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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容氏傳 第85章 淑華水榭遭白眼

作者 ︰ 煙

春日的陵江格外柔美,一江如練,靜靜的向東而去,河畔的綠柳垂下了幾萬枝條,不住的輕輕點著江面,似乎在默默傾訴著的情懷。江面上有幾葉小舟,船頭站著一排排鸕鶿,正拍著翅膀準備對著水面做俯沖,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不時忽然躍起了一道銀白色的弧線,水潑剌剌的響著,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容太後帶著紫韻和紫曼兩位姑姑正在江岸邊靜靜的站著,她身上穿著一襲淡紫色的衣裳,襯得她的膚色非常之白,整個人仿佛年輕了不少,遠遠看去似乎才三十歲出頭一般,可是她心里卻深深的知道,歲月在她身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跡,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個時候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踏青江邊的少女了。

身旁不遠處傳來一陣活潑的說話聲,容太後轉臉望了過去,看見許允正和容家的少爺小姐們在說說笑笑,不禁有幾分感嘆,畢竟還是年輕,有的是說話的勁頭,若是到了自己這個時候,即便是有話都不願意說了。

昨晚許允從流朱閣回來,竟然不著急去歇息,先來了自己院子,讓紫蔓姑姑向容太後轉達他的謝意︰「允謝過太後娘娘,指了一門合意的親事

容家的女兒還會差不成?容太後望著那邊的幾個佷孫女,心里邊有些得意,夏華看著便是個有福相的,一張圓盤子臉很是討喜,等她父親高中,進京任職的時候,自然會有不少勛貴人家會來求娶。至于三佷子那個秋華,看著模樣生得極好,只是虧了出身,三佷子到現在還是個白身,議親的時候可能會有些不利,自己總得要幫幫忙才是。

省親之期很快就要滿了,今日是在江陵的最後一日,容太後特地提出要來陵江邊踏青,可是拋下那成行的禁衛軍不提,她卻再沒了那時候的情懷,站在江邊只有滿心的惆悵。在陵江之畔徘徊了大半個時辰,容太後有些疲倦,沒有了觀賞風景的心情,紫韻姑姑傳了太後的令下去,大家又浩浩蕩蕩的回了長寧侯府。

許允先送容太後回了丹楓園,又悄悄的溜了出來,容太後扶了欄桿看著那白衣少年的背影只是微笑著搖頭,紫蔓姑姑在旁邊看了感慨道︰「肯定又是去流朱閣找容大小姐了

旁邊紫韻姑姑微微一笑︰「畢竟年輕,正是那戀戀不舍的時候

容太後出神的望著那個背影,慢慢的沒入了繁花似錦的園子深處。那白衣少年,和他祖父當年那背影如出一轍,眼中忽然有了些淚意,有些事情永遠不會再回來,可依舊能通過某種紐帶將它聯系下去。

許允手腳輕快的走到流朱閣前邊,站在門口的小丫頭子見著他走過來,咧著嘴笑了笑︰「許公子,我們家姑娘少爺和二小姐四小姐一起去了水榭,叫你快些去呢

許允听到說春華在水榭,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歡喜,邁開步子便朝湖畔走了過去。容家園子大,他七彎八拐在那小徑上走了好半會功夫,這才遠遠的望見一線白色的水浪,似乎還能听到隱約的說話聲。撥開樹枝往那邊看了過去,就見一間水榭從水中鑽了出來,正在曲廊那邊的盡頭。

枝頭的花朵不住的往他身上掉,許允也不管這麼多,撥開花枝便從低矮的花叢里竄了過去,從上邊跳到了湖邊的青石地面上。剛一落地,便听到有個女子的驚呼聲︰「你是誰?」

許允定楮一看,見一個丫鬟帶著一位小姐站在自己面前,那位小姐才j□j歲的年紀,生得一副好模樣,玉白色的皮膚,一雙黑亮的大眼楮正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這小姐是誰?怎麼這幾日都沒見過?許允看了看她身上的穿著,和容家其余幾位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心里想著該是容家庶出的女兒罷,所以才沒得機會去見太後娘娘。

淑華正帶著秋芝在湖邊散步,沒想著前邊忽然跳了一個人出來,唬得她魂飛魄散,等及看清楚許允的面容,她忍不住睜大了眼楮,一顆心砰砰直跳,這年輕公子是誰?比祥哥哥長得俊美多了,她斜斜瞟了許允一眼,心里有些瘙癢難當,極想知道他究竟是誰。

許允正準備開口回復,卻見這位小姐那倉皇的面色褪去,忽然之間換了一種嫵媚得似乎能滴出水來的眼神,和她的年紀格外不相符合,不由得想起父親的姨娘來,她笑起來也是這副模樣。見著她這樣子,許允心里有些厭煩,也不回答淑華的問話,甩了甩衣袖上的花瓣便揚長而去。

淑華見許允對自己不理不睬,氣得在後邊直頓足,秋芝在旁邊勸說道︰「姑娘,你別生氣了,或許他是跟著太後娘娘來江陵的京城貴公子,咱們也得罪不起,還是回去罷

淑華撅了撅嘴,看著許允的身影朝曲廊那邊走過去,耳朵里邊听著秋芝的話,心里卻猶有遺憾,站了好半天,眼楮盯著他的身影沿著曲廊朝那水榭走過去,白色的身影和那水天一色慢慢的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幅極美的風景畫。

「跟我走淑華朝秋芝看了一眼,很不耐煩道︰「你就是一根木頭,站在那里跟沒有個人一般!」秋芝被淑華的話說得耷拉下了肩膀,唯唯諾諾道︰「姑娘,你要秋芝陪你去哪里?」

淑華听著秋芝這話便更是煩惱,轉手便推了她一把,惡聲惡氣道︰「真不知道你這樣笨的人有哪一點被我爹看上了,竟然選了你去做通房,看你要臉蛋沒臉蛋,要腦子沒腦子的,不知如何能將我爹伺候滿意了!我覺得連廚下幫工的那個蕙紅都要比你伶俐得多,帶著你到外邊走,可真是丟了我的臉!」

秋芝被淑華這一通劈頭蓋臉的罵弄得不知所措,哭喪著臉跟在了淑華後邊,姑娘小時候還沒這樣尖酸,怎麼越是長大了,就越沒了溫柔敦厚,牙尖齒利,還喜歡動手打人,自己時不時便要挨上幾下,雖然不痛。但心里邊卻是難過,畢竟小姐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呢。她跟在淑華身後慢慢踏上了曲廊,心里想著了前年走失了的冬梅,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總歸該要比自己要好罷。算算年紀,今年自己也快十七了,怎麼著再熬幾年也該嫁人了,姨娘現兒有兒有女,自然不會讓她的肚皮再鼓起來,到二十歲的時候還不知道會給她指個什麼人配了呢,一想到前途未卜,秋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步子越發慢些了。

曲廊在湖泊里彎彎折折,一池的荷葉還是今年新發出來的,老葉子都已經在太後娘娘來江陵之前便收拾干淨了,所以現在湖面看過去,一種新鮮的綠色不住的起伏,就如那波浪一般動個不歇。

淑華腳步輕盈的走到水榭面前,看到里邊坐著自家兄弟姐妹,差不多都齊全了,不由得心里一陣憤恨,不就是仗著嫡出的身份嗎,自己過不了多久便也該和他們一樣了,看他們還會不會這樣對自己不屑!

「淑華,你怎麼就出來了?不是說你著涼了,肚子不舒服嗎?我還以為你要過幾日才能出門呢胖乎乎的嘉榮一邊往口里塞著東西,一邊笑嘻嘻的捉弄著她,淑華早些日子在主院的花廳里邊出乖露丑,不多時容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嘉榮素來和淑華不對盤,戴著機會自然要好好的損她。

淑華被嘉榮這句話弄得面紅耳赤,那追著來看貴介公子的心被澆得冰涼,憤恨的看了嘉榮一眼,咬著嘴皮兒又望了望許允,轉身便往回走,把那剛剛跟到水榭門口的秋芝弄得模不清頭腦︰「姑娘,這位公子不就在水榭里邊?怎麼又要走了?」

淑華羞得一臉通紅,劈手就給了秋芝一個大耳刮子,飛快的跑開了去。嘉榮望著那對主僕的背影,只是咧嘴笑,許允奇怪的問道︰「嘉榮,她也是你們容家的小姐?」

嘉榮點了點頭,指著秋華道︰「她是秋華的姐姐,只不過是姨娘生的,在女姊妹里排行老三。你別看她生了一副好相貌,可性子卻和她那姨娘是一樣的他轉臉拍了拍夏華的肩膀道︰「比我妹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許允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湊臉看著春華和秋華兩人玩雙陸,嘉懋在旁邊不住的給妹妹出點子。盡管兩兄妹已經非常努力,但秋華的優勢還是明顯能夠看出來,春華推了推盤子︰「不和你下了,你那腦袋瓜子我可比不上

夏華笑嘻嘻的在旁邊插嘴道︰「咱們都笨些,只能有勞三妹妹替咱們攢嫁妝了

嘉榮刮了下夏華的臉,寵溺的望了妹妹一眼︰「也不知道害羞,就想到嫁妝上邊去了!」

夏華嘟著嘴不服氣的反駁道︰「怎麼不能想,你瞧大姐姐,姐夫現兒都坐在面前了,過不了幾年就要嫁去京城了呢,這都是轉轉眼之間的事情!」

春華被夏華和嘉榮這般一說,也有些羞愧,偷偷看了許允一眼,見他也正在往自己這邊望過來,兩人四目交匯,突然之間都紅了臉。

第一百零九章碧芳院欲快上位

賈安柔坐在前院,望著牆頭的杏花一瓣瓣的飄落下來,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她把手緊緊的合攏在一處,十指相扣,用力的卡進了自己的肉里邊。

他來江陵了?他知道自己在這長寧侯府嗎?

早幾日大房的春華過生辰,請了外地的一個戲班子過來唱堂會,自己雖然心里癢癢的想要去听,可礙著這姨娘的身份,只能走到碧芳院外頭,站在岔路口上听著從遠方傳過來的曲調,飄飄渺渺,讓她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時候。

這是昆曲,賈安柔一手扶著花枝,一手捻著衣角,手都有些發抖,今日唱的可不就是《牡丹亭》?想當年,游園驚夢里多情公子遇著了深閨小姐,台下多少人唏噓不已,而她對台上那個翩翩美少年傾心愛慕,不顧一切的跟他眉來眼去,暗度陳倉好幾次以後,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子,驚駭萬分去找他時,那戲班子早就已經去了外地,再也尋他不到。

她的生活從此發生了改變,因著堅信著他對自己的感情,設計了表哥,寧願來容家做姨娘,辛辛苦苦的熬了九年,自己還是碧芳院里的賈姨娘,淑華也還是沒有變成嫡女。賈安柔想得氣憤,用力一拉,薔薇花枝的刺刮破了她手指的肌膚,血珠子一涌而出,看得林媽媽趕緊走上前來,用帕子將手指壓住︰「姨娘,回院子去包扎下罷

賈安柔搖了搖頭,全身有些發軟,只是靠在身後的樹干上,喉頭干澀︰「媽媽,我不走,我想再听听這曲子

林媽媽怎麼能不知賈安柔的想法,也不再催促她,只是垂手站在一旁,陪著她听那軟軟款款的唱曲,如有什麼鑽進了心窩里一般,想將它拉出來,卻鑽得越深了。

主僕兩人站在花樹掩映里听得真酣,卻見淑華怒氣沖沖的從小徑那頭走了過來,一邊甩著帕子在罵著什麼,身後的秋芝只是半低著頭,不言不語的跟著往前邊走。賈安柔見女兒這般模樣,唬了一條,趕緊從花樹叢中走了出來,柔聲問她︰「淑華,你這般不高興,到底怎麼了?」

淑華只是嘟著嘴不說話,眼淚珠子掉了個不停,賈安柔看了只覺肉痛,將秋芝喚到跟前,首先叫林媽媽賞了她一個巴掌,然後凶悍的問她︰「叫你好生跟著小姐,你倒是做什麼去了,竟然她哭著回來了!」

秋芝捂著被打的臉,委委屈屈道︰「唱堂會的戲班子里邊有個小丫頭,大家都說她長得和姑娘像,因著說了這話,姑娘才被氣哭的。她們都是這般說,秋芝也不好去罵誰,只能隨她們說去了

賈安柔心頭一驚,按了按胸口強裝鎮定問道︰「那小丫頭真的和小姐長得像?」

秋芝抬起頭,怯生生的看了淑華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其實桂媽媽她們也沒有想要將姑娘和戲子比,兩人長得委實有些相像,總歸有七八分的光景斗膽說完這句,捂著臉看了看賈安柔,見她似乎並沒有動怒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又添上了一句︰「尤其那眼楮眉毛,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呢

「淑華,別哭了賈安柔拿著帕子替女兒擦了擦眼淚︰「想來她們也是無心的,你別太計較這麼多。喲喲喲,快被哭,娘的心肝都被你哭得有些發痛了

回到碧芳院,當夜無眠,輾轉反側都是想著那個唱昆曲的戲班子。那個小丫頭的眼楮和淑華長得一模一樣,那該是他的女兒罷?一想著自己在容家吃苦,他卻又和沒事人一樣自顧自娶妻生子去了。想到此處,賈安柔直氣得場子都打結了,一雙手抓著床單只是抖個不歇。

一整晚無眠,第二日起來便將林媽媽喚進了內室︰「你去尋訪下那個外地唱昆曲的戲班子,看看他是不是在里邊

沒想到林媽媽第一次提出了相左的意見來,她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繃著一張起滿皺的老臉道︰「姨娘,今日同不得往日,恕老奴不能像當年那樣替你去傳遞消息見賈安柔一張臉慢慢轉成不歡喜,林媽媽蹲下了身子,低聲在賈安柔耳邊道︰「姨娘,你現在還惦記著他有什麼用?你可要為姑娘想想,眼見著隨雲苑那邊身子一日日的差了下去,只消三爺去點把火,勢必便拖不過今年年底了,你放著大好的長寧侯府三少女乃女乃不做,卻要與那低賤的戲子私奔不成?」

賈安柔听了只是落淚,好半日才哽咽著說道︰「我只是想見見他,就見他一面!」

林媽媽嘆氣不語,心道姨娘真是糊涂了,有什麼借口能出府呢?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這院子里頭,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媽媽,你幫我去打听打听,看看他過得好不好,若是過得不好,我給他幾百兩銀子,拿了去好歹做個小買賣賈安柔顫抖著手從床頭的一個小櫃里模出了一把銅鑰,又轉到拔步床的後邊模了模暗格,用力一扳,從里邊模了個黃楊木的盒子來,用銅鑰打開了盒子,在一疊銀票里選了又選,終于拿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來︰「媽媽,你幫我去將這銀票給他抹了抹淚,顫抖著聲音道︰「此生我既已沒有和他做夫妻的緣分,就盼他能平安喜樂罷

林媽媽接了銀票在手里,心里打定了主意不送出去,口里只是應承道︰「我知道了,這就出去看看

走到園子角門,卻被看門的婆子攔了回來,只說因著太後娘娘回府省親,所以門禁嚴了些,要出去需得有夫人發的的腰牌才能放行。「林媽媽,素日里也得了你不少好處,可今日非比尋常,實在是對不住看門的婆子眉毛皺到了一處,一臉的不好意思。

林媽媽正在犯愁出去找戲班子的事兒,听了那婆子這般說,如釋重負,腳步松快的跑了回來,對著賈安柔直嘆氣,將那銀票又塞回給了她︰「現在出園子要夫人發的腰牌才行,守門的婆子不讓出去!」

賈安柔听了只是默默流淚,晚上繼續無眠,只想要知道他的消息方才了結心願一般。過了幾日實在挨不住,偷偷溜到主院請容夫人給了塊腰牌,又讓林媽媽拿著銀票去找那戲班子︰「你可得看仔細些,回來告訴我他的模樣變了多少

林媽媽見腰牌也拿了出來,沒法子避開這事兒,只能接了腰牌和銀票,一步一停的走出碧芳院到江陵街上去尋人。一邊走,心里頭不住的嘆氣,這可是前世的魔障不成,姨娘為何對那個戲子一直念念不忘!

出了角門打听了一番,走到那戲班子落腳的地方一看,卻只見大門緊閉,上邊掛著一把好大的銅鎖。林媽媽愕然的問街上曬太陽的閑漢︰「這外地的戲班子去了哪里?我們家夫人叫我來請他們去唱堂會呢

那閑漢搖著頭惋惜道︰「你可來晚了,這個戲班子昨日便走了!都在江陵呆了一個月,你們府里怎麼才派人來請呢!」

林媽媽听了這話心里不由得輕松下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姨娘總算是避過這命中魔障了!向那閑漢道了聲謝,林媽媽一溜煙的跑回了碧芳院,剛跨進院子,就听到淑華正在憤憤不平的向賈安柔訴苦。

「娘,我今日遇到了一位長得很俊的公子,本想跟著去問問他是誰,沒想到跟到水榭里邊,嘉榮竟然當著他的面揭我的短,將我上次在主院花廳里的事情說了出來!」秋華撲到賈安柔懷里眼淚珠子直往下掉︰「娘,就因為我不是嫡女,他們一個個的這般糟踐我!嘉榮定是嫉妒我比他妹妹長得美貌,想要我在那貴公子面前出丑!」

「貴介公子?」賈安柔不由得轉了轉念頭,派林媽媽打探過,據說春華的未婚夫,那鎮國將軍府的長孫跟著來了,莫非便是他?

「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白色衣裳,長得很是俊美,比祥哥哥更俊一些淑華抬起頭來抹了抹眼楮︰「我特地追過去想和他說句話兒,還沒站穩腳跟,嘉榮便羞辱了我一番。娘,你總是說我馬上就會要變成嫡女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庶女,那些貴介公子,連正眼都不朝我瞧一下!」淑華不住的跺著腳,想到了那白衣公子,心里越發的痛了。

「你著急什麼,不見那隨雲苑的三少女乃女乃每日都纏綿病榻?」賈安柔撇了撇嘴︰「總熬不了多久了

「急病死得快,這種反而拖得久!」淑華嘟著嘴氣呼呼的說︰「沒見她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了嗎?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騰個位置給娘呢?真真是煩人!」

賈安柔眼角瞥到林媽媽從外邊走了進來,捏了捏淑華的手道︰「娘都不著急,你著急什麼!還不快些去換身衣裳,瞧這裙角上邊都是泥巴!」

淑華見賈安柔不僅不安慰自己,反而有些責備的意思,氣得一蹬腳,騰騰的往里邊院子里跑了進去,秋芝見賈安柔滿臉不虞的望著自己,嚇得縮了縮脖子也跟了進去。林媽媽見前院已經沒有了旁人,這才走過來將銀票塞到了賈安柔手里邊,對上她失望的眼神,林媽媽搖了搖頭︰「戲班子已經走了

賈安柔听了這話,猛的眼淚便流了出來,一雙手捂著臉,聲音細細的說道︰「我難道此生便再也見不到他了不成?」一邊哭著一邊想著當年台上那個俊美少年,他的溫柔體貼,兩人在床榻上那甘美的滋味,心里越發難受,抽抽搭搭哭了小半個時辰,當容三爺回碧芳院時,她的眼楮便已經腫得像兩只桃子。

「安柔,你這是怎麼了?」容三爺殷勤的將手搭了過來,表妹可得好好巴結著,等將她扶了正,還不愁沒有銀子花?

賈安柔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委委屈屈的說道︰「今日淑華被大房二房的輕慢了,只因著她不是嫡女,可巧的是在她遇到一位貴介公子的時分,這不是故意在排擠她,不想要她被那公子看得起?」

「貴介公子?」容三爺想了想,笑著攏住賈安柔的肩膀︰「安柔,你卻是想左了,那少年公子是鎮國將軍的長孫,乃是春華的夫婿,即算他看得起淑華也沒有用,未必淑華還能給他去做姨娘?」

賈安柔听著「姨娘」兩個字便覺容三爺是在戳著自己的心窩子說話,轉身伏到了床上哭了個不歇。容三爺見她哭聲哀切,也唬了一大跳,感覺將她抱到自己懷里︰「安柔,你這是怎麼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可也得等著不是?她還能拖多久?轉眼你便是咱容家的三少女乃女乃了!」

「若是她拖上十年還不落氣呢?」賈安柔騰的坐直了身子,一雙眼楮怒視著容三爺︰「三爺,你就會哄我!我到容府也快十年了,剛剛進容府的時候,她季書娘便是一副病怏怏要落氣的模樣,可到了現在,她依然活著,還是一副要死不落氣的模樣!」

容三爺很為難的看了賈安柔一眼道︰「那你要我怎麼辦?她就是拖著不落氣我也沒辦法呀!」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安柔,咱們可不能去害人,雖說我看那季書娘不順眼,可她的生死究竟是上天注定,不是我們來操縱的

賈安柔咬著牙看了容三爺一眼道︰「難道你便不會休妻?」

第一百一十章隨雲苑門口相峙

休妻?容三爺腦子里轉了又轉,總得找個理由罷?他疑惑的望了望賈安柔︰「休妻需符合七出之條,可季書娘似乎每一樣都不夠挨邊

七出之條簡單總結便是︰無子、婬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季書娘育有一子一女,又抱養了李姨娘的兒子在膝下,自然不能用無子這條休棄她,而其余的也沒有一條可以給她定這七出之罪。

賈安柔很不樂意的撇了撇嘴︰「怎麼不夠?最後一條,惡疾,難道還算不上?我看你分明是在心疼她罷了!」說完轉身便往屋子外邊走,喊著林媽媽備熱水過來,準備上床歇息。容三爺見了賈安柔的舉止有些著急,一把扳住她的身子道︰「安柔,你可別惱我,等太後娘娘一走,我便去隨雲苑提著休妻之事

得了這話,賈安柔心里這才痛快了些,轉過臉來笑容滿臉的望向容三爺,輕聲說道︰「我就知道表哥心疼安柔

見賈安柔站在燈下,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容三爺心中一蕩,似乎又回到初次相遇的那個晚上,垂涎著臉貼了過來︰「好表妹,給表哥嘗嘗嘴唇上邊胭脂的味兒兩人笑嘻嘻的摟到了一處,翻雲覆雨了一個晚上,直到筋疲力盡才罷手。

第二日一早,容三爺便被外邊拍門的聲音驚醒︰「三爺,三爺,還不快些起來,老爺要發火了呢,喚你速速去華瑞堂!」容三爺一驚,忽然想到今日便是容太後啟程的日子,趕緊從床上滾了下來,披了衣裳便開了房門,叫人送熱水進來,簡單的梳洗了下,匆匆忙忙的大步走了出去。

林媽媽靠到了床邊,見賈安柔還躺在那里,一張臉上笑吟吟的,似乎非常高興,湊近了身子問道︰「姨娘,你今日是這般高興?」

賈安柔滿肚子歡喜正愁沒得人說,听林媽媽這般問,翻身坐了起來,披上了一件褙子,嘴角便泛起了一絲冷笑︰「三爺等太後娘娘一走,便要去休了那個季書娘,我的淑華很快便會是嫡女了

被休乃是一個女人最難堪的事情,而且附帶連她的子女都會有影響,尤其在議親的時候,若是被人知道了這位小姐的母親乃是為夫家休棄,那自然為連帶著被人瞧不起,門當戶對的家庭鮮少還有來上門提親的。一想到這里,賈安柔便全身都舒坦,饒是你季書娘才情好,你還不是一樣被人厭棄?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抓住夫君的心。

听著賈安柔這般說,林媽媽也甚是高興︰「哎呀呀,姨娘,你的苦日子總算要到頭了!」

賈安柔將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有說不出的歡喜,又帶著一絲絲惶恐。以前一直心心念念想著的事情,轉眼便能變成真的,反倒不確定起來,似乎只是海市蜃樓,飄飄渺渺的在雲端,看著仿佛很近,但伸出手去,卻探不到那亭宇的一塊磚石。

容三爺跟著容氏族人恭送容太後上了船,回到家便直奔隨雲苑而去。走到隨雲苑門口,見大門緊閉,用力拍了拍門,听著里邊一個小丫頭子清清脆脆的聲音像銀鈴兒一般,搖落了一地的歡喜︰「門外邊是誰呢?」

容三爺听著這聲音煞是好听,心里癢癢的,只想著要進去將這小丫頭子掐上一把,想來肯定是個水女敕丫頭︰「我是你家三爺,還不快些開門!」

「三爺!」那小丫頭子的聲音變得極端恐慌,容三爺听了心里只覺怪異,自己實在不是那凶狠模樣,怎麼這小丫頭听到自己名字便害怕起來?就听著里邊腳步聲越來越遠,似乎那小丫頭子驚著跑到里邊去了一般。容三爺心里有氣,拼命的拍打著門板,大聲叱喝︰「怎麼爺便不能到隨雲苑來了不成?還不快些開門!」

拍得正起勁,就听身後有人噗嗤笑了一聲,轉頭一看,卻見兩個婆子從那小徑上走過來,見著容三爺被關在門外邊,正在笑話他︰「三爺,你怎麼連三少女乃女乃的院子都進不去了?」

容三爺見一個婆子是主院的,皺眉對她說道︰「你快些去和夫人說聲,讓她來隨雲苑,我要休妻!」

兩個婆子听了只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結結巴巴問容三爺道︰「三爺,你方才說什麼?你要休妻?這不妥當罷?三少女乃女乃甚是溫良賢淑,沒得休妻的理兒!」兩人望著隨雲苑那扇緊閉的門心中只是嘆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三少女乃女乃真是命苦,攤上這樣一個命里克星,沒過一日安生日子,反倒要被休棄!

「是我容鐘毓的妻,我想休便休,未必還要你們來指手畫腳!」容三爺憤憤的皺了眉頭罵道︰「兩個繞嘴的老貨,只管回主院幫我告知夫人便是,這里用不著你們多嘴!」

正在罵著那兩個婆子,身後隨雲苑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口站著秋華,身後跟著飛紅松硯林媽媽和幾個粗使丫鬟婆子,手里都拿著棍子,氣勢洶洶的看著容三爺,唬得他往後倒退了一步︰「秋華,你要做什麼?」

秋華的唇角露出一絲譏笑︰「我還以為父親大人又要到母親這邊來搶銀子了呢,沒想到原來竟是存了這個主意!」她抬眼望了望路邊發呆的兩個婆子,微微點了點頭道︰「兩位媽媽,勞煩你們去主院和前院分別告知我祖父和祖母……」

容三爺心里有些發虛,打斷了秋華的話︰「我要休妻,和你祖母說了便是,此乃家中內務,與你祖父何干?」

秋華寸步不讓的看著容三爺,眼神冷冽︰「父親大人,請不要忘記,母親可是祖父大人親自去山陽聘來的,你要休妻,自然要告知祖父,況且……」秋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向那兩個婆子彎了彎腰︰「兩位媽媽,麻煩告知祖父祖母,我母親想要和離,請兩位老人家來隨雲苑來,在和離契書上簽個中人名兒

兩個婆子站在那小徑上,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日也合不攏來,沒想到在隨雲苑門口遇著這般勁爆的事兒,兩人見秋華目光清冽的看著自己,似乎有寒光閃過一般,嚇得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四小姐,你稍等,我們這就去

秋華笑著向她們點了點頭︰「你們速速去罷

兩個婆子擦著汗飛奔著往主院方向走了過去,一邊竊竊私語︰「這四小姐離九歲還差幾個月呢,怎麼說話做事比大人還有氣勢?見著她那雙眼楮就不由自主覺得要听她的話才是

另外一個婆子連連點頭︰「可不是這樣?哎,你說,一個要和離,一個要休妻,究竟哪邊能成?要是三少女乃女乃真給休了,那四小姐和六少爺可真是遭殃了

「你快些去前院告訴老爺,我這邊慢些去和夫人說,三少女乃女乃可真是個好人,左右她也不能再呆在容府了,最後能給她做點啥便做一點罷左邊的婆子放慢了腳步,催促著同伴快些往前院去,回頭望了望隨雲苑,依稀還能見到容三爺站在門外邊,興許是怕了婆子手指中的棍棒不敢邁步進去。

「作孽喲婆子抬起手擦了擦汗,天氣可真是熱!

不多時,容家園子里都知道三爺要休妻,三少女乃女乃要和離的事兒,大家都慢慢的向隨雲苑靠了過來,或站在花叢樹影里,或靠在隨雲苑的圍牆上往門口望,直到看到園子那邊走來了一大群人,才驚起沒入到花樹叢中。

容老爺容夫人來了,身後還跟著容大女乃女乃和容二女乃女乃。

听說隨雲苑鬧了起來,容老爺心里有些著急,趕緊從前院回了後院,在主院門口見著了容夫人,正不緊不慢的帶著沈媽媽往隨雲苑那邊走。容老爺心里有些不解,兒子媳婦都鬧成這樣了,為什麼自己夫人到是這樣一副神情,難道不該是憂心忡忡?

容夫人一點都不著急,從她風輕雲淡的表情便能看得出來。不僅不著急,其實她的心里早已樂開了花。自從容太後開口允了容三爺能將佷女扶正,容夫人便一直盼著佷女能早些坐上三少女乃女乃這個位置。一來對姐姐姐夫總算是有了個交代,再己也可以慢慢培養著她來主持中饋,等到三年期滿,賬簿子順順當當的交到佷女手里,不和自己拿著是一樣樣的?她心里暗自得意,到時候大媳婦那張臉還不知道會有多麼黑呢,一想到此處,容夫人真是做夢也被笑醒。

這季書娘的身子雖然不好,可就是能拖,這麼多年下來見她一副病怏怏的,可就是不見她真正不大好的時候,眼見著三年之期已經過了大半年,容夫人心里著急,正在想著那季書娘的身子若還能撐下去,便該讓老三休妻了,無論如何今年過年也該讓佷女來華瑞堂吃團年飯,明年開始便讓她跟著自己來華瑞堂主事,到時候交賬簿子才好順理成章。

自己的老三真是個機靈的,容夫人心里暗自高興,都不用自己去給他提個頭兒,便已經想到這個法子為自己分憂解難了。所以盡管婆子說得焦急,容夫人卻是不慌不忙的走著路,直到見了容老爺從那邊風風火火的走過來,這才加快了步子。

快走到隨雲苑的拐彎處,容大女乃女乃和容二女乃女乃聯袂而來,見著容老爺和容夫人,兩人行了一禮,用疑惑的口氣問道︰「听說隨雲苑那邊鬧了起來?」

容老爺點了點頭,無奈的嘆氣道︰「你們去幫我勸勸書娘罷,好端端的,怎麼要提出和離來?」

容夫人在旁邊驚呼了一聲︰「和離?不是毓兒休妻?」她的眉毛擰到了一處,心里很是氣憤,去年李姨娘跑到主院說了些不通情理的話,將毓兒羞辱了一番便自請出府,現在怎麼這季書娘也有樣學樣了?想到這里,容夫人就覺得心里堵得慌,也不用容老爺催促了,腳板抹了油一般,走得飛快。

容大女乃女乃和容二女乃女乃互相望了一眼,原來竟是容鐘毓想要休妻!兩人心里也憤懣不堪,沒有回復容老爺的話,只是憋了一股子悶氣飛快的跟上了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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