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櫻笑了笑,並未答應什麼。她這番去看趙子喬,本意也不是奚落對方。但是如果對方說話難听,那她自然也不會不做反擊!
何況,兩個原本敵對的人,說著話的時候無意識攻擊,那是人之常情。她自己根本保證不了什麼!
做了登記,劉櫻就被帶到一個小窗口前,那里有像電話一樣的話筒,估計是供里外的人談話的。
不一會兒,趙子喬一身囚服,被帶著過來了。她看到劉櫻,臉上先是顯示了極端的難堪之色,不過很快就變成恥高氣揚了!這令得身旁帶她出來的看守員都有些詫異。
劉櫻看著,差點沒笑出聲了。都如今這番模樣了,還裝什麼高傲,真是!難道裝出這一副模樣,自己就真的高高在上了嗎?
在劉櫻看來,趙子喬這番模樣,不僅表達不了她的高傲,還泄露了她的自卑、怯弱!俗話說,缺什麼裝什麼,這是沒錯的!
趙子喬看到劉櫻那飽含揶揄的目光,心中羞、惱、恨、怨種種情緒合在一起,一剎那後悔要劉櫻來見她了。她低下了頭。
不過,她很快調整了心情,坐在椅子上,拿起話筒,示意劉櫻也拿起話筒!
她不能再這樣狼狽下去,絕對不能!這般想著,她抬起目光,看向劉櫻。
以前,她是天之驕女,自小光環纏身,要什麼有什麼,很多別人眼中的奢侈品只是她閑暇時候打發時間的東西。一路長大,巴結的人數不勝數。她注定是天生高貴的!
而眼前的女人只是一個農村出來的貧窮女孩,一心靠著讀書改變命運,不要再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她幾套衣服,穿了整個大學!沒有見過她之前,趙子喬是怎麼也想不到一個人能夠貧窮到這種地步的!
如今,出身高貴的她,身陷監獄,身穿囚衣。再無裝扮自己、對鏡上妝的需要。而那個從底層爬上來的人,面容嬌美,身穿定做的衣服,低調奢華。幸福成了她最美麗的化妝品!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樓塌了。這應該是你的想法吧?」趙子喬滿目不甘地看向劉櫻。
「什麼?」劉櫻看向趙子喬,她臉上精致美麗的五官還在,可是卻沒有了當初的張揚,而且應該是日子不好過,她眼角甚至出現了魚尾紋!
「你已經閑到開始研究《桃花扇》了麼?」劉櫻握著話筒,笑眯眯地問道。
趙子喬閉上眼楮,深呼吸過後才張開眼,「別用那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劉櫻搖搖頭,「我並非看你。我只是透過你,看向那些不幸進了監獄的女子而已!都說韶華正好,理當珍惜。可是你們卻不得不在里面眼看時光帶走紅顏。」
頓了一下,劉櫻看向趙子喬更加忿恨的眼神,這才說道。「難道這樣,不是值得同情嗎?」
趙子喬握拳,手上青筋畢現!她喘著粗氣,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你今日是來看我落魄的嗎?」
「是你叫我過來的!我原本不想來,不過你父母都來哀求我,為此。你母親甚至給我下跪了。我感到——」
「啊啊啊……」趙子喬當即暴躁了,對著劉櫻就出拳頭猛打!可是,她無法越過那些防彈玻璃!
看守人員馬上上前來,抱住趙子喬,「你再這樣,探監終止!」
趙子喬馬上冷靜下來。「對不起,我過于激動了!」
劉櫻恰好也對來到她身後的女子道,「抱歉,我想我說錯話了,不小心刺激到她。」
那女子點點頭。「請冷靜說話,盡量不要刺激她!」
劉櫻點頭,表示同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到她那樣做,我心里一剎那想到的是我的父母!我甚至感到害怕,馬上讓她起來了!我告訴你,只是想說,你在里面,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不然,你根本對不起為你操盡了心的母親!」
劉櫻有些激昂地說道。
她身後那女子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遠遠看著。
趙子喬听著劉櫻的話,差點沒咬碎了一口銀牙!她心中痛苦、怨恨都涌上來,眼眶很快就濕了!
「我、我自然會努力改造,早日出來的!」劉櫻說什麼,她都要假裝听不見,即使听見了,也要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那就好!」劉櫻欣慰地點點頭,「你爸媽當初啊,男的指點江山,女的看起來只得三十歲,非常年輕!簡直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自你進來之後,他們滿頭都是白發。我看著就覺得揪心啊!」
趙子喬眼淚都下來了,她心中在嘶吼,在咒罵,可是卻緊咬牙關,沒有叫出來。
看著趙子喬的樣子,劉櫻暗自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趙子喬母親在監獄外,剛剛才求著自己不要刺激趙子喬的呢!
可是根本無法控制啊,看著趙子喬,劉櫻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悲慘的遭遇!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痛入骨髓的慘死,眼看著父母好友歷盡不幸的無奈,那麼深刻,那麼難忘!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啊,誰想得到,昔日的我們,會變成今日這番模樣呢?那時候看到你買一瓶幾百的眼霜,我都覺得心痛無比。那是我一個半月的伙食費啊!」
听著劉櫻滿口的安慰感嘆,但實際上句句嘲諷,趙子喬滿心都在滴血!她瘋狂地怨恨,可是她什麼也不敢做!她必須得表現好,這樣才能減刑!
而且,要見劉櫻,是她自己要求的,此刻怎麼著,自己都得受著!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如此受不了!
看著仿佛貴婦人一般的劉櫻,趙子喬心中甚至升起了一個後悔的念頭,如果當初把她給殺了,是不是就不會有如今的一切?
事實證明,趙子喬和趙強,果然不愧是真父女!
劉櫻又說了一通,表面上都是苦口婆心地勸趙子喬要認識錯誤。改正錯誤,正確早日出獄。但是內里都是讓趙子喬抓狂的諷刺!
同住了四年,劉櫻非常清楚趙子喬的性格,因此說的話。每一句都說到刀刃上,直往趙子喬的傷口上撒鹽!
看到趙子喬痛苦,滿臉扭曲的表情,劉櫻覺得自己心情非常暢快!要不是看著沈見容覺得同情,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特殊癖好的了!
「謝謝你了!你說的,我都懂!今日想見你,是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趙子喬一字一頓,仿佛從嘴里擠出話來。
劉櫻住了口,停住了興致勃勃地勸說,看向趙子喬。「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你直說,我看看能不能幫,如果能幫,我絕對幫!」
當然,這個能幫包括很多方面。客觀事實能不能幫,主觀意願上能不能幫,這些都是要考慮的!
「我想見永明!我希望你能叫他來見我!」趙子喬說到沈永明,臉上的扭曲一下子沒了,而是十分憧憬。
劉櫻呆了一呆,趙子喬這種,就是傳說中的真愛吧!進了監獄。對他還是念念不忘,即使她被帶去坐牢那天,沈永明身邊還跟著一個小三!
「值得嗎?」劉櫻慢慢地說道,「他並不是一個好男人。」
趙子喬滿臉都是執拗,她笑了起來,「只要我愛他。就是值得的!無論他做了什麼,我都愛他。我愛的是他這個人!」
「楊柳已經死了,但是沈永明身邊又跟了另外一個女人,是個小明星。你覺得他還會來見你嗎?」劉櫻看著趙子喬,問道。
「只要你去叫。他一定會來的。他總是那麼听你的話!」說到這里,趙子喬咬牙切齒,「他為什麼這麼想著你,這麼不願意忘記你,這麼愛著你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劉櫻臉一沉,「這個和我沒有關系!我巴不得你們相親相愛到永遠!明明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你總愛扯到我身上!」
……趙子喬看著劉櫻,心中不甘,但又異常絕望。對沈永明如此不屑一顧,仿佛他是累贅,如果自己能有這種感覺多好啊!
她拼命苦追而不得,而她想甩也甩不掉,總是被粘著!為什麼,她不是被粘著那個人呢?
「你願意幫我嗎?把沈永明叫進來,讓他來見我!」強壓下心中的不甘,趙子喬看著劉櫻問道。
「你為什麼不叫你爸媽去呢?」明明就很方便,為什麼還要通過自己?劉櫻想不明白。
趙子喬搖搖頭,眼中出現內疚及悲傷等神色,「他們不願意我見到永明,我也不想在他們面前提永明!我雖然愛永明,但是我也愛我的父母。」
說完,她目光很快又變得狠戾,「楊柳死了,當時我知道之後多高興啊,她終于死了,不能再纏著我的永明了!」
听到趙子喬的話,劉櫻想起當初既怨恨自己,但最後一刻又幫自己擋住了一顆子彈而死去的楊柳,冷笑起來,「我一定會讓沈永明好好記住楊柳的。逢年過節,都去掃墓!」
「你敢?」趙子喬大怒!
「你說我有什麼不敢呢?」劉櫻說著,作勢要把電筒掛上去!
趙子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過于唐突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天之驕女了,再不會說一句話便一堆人響應了。她現在再監獄里,每日要完成一定的工作,然後和所有人一樣吃飯洗澡。她已經沒有了特權!
「你別掛,你別掛!是我不對,求你,去幫我叫永明來,我很想他,很想很想!」眼看著劉櫻放下話筒想走,趙子喬頓時不顧什麼怨恨什麼面子了,哭著哀求道。
她愛沈永明至深,要不然也不會走到今日這個田地!因此要放下心中的成見和面子求劉櫻,一點也不出奇,只要是因為沈永明的事,她什麼都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