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的氣氛格外壓抑,正中央擺著干柴搭起的塔,死神們還來不及傷心,就要開始為簡單的隊葬忙碌了。
卡諾死了,連尸體都沒能找到,任務負責人朽木白哉輕傷,副官市丸銀追著不知所蹤的敵人,生死不明——這大概是朽木家族可以被載入史冊的丟臉戰績,雖然橋段很爛俗,不過我也真沒想到高傲的朽木白哉能說得出來。
隊伍里不乏純真的人,在看見我回來後紅著眼眶又哭又笑,給我講了如上這段出自白哉的「戰斗經歷」。
事實上五番隊內真正屬于藍染手下的人極少,他對誰都不信任,又過分自負,所以通常情況下藍染不願意讓自己的事被更多人知道。所以他說了放假,就真的沒再對我進行監視,看起來像個不錯的老板。
「副隊長你回來了!你沒事就好!」入隊不久的一個女孩縮著肩膀把臉埋在手心里,低低地哭起來。我下意識把手伸了過去,想按著她的腦袋揉一揉,然而卻在半途僵住了。
她不是卡諾,不是我平日里欺負慣了的小跟班——當然也不是白哉,我覺得最能讓我得到安慰的人。
大家都在忙著傷心或者慶幸,並沒人注意到我的異常,我別扭地收回手,抬眼卻發現白哉正站在帳篷前看著我這邊,低垂的眼簾里有許多看不清楚的情緒。
他只怔了幾秒鐘,便走過來,路過我身邊時說道︰「準備隊葬吧。」
尸體都沒有……我瞥見白哉手里拿了幾樣卡諾帶來的日用品,好歹算是他的東西。
「是啊,隊葬。」當白哉經過我身邊時,我低聲自言自語地說著,白哉果然停住,半眯著眼楮看向我。
我抓過他的手腕,拿過卡諾的遺物,拇指在白哉手腕處很輕地揉了幾下,他的手臂立刻僵硬了,不過礙于這麼多人在場,沒有甩開我。
「朽木隊長,這東西還是由我放上去吧。」
簡陋的木塔很快燃燒了起來,白哉帶著六番隊的人跟我分隊而立,火光沖天的時候,很多跟卡諾熟識的人都垂下了頭,而我跟白哉都沒有。
白哉微仰著頭,漆黑的眼中跳動著火苗,下巴到鎖骨的線條消瘦而突出,他慢慢閉上了眼楮,把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壓抑著什麼似的。
我抬起剛抓過白哉手腕的左手,拇指跟食指在一起輕輕搓了搓,皮膚上似乎還留有某種讓人揮之不去的觸覺,就像沙漠中的一汪泉眼。我把手攥起來,很想把這觸感刻在手心里。
原來這個人已經不知不覺地成為了我的動力,每次這樣感受著的時候,都會讓我覺得背叛和欺騙所帶來的罪並不那麼痛苦。
我們總是需要找到一種感情,來支撐自己對抗黑暗的勇氣。
失去隊友的悲痛在接下來白哉安排的訓練中很快被溶解了,所以說卡諾的人緣好到令人發指,大半的死神都比較感性地把憤怒發泄在對不知名敵人的仇恨上,訓練起來格外賣力。
白哉安排好巡邏和維持結界的人之後,便一個人悶在帳篷里。我再次威逼利誘地支開門口守衛,偷偷溜進去,發現處于閉關狀態的某人正在草擬這次的戰斗報告。
「嘿,不愧是貴族隊長,認真得讓我感動啊。」我裝模作樣地在門簾上「敲敲門」,走了進來。
不知是有意無意地,白哉在意識到進來的人是我後,眉心快速聚攏了一下,馬上又分開了,那一閃而逝的表情似乎是對什麼很不耐煩,也像是在頭疼地下意識抗拒著什麼。
我突然就不爽了,莫名其妙地想起出發前,白哉在朽木家門口面對緋真時的樣子。雖然面無表情,卻總透出那麼一點柔軟來,對女人羅里吧嗦的囑托都耐心地听到最後,那副認真的樣子仿佛她在他心里真是最重要的。
憤怒無法遏制地充斥著全身,幾欲破體而出,我又氣又懊惱地快要神經錯亂了——這種丟臉的嫉妒我真是受夠了!
手指滑到刀柄上,靈壓像電流一樣一點點順著指尖流到神槍上,在看不見的地方閃出微弱的藍紫色光芒,只要一下就……
「市丸銀,你有什麼事就快說。」白哉把毛筆放進筆洗,本來動作還是很優雅的,可惜筆桿和瓷器發出響亮的踫撞聲暴露出他並沒外表這麼淡定的心情。
我被驚醒似的,注入神槍的靈壓瞬間消散。對著白哉看過來的視線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繞過桌子在他旁邊半倚著,笑嘻嘻地反問道︰「怎麼看見我這麼緊張?怕我佔你便宜麼?」
這說法顯然把白哉雷到了,他的眉頭毫不猶豫地皺起來,看仇人一樣盯著我打量。這人即使戰斗時也很少皺眉,因為大多數時候,他的強大足夠讓他驕傲到並不必把對手放在眼中,所以極少有能讓他棘手到把情緒表現出來的大虛。
可看見我就不同了,尤其是最近,好像見一次他就要不痛快一次。
我笑了笑,眼楮掃到他寫了一半的報告,卡諾的名字後面是一片空白,墨跡干了許久的樣子,大概對于死因他這實誠的貴公子還沒能立刻編出來。
白哉注意到我看見了報告,表情漸漸變了,嘴張開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又閉了起來。不過他只停頓了很短的時間,眼楮里的光芒忽然沉了下去,一只手按在報告上,拍桌子的力氣很大,幾頁紙都被他的手指按得皺了起來。
「市丸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到底想怎麼樣?」白哉猛地站起來,近乎低吼,「一面迎合著藍染去做那些事,一面又要做出維護浦原喜助的姿態,」他說著把食指點在卡諾的名字上,「殺掉一個不相干的人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安靜地看著白哉發泄似的用力吸了一口氣,白哉其實是個很理性的人,對他來說,所有的事都要按規矩劃分清楚,對的就是對,錯的就是錯,該死的人他絕不會憐惜半分,可不該死的人……我覺得,恐怕這回不小心點了某顆**的導火索。
白哉狠狠地盯著我,努力用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生氣過了,哪怕生氣也通常不會這麼明顯地表露出來。
「浦原喜助說他大概能理解你的目的,」白哉瞪起來的眼楮隨著變得輕一些的聲音,一點點眯了起來,像是要透過我的臉好好看清我腦袋里的想法,「不過他也說,這份理解越來越困難了。」
「他……」
「市丸銀,」我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便被打斷了,白哉眼里的陌生就像在看完全不認識的人,他慢慢把眼眸垂了下去,聲音里似乎有幾分疲憊,「別再裝模作樣了,我們並不需要以犧牲什麼作為代價來被保護。」
犧牲誰?保護誰?
不需要麼……
我腦袋里仿佛有根名為理智的神經被燒斷了,突然欺身上前,把白哉狠狠按到椅子上︰「朽木白哉,你不要想錯了,你以為做什麼是沒有犧牲的?你以為我做的許多有意義和沒意義的事都是為了討好藍染?他不是傻子,他不需要完全听命于他的機械手下,也不需要所有事都自作主張的人,我只能偶爾做些讓他不能理解的事,才能維持現狀,這樣他才會繼續對我的行動感興趣,才不會做出什麼……」
白哉的頭盡量向後靠著,頂在木椅的靠背上,我從上面壓下來,離他的臉非常近,在他驚訝的眼楮里能看見自己顏色很淡的眼楮和苦澀的笑。
「你以為浦原為什麼能這麼多年相安無事?如果一旦被藍染發現他,你覺得靜靈庭還會放任這個‘叛徒’?還是藍染會放任他?他跟其他人不一樣,藍染認為浦原具有威脅性,所以找到後不需要任何理由,他都會進行清除。」
白哉的喉嚨動了動︰「藍染他……」
也許是我略為不同的笑容還是對白哉有些觸動,他驚訝的神色漸漸淡去,沉著眼眸看著我。
「白哉,盡管你們覺得我做的很多事不可理喻,不過那都是必要的。」我跟著逐漸平靜下來,「知道麼,那些正義最終戰勝邪惡,好人打敗壞人後有神奇藥水可以讓他們毫發無傷的快樂結局,只是存在于童話故事中的。」
「可你把……」
「只要我覺得哪些犧牲是值得的,我就不會猶豫,」白哉的聲音被我打斷,我看進他的眼楮說道︰「我這麼做是為了誰,你難道還不知道麼?」
白哉閉著嘴不說話了,他有些糾結地看著我,這小子通常吃軟不吃硬,不過偶爾觸到他比較敏感的地方時,他會變成軟硬都不吃鐵板城牆一塊。這麼些年了,我對付他的臭脾氣也算頗有心得,刺激過後稍微示弱是必不可少的。
何況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索性全都攤開來,總好過我自己窩在旁邊沒完沒了地去嫉妒一個小姑娘。
「別去管亂菊或者你從流魂街找到的那個女人,別再質疑我,別不信任我。」
我承認這方法有那麼點卑鄙無恥,不過再忍耐下去,那份心思憋在我胸口不是讓我瘋了,就一定會逼得我干出什麼也許會後悔的事來。
我邊說著邊把頭向下湊近,白哉居然沒有躲開,他眼神里有一閃即逝的痛苦和茫然,不過他該很清楚,這次不會那麼輕易就逃避得開。
白哉的手指下意識蜷起來,屈起的骨節無意間踫到我的手腕,他想觸電一樣反應很大地所起手臂,緊鎖著眉頭看著我,然後十分遲疑地伸手按在我手臂上,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一點衣服,所有的動作都在表明他內心的矛盾和茫然。
「市丸銀你是……」生硬地停住,白哉似乎有些艱難地動了動嘴唇︰「你是認真的?」
我忍不住笑出來,很淡很柔和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在臉上展現出來,白哉幾乎愣住,于是我醞釀好的各種撼動人心的回答被統統拋開,屈從于身體的本能,把一切都融化在一個輕柔的親吻中。
吻的動作並不激烈,甚至可以算得上虔誠,呵護著什麼絕世寶貝一樣,我貼著白哉的嘴唇,直到他完全放松下來才慢慢分開。
「難道這麼久以來,你一直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麼?」我極為留戀地在他嘴角蹭了蹭。
白哉的眼中仿佛有光,漂亮得讓人心甘情願被吸進去,皮膚泛起一點淺淡的暖色,呆呆的仿佛還沒明白現在的狀況。
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腦袋頂上,漲得很疼,說不上是幸福還是痛苦——僅僅是沒有拒絕的話,就已經讓我興奮得要瘋狂了。
然而下一刻,一個特別煞風景的爆炸聲在外面響了起來,緊接著死神們鬼吼鬼叫的聲音相繼而至,熟悉的讓人牙癢的靈子爆發的感覺瞬間在四周冒了出來。
那些沖到我頭頂的血液就像跌進西伯利亞冰洞一般立刻凝固了,我咬牙切齒地把臉轉向門口︰「該死的滅卻師,你們真是活得太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據說有種病叫不想開學和軍訓起不來……這里有木有患者啊?
于是無下限的RP劇情就這麼來了,銀子你的人品值太低,總有人來搗亂,所以就別留情,都殺了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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