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兄,你可懂五行八卦?」
幽洛的聲音全是凝重,這陣沒得破,只能毀,否則千百年都進不去,而毀陣的後果她也不知道,或許是整個寒雪山冰墓成為灰燼,這一行人全部跟著葬送冰天雪地。
溫庭筠凝眉,微微搖了搖頭︰「在下對這方面甚少涉及
「你們左不過就是要那本破書,我要進去救言朽,如果我能活著出來,一定幫你把書帶回來。你們先離開這里吧
幽洛的臉上都是凝霜的決絕,反正她一直活在渾渾噩噩的迷茫之中,任何人都不可以死,除了她,因為她本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存在。
風雪掩蓋住了她氤氳的清澈水眸,白雪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瞬間化成了冰水,墜落在臉頰,像極無聲的哭泣。
溫庭筠面色凝重的看著端坐在寒風之中的李幽洛,能讓他如此嚴肅鄭重的撇開他和義山,想必這冰墓是真的有詭異之處,于是便開口問道︰「雲中公子,這冰墓有何異處,能讓你如此大驚失色?」
「此陣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是,除了與布陣之人有血契的可以進入,其余人要想進入此陣,必須毀了這個陣法
「不能破嗎?」
幽洛面色依舊是冷霜似的肅然,「不能,能破陣的人在陣眼之中,已死
「我們和你一起去!」
溫庭筠和李義山駕著馬與幽洛並肩而站,冷冽的風霜雪雨之中,像飄絮一樣的雪花飛向他們的身上,蒼茫天底下,三個傲然挺立的背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堅硬而冰冷。
幽洛偏頭看著站在自己左手邊的溫庭筠,他完美的側臉寫著「同生共死」,雖然他們的目的並不相同,一個為了救人,一個為了醫書。
「好!」
幽洛爽朗的大吼一聲,翻身下馬,厚厚的積雪已經沒過了了腳踝,旁邊蔥郁的樹枝已經被大雪壓彎,三個人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冰墓的大門前。
正門之前也是有設迷幻陣,意志不堅定的人進入幻陣會不斷產生內心深處的幻象,從而一直沉浸在之中無法自拔,一個時辰如果無法清醒過來,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進入大門之後,是一望無垠的濃霧,白色的煙霧繚繞在他們的周圍,能見度已經低到只有眼前一步。
奇怪的是外面是風雪肆虐,進了浮生陣卻不見一片飄雪,溫暖的像是春夏。
所經過的地方掠過的是青色的竹子,地上是灰色的厚土,可以猜得出這里應當是一片竹林。
陰冷的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幽洛小心翼翼的挪著碎步。
因為不了解這里的主人欲意何為,萬一設置了暗器就死翹翹了。
忽然只听得細細鈴鐺聲傳來,像是山水伶仃九泉的聲音,在這神秘的霧霾里顯得特別的刺耳陰森。
三人伴著細細的鈴鐺聲穩步向前,白色的煙霧突然散去,終于可以清晰的看見周圍的境況,漫長的道路看不見盡頭。
兩旁都是密密麻麻的竹林,青蔥濃郁,紅色,綠色的煙氳流竄在竹林中,道路的那一段是朦朧的一片,催命的鈴聲還在不斷的響著,速度越來越快。
幽洛朝聲音的源頭望去,卻發現四周全部是鈴音的來源,竹林里,縱橫交錯的掛著紅色的線條,每一條線上都掛著無數的銅鈴。
竹林里沒有任何活著的物體,只有陰森詭異的綠色青煙和沒有盡頭的道路。
幽洛突然猛地停住了腳步,李義山正緊張的看向四周,一個不留神壯碩的身材就撞上了幽洛,弱不禁風的她就被撞翻,一個釀蹌差點沒摔個狗吭泥。
「義山,你緊張什麼啊?!你這是想撞斷老子的縴腰啊?」
幽洛撫了撫差點跳出喉嚨口的小心肝兒,轉回身子對著李義山就是一頓怒吼。
其實,幽洛是真的被李義山突如其來的撞擊嚇得魂飛魄散,這竹林充滿著陰森詭異,像是一條通向陰間的道路。
因為她知道,現在他們本來就在靠近一個冰冷的墓地,只是墓地里恰巧住著活人。
「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停下來」,李義山 嘴道,他心里也可勁兒的害怕著,雖然是男子漢大丈夫,上戰場廝殺無所畏懼,但是這樣詭異的地方還是第一次來。
「我去你」大爺二字還沒有爆出來,就听見一陣急促的銅鈴聲響起,仿佛誰的聲音在耳邊哭泣。
只見場景瞬間扭曲轉換,三個人已經置身于雲端,頭上是蔚藍的天空,腳下是潔白的雲朵,四周全是一朵一朵的白雲。
什麼都看不見了,往下一看,是漆黑一片的深淵,只有徐徐涼風吹過脖頸,陰冷陰冷的。
「現在是什麼狀況?」
李義山的腳步後挪了幾步,靠向幽洛的背部,只有感受到人類溫暖體溫才能覺得安全一些。
溫庭筠則是謹慎的左右觀察了一番,鎮定的看著幽洛,輕啟薄唇︰「雲中公子,這是真實還是虛幻的?」
幽洛嗤笑一聲,她還以為會是什麼刀劍紅血的魔障,原來是這麼迷惑可愛的雲朵,看來墓地的主人還挺童真的。
「虛幻的,你們都閉上眼楮,拉著我的手,什麼都不要看,徑直往前走就是了
幽洛伸出左右手,溫庭筠和李義山一左一右的握住她的手,三人並肩而行。
溫庭筠只覺得被他握住的手縴細而棉柔,那種感覺柔和而又溫柔,根本不像是男人的手掌。
他驚詫的偏過頭看著他,只能看見他縴長的睫毛和茂盛的不像話的胡子。
幽洛感覺到右邊人的視線,皺著眉頭說道︰「不要分心,閉上眼跟著我的腳步
溫庭筠收回視線,沉眸合眼,用心感受手邊的溫度,一種安心的暖流劃過心間,他沒有想到瀟灑如他今日也有依靠的人,還是一個相識不到一日的男人。
三個人以整齊的步伐朝前走,如果他們睜開眼楮就會發現他們踏出了雲朵,雲朵之外是空空如也,下面是萬里層雲,黑色的深淵。
可是,當他們真的無視深淵走出那一步,卻並沒有踏空的失心感,而是依舊如履平地。
突然幽洛聞得一陣桃花香氣撲鼻而來,倏地睜開眼楮,只看見一片繁盛的桃花,被風揚起花瓣飄飄蕩蕩,粉紅色的桃花鋪滿整個地板,如夢如幻。
悠悠的潭水湍湍的流著,叮叮當當的像是歌唱的鈴鐺。
而桃樹下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的男人,他背對著幽洛,那俊朗的身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淚水不知不覺爬滿了她的面頰。
樹下的男人突然緩緩的轉過身來,那張熟悉的臉就這樣跨越一千年的時空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一聲綿長壓抑的呼喚從幽洛的口中溢出︰「落宸」
勢如草莽縱橫霸氣的幽洛終于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偽裝,哭得像個少女一樣,哭盡肝腸流不盡相思碎。
再次隔著遙遠的時空投入那個曾經熟悉輾轉的懷抱,幽洛緊緊的攬著他的腰際,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卻發覺不是從前的味道。
可是,沒有關系,只要能夠再見他,哪怕一面,他換了香水又怎麼樣。
這樣的畫面她對著長夜祈禱了多少次,她好想知道他過得幸福嗎?還愛她嗎?是不是已經移情別戀愛上了新嫁娘。
身在夢境卻真亦假時假亦真,饒是對幻陣了解得相當透徹的幽洛也難以辨析眼前離自己咫尺的是虛還是實。
或許她不願意用理智去摧毀這一刻美好的相聚,就算是一場醉生夢死的騙局,她也甘願被利用。
而此時,同樣沒幻魘住的還有李義山,幽洛那里是桃花潭水深千尺,而李義山則是血腥修羅的戰場。
只見他手握長劍,不斷的手起刀落,滿目的腥紅與濃烈恨意佔據了他的瞳孔,他就像是一個殺戮機器,不斷重復著那個動作,不死不休。
溫庭筠則是一臉無辜的看著撲向自己懷里的李幽洛,他清楚的听見懷里的人沖著自己喊了一個名字「落宸」。
然後,緊緊環著自己的腰間,哭的像個孩子,溫庭筠有些手足無措,想要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頭安慰他,卻又覺得奇奇怪怪的。
于是,就這樣僵持著,幽洛抱著溫庭筠哭得悲痛欲絕,而溫庭筠則是輕蹙眉頭抱著他的肩頭,不知所措。
溫庭筠看向李義山,只見他發瘋似的砍著周圍的竹子,一刀一棵,好像和他有血海深仇的似得。
聰明的溫庭筠一下子就發現了問題了,他們兩個怕是被魘住了,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中了招,自己卻能夠置身度外了?
他拼命的搖晃著身前的李幽洛,卻只見他渙散的瞳孔毫無焦距,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而溫庭筠這般拼命的搖晃著她,在幽洛的幻境里就成為了落宸拼命的掙開她的禁錮。
依舊沉浸在幻境不肯逃離的幽洛心痛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他放開了她的手,他果然已經不再愛她了
「落宸,你已經不愛我了嗎?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啊」
幻境里的落宸並沒有回復幽洛,只是冷漠的看著她,眉宇成川,然後轉身離去。
幽洛不死心的追上去,拽住他的手,卻被落宸狠狠的甩開,她力所不及癱倒在地。
撲倒在地上的幽洛哭得傷心欲絕,最是無情男兒家,誰信逝者亦可追?
「落宸,你就這樣走了?你這麼快就忘記我了,那我們相愛的日子算什麼那我算什麼?」
那痛徹心扉的哭泣聲,那緊蹙的秀眉劃出一道一道悲傷的哀符,晶瑩的淚水滑過她白玉般的臉頰,像是碎裂的璞玉。
溫庭筠看著那張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中情不自禁一陣心疼,他不過是退後幾步打算拔劍而已,他怎麼就撲倒在地哭成這幅德行。
無奈的嘆口氣,搖了搖頭,拔出劍朝跪伏在地上的人胳膊劃過,衣服碎裂,鮮紅的血從白皙的臂膀流出來。
幽洛流淚的瞳孔總算恢復了靈動,只是人已經從環境出來,可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卻無法在一瞬間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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