心,有點冰冷,不過很軟,指根和手掌邊緣都有硬繭,不知道他剛開始練習拿木刀那會兒,這些地方是不是經常流血。
白哉睡得很實,任由我捏著他的手來玩。卯之花隊長告訴我,她在剛治療時看見白哉醒了一次,她沒細說,只是我能從這女人一向平靜的眼楮里看出幾分波動,就像在告訴我,並不單是疼痛,白哉清醒的眼神讓她不忍心,才用了鎮定性的藥物維持睡眠。
「唔……」白哉的眉心略微皺起,眼楮動了動,並沒醒來,長而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打下一片薄薄的陰影,顯得很脆弱。
藥是卯之花早上打入的,我猜現在藥性應該轉弱,白哉被麻痹的神經該是能感覺到疼了。
我伸長手臂,手指極輕地在他眉心按了按,然後用背面的皮膚蹭蹭他的臉頰。很光滑,似乎還能感覺到細女敕的汗毛,不過卻消瘦,這短短兩天里他變得比之前更瘦了。
我嘆口氣,手指在他變得不那麼像包子的臉上輕輕戳了戳︰「總是把自己繃得那麼緊,真以為你幾十歲的年紀在這里算老的麼?」
「家族和名望……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你必須把自己放在被逼得那麼緊的位置上?」
我的聲音像是能稍加安撫,白哉的表情漸漸松了,像是睡得更沉。
「蒼純真的很*你啊,臭小子。」我抬起他毫無反抗的手,把手背放到自己的臉旁邊,閉上眼楮很輕地貼上去。
「所以,如果我保不住他的話,至少一定要保護你。」
第二天藥效果然過了,白哉可能是被疼醒的,所以他的表情始終不好。我睡眠向來很淺,市丸銀的身體又極為警醒,因此天還沒全亮的時候,他無意識抓緊床單的摩擦聲就讓我醒來了。
卯之花看過後決定不再繼續用鎮定藥,據說是白哉恢復得不錯,需要隨時補充營養,單靠注射效果是不夠的。也就是說,要小少爺保持清醒然後多吃東西。
我不太贊同,疼成那副德行還叫「恢復不錯」?他的冷汗都快給枕頭洗澡了好不好!
更何況,卯之花的表情可並不像狀況很好的樣子……
「很疼?」四番隊的人都走後,我坐在他床邊問道。
白哉沒理我,他的眉皺得死緊,嘴唇也抿成一條線,全身力氣都集中起來對抗疼痛似的,不願意對我浪費丁點。
被無視的我聳聳肩,顯然小冰山昏睡時要比醒著可*多了,至少我可以隨意把他當成什麼揉來搓去而不用擔心被砍死,也不用看他這麼痛苦。
「如果實在疼得厲害,不如我去拜托卯之花隊長……」
「不用。」白哉突然出聲打斷,這一說話仿佛泄了他的氣,白哉的臉頓時更難看了,死死閉上眼楮,鼻梁和眉心的褶皺幾乎能夾死蒼蠅。他狠狠咬著下唇,青白的嘴唇上唯有被牙齒咬住的地方透出刺眼的嫣紅,憋著氣,努力壓制著什麼。
我撓撓頭,試探性地把手覆在白哉的手背上,冰冷一片,還有沒干的汗。
白哉居然沒有抵抗,不過也沒做出更多的反應,像是根本沒注意到。我有點慶幸自己沒被他甩開,當然也有點小失望,想想又自嘲,以白哉的性格,被我這樣踫觸而不直接拍蚊子似的給我一巴掌就不錯了,我還能指望他有什麼更好地回應?
掌心的溫度漸漸透過皮膚傳過去,我開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手指一點點順著他的指縫伸進去,插/入他的手和被攥得變了形的床單中間。
這溫度似乎終于被他察覺,白哉微微把眼楮睜開一點,艱難地朝我看過來。他沒說話,只是那樣看著我,我分辨不出他眼里的光芒代表什麼,只能清晰看見,即便這麼疼,他也沒有一滴眼淚。
過了片刻,白哉的手緩緩地松開,可能在克服什麼心理上的防備吧,只是最後,他還是抓緊了我的手指,太過用力讓我覺得他的指甲已經刺入我皮肉,細微地疼起來。
我空著的手用袖子擦擦他臉上的汗,白哉大概也沒力氣躲開,順從地閉上眼楮。
「怎麼會這樣呢?卯之花隊長說過已有了好轉,為什麼會這麼疼?」我不解地小聲嘟囔,況且從他傷口侵入的乳白色物質早就被我用神槍的毒融掉了,傷也被四番隊及時處理過,不應該會有什麼後遺癥才對。
白哉當然沒有精力回答我,然而這時,病房的門卻被人推開,走進一個高大卻顯得懶洋洋的家伙,漫不經心地說道︰「盡管這麼說對卯之花隊長很無禮,不過他的傷,僅憑四番隊的鬼道或醫療術是沒辦法根治的。」
我不悅地斜著眼楮看過去,就見男人走近病床,抖著鼻子用力嗅了嗅又說道︰「唔,看來我猜得不錯呢,如果治不好,恐怕朽木白哉以後就只能靠鎮定藥躺在床上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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