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門去逛逛,你們能不能不要跟著我!?」
綺情閣院子里,幽洛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怎麼也甩不掉身後的兩個口香糖。
「王爺吩咐我們倆一定要跟著你,確保你的安全!」陌桑陌椹齊聲道。
「那我要去茅廁,你們要不要也跟著去啊?」
幽洛甩甩果然不知羞恥的朝茅房顛去,陌家兄弟也是異常盡職的跟到了茅屋前。
眼見這樣都甩不掉,她也懶得費心思了,轉身看著兩座冰山,不悅的開口:「你們這樣看著我,尿都憋回來了!噓不出來」
于是幽洛折去馬廄,挑了匹好馬,翻身駕馬而走,陌家兄弟也策馬跟隨其後。
幽洛默默的嘆了口氣,明日香受傷了,臥床修養,她好不容易清淨了幾天,這下可好走了個明日香,來了倆兒陌上公子。
一路搖搖晃晃也不知道騎到了哪里,只見前面是一片花的海洋,各種各樣的花,萬紫千紅,像是人間天堂。
幽洛第一次見到這麼天然的花海,一陣陣花香撲鼻而來,蝴蝶群舞,奼紫嫣紅的世界讓人沉迷。
長風夾著著濃烈的花香,搖曳著花枝,泠叮的水聲潺潺,幽洛穿過花海,卻見眼前一陣豁然開朗,藍色的湖水與天成色。
碧藍色的湖水上冷冷的佇立著一座石雕長橋,橋上站著一個孤絕清淺的女子,那楚楚淒然的背影扎疼了幽洛的眼眸。
一身華貴雍容的宮裝,如瀑布一樣的長發披在身後,黃色的發帶隨風揚起,像湖岸邊歌舞的柳枝,珠翠釵環踫撞敲擊,像叮咚的泉
和煦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讓溫暖與冰冷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幽洛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孤獨的背影,有些落寞,她的孤獨何嘗又不是這古老的長安,這永恆的古今無數孤獨絕望的投影。
來不及回到現實,只听撲通一聲,那橋上的女子就已經沒了蹤跡,只余淙淙的湖水聲。
幽洛回頭準備叫陌家兄弟救人,卻發現關鍵時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丟了?
該死,不是說好了要保護我的嗎?人呢!!
無奈,幽洛只好再次英雄救美,反正總歸比當狗熊的好。
寂藍的水里,那投水自殺的女子已經面色刷白,黑色的發絲像水草一樣胡亂漂浮著,她在水中默默的掙扎,卻始終不喊一句救命。
陽光再也照不到這如黑色深淵的湖底,幽幽的藍色綠色光芒交相輝映,在女子的蒼白面孔上回轉,異常的詭異。
原來,躲在角落里真的無法受到陽光的普照,這世間,也有佛無法救渡的眾生。
當幽洛看清對方的樣子,心中如大浪襲過,這個尋死的女子竟然就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公主——李鳳鳴。
幽洛加速游向鳳鳴,攬著她冰冷縴細的腰身,一個奮力上游,浮出水面。
氣若游絲的鳳鳴如同沉睡千年的女尸一樣躺在草地上,凌亂冷濕的頭發搭在她的臉旁,陽光照在她煞白的小臉上,依舊冰冷。
幽洛解開鳳鳴的衣服,吹彈可破的皮膚白紙若曦,只是太過于慘白,有些恐怖。
幽洛一手輕輕捏著鳳鳴的鼻子,對著她的嘴緩緩吹氣,再輕輕按著她的月復部。
「咳咳咳咳」鳳鳴輕輕咳嗽幾聲,連連吐了幾大口水。
鳳鳴悠悠轉醒,緩緩的睜開鳳眼,入眼的是一張濕噠噠的臉,細細的水珠沿著男子的俊臉滴下來,落在自己的鎖骨,冰冷冰冷的。
「是你?」鳳鳴低頭看見自己被解開的衣領,騰的坐起來,拽緊衣服,捂住一片春色,微微斜身躲過幽洛的目光。
「嗯,你全身都濕了,要快點回去換套衣裳,否則要生病了
現在也不是追究鳳鳴投湖自殺的緣由,當下和未來永遠比過去重要得多。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鳳鳴突然像瘋子一般,拼命的搖著頭,仿佛家里有十萬惡獸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她,那麼恐懼那麼厭惡。
「好好好不回去!姑娘若不嫌棄,不如到寒舍歇息一下?」幽洛想扶扶她的肩頭,寬慰她,卻又覺得不妥,于是右手懸在空中,進退兩難。
鳳鳴遲疑的看了一眼幽洛,最後還是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幽洛扶著李鳳鳴上馬,自己也翻身而上,左手圈住鳳鳴,一路策馬狂奔。
鳳鳴也許是累極了,倚在幽洛懷中沉沉睡去,臉上掛著一團青澀的紅雲。
當鳳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皇宮里也早就亂成了一團,可不是,這和親公主跑了,可怎麼向南詔國交代啊!
「醒了?」
幽洛一直守在鳳鳴的床邊,等她醒來。
一是很好奇到底什麼原因讓錦衣玉食的公主舍棄榮華富貴,甘願做山野孤魂。
二是堂堂公主屈身青樓,若是有什麼不長眼的冒犯了她,可是殺頭大罪,搞不好還要誅殺九族。
「公子為什麼要救我?」鳳鳴雙眼無神的盯著錦色床頂,想著自己傀儡般的人生,苦澀一笑。
「喜歡就救,不喜歡就殺幽洛聳了聳肩,不羈的回答道。
如果按照李幽洛這樣的標準來做,恐怕她要救這天下一大半人了。
鳳鳴顯然听岔了,小臉一紅,幽洛自是沒有看見,繼續吊兒郎當的翹著他的二郎腿。
「嗯,藥都涼了,我讓人去熱熱
說罷,端著藥碗風風火火的一陣風似的飄到了門口:「還有沒有喘氣兒的,給爺把這藥熱熱
這綺情閣的上上下下,早就習慣了這李公子的行事作風,放浪形骸,不拘一格,有時候粗魯得像頭牛,有時候細心的像個女人。
「別介意,這綺情閣總歸不比宮里,下人有些欠管教,服務太不周到了!」
幽洛思忖著是不是應該定制一套什麼規章制度,好好培訓一批頂用的下人,像黑執事那樣拉風萬能的僕從。
「公子真是幽默風趣鳳鳴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甜甜一笑。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公主殿下,可否告訴我,你為什麼投湖自盡?」
原本輕松的氣氛瞬間變得憂傷沉悶,鳳鳴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失去了那份她本應該有的天真爛漫。
「皇兄要我遠嫁南詔和親,嫁給一個丑八怪,反正嫁去也是死,還不如死在大唐的國土,好過客死他鄉,魂魄不歸
鳳鳴總是有一種超越她年紀的老成孤獨,或許在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的確容易練就這種滄桑。
「公主愛過一個人嗎?」
「沒沒自然是沒有的鳳鳴低下頭,掩去泛紅的臉色,余光瞟向幽洛淡然的臉。
鳳鳴不知道什麼是愛,是不是當看見一個人的容顏或者身影,甚至他的那一抹淺白,心中仿佛有一萬只蟲蛹破繭成蝶那般波瀾壯闊的心境,那就叫愛情。
鳳鳴只知道,當她在水底微微掙扎,生死一線的時候,那一抹幽藍中的淺白在她的心中破繭成蝶,自由的飛翔。
「公主殿下既沒有愛過,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會愛上你未來的夫君呢?」
「可是傳言說他長得很丑」鳳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愛上那個即將是自己夫君的人,但她可以確定,眼前的公子,她是喜歡的。
「你也說是傳言了,向來傳言都不足為信,假如你能夠未卜先知,清楚的知道將來你會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也愛著你,又恰巧他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夫君,你可還去尋死?」幽洛緩緩的道出人生最終極的真相,那就是,我們永遠習慣用已知去判斷未知。
當一個人太過于自負的相信用已有的知識去解決未知,是個極大的錯誤。
鳳鳴頓時呆若木雞,這種逆向的想法和思維她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即使現在有千言萬語卻又覺得無言以對,這顯然是一句無懈可擊的真理。
「公主殿下,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對方一個機會。否則,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老天爺送你的是毒藥還是如意郎君
鳳鳴陷入了沉默,幽洛也不逼她馬上想明白這個道理,只要不再輕生就好了。
敲門聲響起,幽洛瀟灑的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沉默中的鳳鳴:「我拿下藥
「來,坐起來,把這驅寒藥喝了
「嗯我不喝!苦的!」這赤-果-果的公主脾氣又出來了,只見鳳鳴坐起身來,靠在床上,捂著鼻子,皺著秀眉,拒絕喝藥。
幽洛起身,將藥碗放在床邊的桌幾上,瓷碗與木桌發出輕輕的撞擊聲,清脆的聲音听在鳳鳴的耳中愣是一驚。
「公子,我我喝你別生氣鳳鳴以為幽洛這是生氣了,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趕忙阻止他離去。
「我只是叫下人去拿點兒蜜餞來而已
不一會兒,下人就拿著蜜餞送了過來,幽洛一勺一勺的喂鳳鳴喝完整碗的苦澀。
鳳鳴第一次發覺喝藥並沒有那麼痛苦,幽洛每喂完一勺都會給她丟一顆膩甜的蜜餞,當然不會有苦的感覺。
人生也是如斯,上蒼就是那個手持蜜餞的人,通常會給你吃盡人生的苦楚,然後才給你一點點的清甜,還沒來得及享受消化,下一波的苦澀又如狂風海嘯,無情的臨駕于你的生命之上。
這廂,公主殿下正在鬧逃婚,那廂皇宮已經雞飛狗跳,太監宮女們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急尋找興唐公主李鳳鳴。
大明宮外,暮來來天色蒼蒼,千條細柳垂掛在宮門前,上百只黃鶯繞著大明宮婉轉啼叫。
宮殿內,金碧輝煌,金色飛龍纏繞巨柱,青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殿內燭火搖曳,黃色的桌案正居中間,頂上兩邊盤著巨龍,龍口含著碩大的夜明珠,照亮整座大殿。
桌子上坐著一個二十**歲的男人,一身明黃,劍眉如柱,面色肅然,正是當今皇帝。
大唐左側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睫卷翹,眉眼俊美,膚白似雪,梵香繚繞,樣貌清麗月兌俗,從骨中透出一番從容高貴的氣度。
他正是李鳳鳴的未來夫君,南詔國九皇子,冷清淺。
冷清淺是南詔國皇後唯一的兒子,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儲君,南詔的太子。
也就是李幽洛一舞傾城的那天在閣樓上見到的的另外一位神秘美男子。
冷清淺優雅的端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喝著茶,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皇族高雅。
大堂的另一側坐著的正是穎王,他垂著雙眸,手指微微在桌子上輕輕扣著,那節奏仿若在一秒一秒的算時間。
「九皇子,實在不好意思,皇妹頑劣,恐怕去了她姑姑那兒,勞煩皇子久等了
皇帝肅容正聲道,沉著的聲線中帶著微微歉意,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意。
「無妨,公主殿下與我尚未成親,現在相見本就唐突佳人,還是大婚之日再見也不遲!」
其實冷清淺對這大唐公主是沒有多大的興趣,兩國聯姻,結的是南詔與大唐的秦晉之好,干公主何事,所以或者不見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多謝九皇子體解!朕為皇子準備了歌舞宴席接風洗塵,不如移駕梨園,皇子意下如何?」
「本皇子也正想看看大唐風儀,一切由皇上安排
說罷,眾人移駕梨園,偌大的梨園頓時熱鬧非凡,歌舞升平。
冷清淺看著這些庸脂俗粉的靡靡之音,笨拙僵硬的舞步,興致全無,只是悶悶的喝茶,回憶停留在綺情閣里那個異國舞姬的飛天神舞。
此時的李幽洛服侍好李鳳鳴安睡,這才在院子里的牆頭上找到了陌家兄弟,與陌桑交代了一句什麼,陌桑便提氣飛身而去。
夜色中,像只黑色的蝴蝶翩然飛舞,頃刻間,飛得了無蹤跡。
「靠之,這完全不用燃氣發動的飛天神技未免也太霸氣了!」幽洛低低咒罵一聲,陌椹偷偷抿嘴而笑。
原來,這如畫公子居然不知道這叫輕功啊!
陌桑自然是去找他家王爺去了,公主不見了,這還不鬧得滿城風雨,宮里頭一定會派人悄悄的挖地千尺,與其如此,還不如免了這些徒勞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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