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洛無視其他人驚嘆嘈雜的歡慶聲,拿起金條仔細端詳一番,發現每一塊金條後面都印著大唐國號以及年號,又挪開步子,翻看其他的箱子,一共三大箱子,一箱金塊,兩箱銀錠。
可是每一個銀子的後面都是印記,這說明這些全部都是官銀,打劫來的這些,一毛錢都不能動!敢花出去一分,馬上人頭落地,誅滅九族。
白玉看著幽洛臉上突然嚴峻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到︰「這些銀子,是不是有問題?」
幽洛抬眸看了一眼白玉,對他柔和的笑了一笑,看來這白玉果然是個可塑之才,有學問,聰明,最重要的很能察言觀色。「這些銀子都是官銀,我們不能動用
趙四一听銀子不能用,頓時癱坐在地上耍賴,哭天喊地的,好像從他身上割了幾塊肉似的,幽洛無奈,突然覺得自己是來當爹當媽的,不是來當土匪老大的。
幽洛心里有了個打算,便吩咐兄弟們先在洞中等候,于是她帶著幾萬兩的銀子,終究還是踏上了長安的路,似乎今生都無法逃避掉這座城。
半天過去了,天色已經將晚,趙四,白玉,言朽,九幽等人都坐在廢墟之中,任寒風吹打著自己單薄的身子,眼巴巴的望著幽洛離開的那條路。
傍晚時分的時候,幽洛帶著沉甸甸的銀票回來了,刺骨的寒風之中,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嬌小的身子策馬奔騰的樣子,那麼英姿颯爽,臉上的絡腮胡子絲毫沒有減輕她的氣質,依舊耀眼的像漫天的星辰。
這世界總有一種人,永遠在別人的心里是最光輝最閃耀的,無關身份,無關長相,無關風花與雪月,但看那蒼茫亂世的救世之心,李幽洛沒有想過兼濟天下,卻一步步的走進了拯救蒼生的大道之上。
「老大,你怎麼辦到的!?那些銀子怎麼都變成銀票了啊?!」
「噢,一部分拿去賭場洗了,一部分拿去錢莊洗了
幽洛說的雲淡風輕,其實中間的過程卻是很復雜的,單單找到黑賭場和黑錢莊就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更別說應付地下交易場那些精明的奸商,否則也不至于耽擱了這麼久,還好沒遇上什麼攪局的。
「洗?」趙四滿臉都打著問號,幽洛有些疲憊了,懶得回答這個低級的問題,他們不需要知道什麼是洗,只要知道這些銀票該怎麼用。
幽洛快步走到火堆旁,盤膝而坐,將裝著銀票的大袋子遞給旁邊的白玉。
「白玉,這里一共是五萬三千四百兩,我帶走三千兩,其他全權由你負責打理
白玉沒有伸手接過袋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和不可思議,或許他從沒有想過我會這麼信任他,直接將這麼大一筆錢交給他,畢竟,他隨時可以帶著這些錢遠走高飛,何必在這山上過苦日子。
幽洛拽過白玉的手,將沉甸甸的袋子丟在他手中,神情嚴肅的對其他的人說︰「趙四,你原本是他們的老大,輩分最大,我走以後,所有人都听命于你,照顧好兄弟們」
幽洛突然想起了什麼,繼而問道︰「你們是想繼續跟著我留下來建立山寨,還是要將銀子分了,各自回家種田?」
幽洛席地而坐,微微倚靠在牆頭,看著睡在火堆邊的大白,思緒有些混亂,打劫了這麼多銀子,趙四他們恐怕都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誰願意過著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
而自己,似乎只是因為無所事事,無所適從,所以選擇漂泊,選擇流離,選擇一生放蕩不羈,永無止境。
「老大,我趙四無父無母,一直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別人都不把我當人看。第一次打劫你的時候,你不但沒有殺了我們,還帶著我們找到生存的之路,這些銀子其實都是老大你一個人的功勞,我們說白了就是跟著坐享其成的!趙四這條命都是你的,這一輩子不管是生是死都要跟著你,永不會後悔
趙四的眼里閃著水花,說到動情之處,用袖子抹了抹掉下來的眼淚,幽洛有些心酸,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不夠痛,這世間並非只有兒女私情足以讓淚慟哭,永遠圓滿不了的悲慘生活,也足夠讓人伏地長哭。
言朽停止手中撫模金塊的動作,朝幽洛走去,坐在火堆旁,原本熱烈而溫暖的火焰,因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而變得有些清冷,他眉宇間流轉的傷痛像是冬雪飄散在空中,清冷哀傷︰「我願意跟著你
言朽的聲音非常的柔軟,卻一字一句都藏著冰寒與傷痛,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憂郁與痛苦,他別的都沒有說,幽洛除了知道他叫言朽,除了知道他是一個有著離奇故事的人,其余的什麼也不知道。
「嗯,好
幽洛柔和的應到,心里有那麼一處感應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冰冷柔弱的男子需要得到溫暖,所以幽洛對他很柔和,和聲細語的,生怕驚痛了他一分一毫。
「九幽,你呢?」
「我殺了人,除了當土匪,哪兒也去不去。而且,跟著老大,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好拒絕的理由!!」
幽洛輕笑︰「九幽倒是坦率,不過跟著我也可能挨刀挨揍,隨時可能一命嗚呼
「那也是我的命!我沒有好怕的!」
其余人也隨之應和,決定跟著幽洛,好活歹活至少能混口肉吃,他們看著眼前矮小的男人,都覺得跟著他不會吃虧,于是點頭如蒜。
「白玉,我回來要看到賬本,希望外頭那片廢墟不再是碎片,晚上帶著兄弟們去城里好好享受一番,再買幾身好衣服,我還有事情要去辦
「老大,你要去哪里?」趙四走到幽洛的身邊,撥弄著地上的火堆。
「這些金磚如果不去換掉,放在我們這里也就是幾塊破轉,倒是可以考慮當做建房的磚頭
「老大要去哪里換?」
「去南詔吧,言朽,你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去南詔國呢,一個是南詔與大唐此時的關系處于和戰期間,表面上一派祥和,暗地里卻風起雲涌。
金磚轉移到南詔國是最好不過的,即使是大唐的人追著蹤跡找到了南詔也不會殃及無辜。
幽洛叫弟兄們將兩大箱子抬上了馬車,自己和言朽坐在前頭︰「言朽,你會趕車吧?」
言朽點了點頭,幽洛轉首朝趙四等人作了揖︰「四兒,九幽,白玉,各位兄弟,山寨就暫時靠你們了。白玉,好吃好喝,別苛待了自己和兄弟們,我們走了!」
風雪早已經停了,夜涼如冰,刺骨的風席卷著孤寂的人心,冷風刮過幽洛的臉頰,拂起那幾縷凌亂的青絲。
言朽一臉冷淡的駕著馬車,冷若如霜的完美側臉稜角分明,卻是單薄得不像話,幽洛看著他清絕的輪廓,忍不住問道:「言朽,當土匪以前你是做什麼的?」
幽洛一句無心之問,卻讓言朽單薄的身子一僵,握住韁繩的手突然一個停頓,馬車重重的顛了一下,重心一個不穩,倒在了言朽的懷中。
言朽眉頭輕蹙,卻不是因為幽洛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重要部位,而是他問的那個問題,他以前是做什麼的?
言朽很想將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隨著時間埋葬在歲月之中,那些痛徹心扉的屈辱卻像是一個惡魔一樣,如影隨形,甩不開忘不掉,只好一遍一遍讓它在每一個黑暗的深夜之中一遍一遍的在腦海放映一遍,漸漸的那種痛楚開始融入骨血,帶著嗜骨透心的恨意。
掩去眼眸之中的寒光,盡量平復那些不堪的回憶,言朽淡淡的對幽洛說了句︰「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買賣
幽洛听出了言朽語氣之中明顯的拒絕回答之意,便也閉口不再過問,探尋他人**本就是不文明的行為,幽洛覺得自己是個風度翩翩儒雅斯文的知識分子,所以,也不再過問。
一路上,言朽都沉默不語,只是盡責的駕著馬車,幽洛覺得這寒風刺骨的痛,選擇連夜出城就是個錯誤,隨意將脖子上的破圍巾圍在臉上,只剩下一雙黑亮的眸子。
黑夜之中,月亮灑下華光,鋪灑在光禿禿的叢林,偷偷注視著人類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淡淡的月色下,幽洛遮住了那卑劣的絡腮胡,漂亮的眸子像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辰,長卷的睫毛薄如蠶翼,俏皮的在風中微微顫動。
人說紗帽之下罩嬋娟,三千青絲攝心魄,而此刻的李幽洛,怕是一條布巾遮野容,風情萬種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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