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洛一路策馬礦奔,穿過漆黑的樹林,踏過冰冷的水澗,掠過狹窄的揚長古道,黑夜中,她就像是一匹蒼茫天下的野狼。
突然坐下的馬一聲長嘯,抬起前腿抖了抖幾下,就停在路上不走了。
此時已經連續疲勞了一夜的幽洛已經沒了力氣,見小馬也累得生氣了,就翻身下馬,將繩疆系在樹上。
幽洛現在停在一片空曠的山澗旁,方圓十里都是山林,高大的參天大樹像雕像一樣冰冷的佇立在野外,嘩啦啦流著的溪水聲在這寂靜的山林中像極了鬼哭狼泣。
幽洛無力的倚靠在樹上,沉沉的睡去。
雖是夏夜,山中的風卻是冰冷的,幽洛熟睡中那好看的眉毛蹙成了一團。
天微微亮的時候,一抹陽光投射在她如白玉一樣無暇的臉上,彎彎的睫毛靜靜的沉睡在眼瞼,模樣好看極了。
突然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幽洛。
幽洛警醒的睜開美眸,抬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肚子不適時的叫了一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幽洛觀察了下四周,發現根本無處可躲。
如果那顆大樹真的可以躲得過的話,那她就從此相信電視劇里說的奇跡。
一群手持兵器的黑衣人,團團的將幽洛圍住,幽洛一看不是之前那伙打手,一半歡喜一半憂。
就那幾個打手,只要她身體恢復,跟他們打,純粹練手罷了。
但是這十幾個黑衣人,看他們整軍有紀,武器裝備都屬于軍隊資格,還有那敏銳的殺伐之氣,豈是自己能抵擋的。
「各位大哥……這是打劫呢還是尋仇?」幽洛聲音顫抖的小心翼翼發問,生怕說錯一個字惹他們不高興了。
「打劫?你腦子有毛病吧,我們出動這麼一大群人就打劫你,連本都賺不回來!說,有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展開一副畫像,指著畫像上的男人問幽洛。
「不認識!」幽洛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了,這男人肯定不認識。
只見畫像上的男人充滿著書生之氣,長得挺英俊。
「回答這麼快,一定有問題領頭的斜視了幽洛一眼,對著手下吩咐道︰「搜
一聲令下,幽洛的干扁包袱就被搜刮一空了,一個手下將幽洛的衣服往地下一丟,對著他們領頭說道︰「大哥,就幾件女人的破衣服,還有一些金銀首飾,沒什麼價值
領頭的听完,盯了幽洛幾眼,再次指著畫像上的男人說︰「我再問你一次,認識不認識這個人
幽洛不敢怠慢,睜大了眼楮看著畫像上的男人,墨筆畫的,衣服顏色也不知道,長發綰起,插著一只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簪子。
幽洛把紙都瞪出了一個窟窿也認不出他是何許人也!
幽洛看著領頭人高大魁梧的身材,劍眉微挑,凶神惡煞的模樣,頓時心底的馬屁蟲又蠢蠢欲動了
「大哥!您英俊瀟灑,英明神武,一定知道小的是清白的,我敢拿我的人格保證!我絕對不認識這個人!」
首領遲疑了一下,用劍挑了挑凌亂一地的衣服,還有女人的-肚兜。
「你的?」領頭人指著那肚兜看著滿臉通紅的幽洛。
「不不不……我媳婦兒,我媳婦兒的!」
一陣沉默,領頭人如巨鷹的目光流轉,目光灼灼的看著幽洛,轉身對著手下說道︰「她是無辜的,我們走
領頭人說完,翻身上馬,策馬離開了。
幽洛喜極而泣,心里對著蒼天就是三拜九扣,感謝您啊!我愛你們!
大哥!幽洛謝謝你全家了啊!請替我問候你祖宗十八代!
「是!眾人收起兵器,插回刀鞘紛紛上馬,準備跟上他們的領頭。
幽洛見狀,趕忙抱住一個人的的大腿︰「大哥!我的首……首飾……」
「你還想要這錢物?」
「對啊!大哥!我是無辜的!請把我的首飾還給我吧!您不是說,帶這麼多人來打劫我連本都賺不回來麼!」
「對,你是無辜的,但是你浪費了我們寶貴的時間就是你的不對,這點破東西是你的買命錢!」
說完,他看了眼幽洛身後綁著的馬兒,嘿嘿的笑了。
「吳用,把那馬兒一塊兒牽走,路上餓了可以宰來吃了
說完那個叫無用的男人就下來,把幽洛偷來的瘦馬牽走了!
「大哥!!」幽洛哀嚎,就這麼點錢,還不知道能撐幾天,看他們一個個都穿得比自己還好,怎麼就忍心打劫了自己?
「閃開!」說完,那人大腿一蹬,可憐的幽洛華麗麗的撲倒在了塵土里。
馬蹄聲再次紛亂響起,幽洛對著馬大喊︰「土匪都講道義,怎麼你們連土匪都不如啊!把我的小心肝還給我!嗚嗚嗚
樹林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幽洛利落的從塵土中爬起來,拍掉滿身泥土,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痛心疾首的樣子。
「幸好只是打劫!小命還在,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自掛東南枝,錢財什麼的,不過是糞土!」
于是,幽洛淡定的往前走,嘴里開始哼唱著︰「妹妹你坐船頭喔,哥哥我岸上走……」
人生就是一條線和一個永遠理不清線的人,bt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或許,幽洛沒有真正孤獨過,她真正痛徹心扉的孤獨是在她走入長安之後,那段似夢非夢,似真非真的故事。
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長安城,有些人花了一生的時間都沒弄清楚,他根本沒有到過長安。
幽洛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走過太長的人生路,幽洛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會牽起她的手說︰「如果你是風一樣的女子,我願意變成風一樣的男子,陪伴著你
不知道走了多久,幽洛停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太陽已經高高掛在了上空,眼楮與陽光對視,灼傷的感覺在幽洛心中縈繞。
這就是人生,抬頭會痛,低頭就只有被欺辱的份兒。幽洛看著前方沒有盡頭的路,突然失去了方向,她忘記了信念和初衷。
從來沒有見過佛下凡救度蒼生,人類依舊在悲歡離合中痛苦,凡間卻連恨都成了一種信仰。
身後馬蹄聲聲不斷,幽洛站在路中央,孤獨的背影讓人很心疼。可人生的路,誰能為誰心疼,誰能替誰去闖。
馬蹄聲突然在幽洛的身後戛然而止,揚起一地沙塵。
馬上坐著一個紅衣男子,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墨玉般的長發,臉上有著幾分放蕩不拘,劍眉上是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厚薄適中的唇,帶著一絲錯愕。
他怔怔的看著路中央一動也不動的縴瘦背影,心撲騰撲騰的跳。
幽洛緩緩的轉身,那雙原本堅貞不屈的眼楮渙散無光。就在幽洛轉身的那一剎那,馬背上的男子身子體僵住了。
他好看的劍眉皺在一起,迷人的桃花眼里盡是悲傷和深邃,只見馬上的人輕輕啟唇,聲音有些顫抖︰「柳兒,你怎麼會在這里?」
來人正是那個薄情負心漢,杜牧。
幽洛上下打量著馬上的人,微微眯眼,好啊!正要找你呢,就送上門兒來了!
「臭男人,給我下來!」幽洛沖上前,潑婦似的將杜牧從馬上拽了下來。
結果悲催的某男被幽洛生生從馬背上拽下來,還很巧合的撲倒了潑婦李幽洛。
「死開,給老子起來!」
「柳兒?我是牧之啊,你怎麼了?」杜牧看著突然性情大變的蘇柳雲,心中的疑問像一個天洞那麼多。
「木枝?木你爺的枝!要不是因為你,老子怎麼會被打劫!你還我金銀首飾,你還我一只馬!」
幽洛看著眼前的美男子,她用了高度集中的精神辨認出了他!這臭男人就是剛才那群土匪要找的人!這筆賬不算在他身上算誰?
「柳兒……」
「我不叫柳兒樹兒,我叫李幽洛,別給老子套近乎,我不吃這一套!」幽洛一時沒反應過來雲兒是指蘇柳雲,還以為眼前的男人在跟他套近乎。
幽洛見男人如如不動,眼楮緊緊盯著自己,不管三七二十八,上下其手。杜牧的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根,原本俊白的小臉像天邊的朝霞一樣燦爛。
「喲,不錯喔!有錢人啊!」幽洛看著手里掠奪過來的銀子票子,掂了掉掂重量,心滿意足的笑了。
「看什麼看?不就拿了你一點銀子!沒割你肉算便宜你了!馬兒我幫你拖走了,不用謝
說完,幽洛就走過去牽著馬繩,一個跳躍,拉起繩疆「駕!」,剎那間就飛的老遠。
杜牧听見馬鳴聲,終于反應了過來,看著跑遠的幽洛,微微發動功力,一個飛身,擋在了馬前︰「柳雲!你別走!我是牧之!」
幽洛一見,趕忙收住馬蹄︰「你丫的找死呢!?」
「柳雲!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請你相信我,我是愛你的!」
幽洛一言不發,居高臨下的看著紅衣男人,忽然心中一陣抽痛。頭腦開始發昏,腦袋重重的,暈沉沉的,心里的痛苦一點點蔓延,沉沉的從馬上墜落。
迷糊之中,幽洛跌落了紅衣男子的懷抱,那種溫暖讓幽洛的疼痛減少了不少。
幽洛微微睜開眼楮,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竟然伸出手撫模上了他的臉,悠悠的輕喚︰「牧之」,一個苦澀的名字從幽洛的口中溢出。
幽洛拼命的搖了搖頭,捂住嘴巴,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楮。這不是她,這心痛不是她的,這聲「牧之「也不是她的,而是已經死去了的蘇柳雲。
幽洛恍然大悟,心底輕嘆一聲,努力的壓制這種噴薄的感情,苦笑地對著另一個薄弱的靈魂說道︰「你既然死都不肯忘記對他的感情,又何必要放棄了生命?」
心底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應,那種強烈的情感逐漸退散。
幽洛掙開他的懷抱,勉強站起來,淡淡的說︰「蘇柳雲已經死了,我不是你愛的那個女人,我叫李幽洛。「
「柳兒,你就這麼恨我嗎?」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淡漠的她,淒然問道。
「杜公子,你才華橫溢,胸懷抱負,前途似錦。何必為了一個風塵女子而自毀前程幽洛看著遠方,心間的余情依舊徘徊不走,她知道蘇柳雲的魂魄還在。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瓜葛!記住,我不是蘇柳雲。「幽洛狠狠的撂下了這句話,便扭頭不再看他。
幽洛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對蘇柳雲是多麼的認真和深刻,但是,一來是他的自私害死了蘇柳雲,二來她本來就不是蘇柳雲,也不可能回應他的任何感情。
「杜公子…。哈哈…。杜公子…「杜牧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從前她都是溫柔的喊他,牧之。
他的笑聲听在幽洛耳里是那般痛苦和淒涼,仿佛靈魂撕裂般的痛楚,幽洛的心生疼生疼的,有一種想要緊緊的抱住他的沖動。
幽洛知道這不是她的情緒,而是蘇柳雲對杜牧殘留的執念,她緊緊的閉上眼楮,不讓他看見她眼中的掙扎情緒。
「杜公子,一個人的生命之花,一生只開一次。蘇柳雲的花已經為你開放了,不過現在已經凋謝了。你不能讓時光倒退,也不能讓生命重生,更不能讓愛情重來。言盡于此!告辭!」
幽洛說罷,掏出懷里搶來的銀子,還給了杜牧。
「銀子還給你,我想蘇柳雲的命,不會只值這幾個錢
揚長而去的馬蹄聲,一下一下的撞擊著杜牧早已經碎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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