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的懸崖上,一個華服男子負手立于崖邊。
他的身後站著一位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女,正極力壓抑著不斷從口中溢出的低泣聲。
男子眉宇間滿是不耐,轉身嫌惡的看向少女︰「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走了。」
少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哽咽道︰「我不要……」
男子斜斜的掃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衣袖,眼中的嫌惡之色更甚,努力克制自己即將暴走的情緒︰「如今你我門不當戶不對,凡兒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少女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決絕的背影,他說,放他一條生路。
可是如今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的依靠,誰來給自己一條生路呢?
不依不饒的拽著他的衣袖,大哭起來︰「不要,凡兒不要跟你解除婚約,凡兒再過一年就可以成為你的妻子了,你說過會幫我照顧女乃女乃跟娘親的。」
男子沉默了片刻,取出一小袋碎銀子,轉身遞到她面前︰「這些銀子給你,應該能撐到你娘生產後,只要你答應接觸婚約。」
不待少女回話,男子便伸手從她的脖頸間拽下了自小送與她家的定親信物,只要拿回了這個,外人就會相信自己,他們之間的婚約已經解除,他就可以入贅丞相家,從此平步青雲。
少女反應過來,拉住他的手︰「雲松哥,你不可以這樣,如若解除婚約,凡兒這一生就完了。」
男子再也壓抑不住心底那股嫌惡,用力的揮了揮手,將她推開,沒成想用力過猛……
「啊,雲松哥,救我……」被他推倒在懸崖邊上的少女,用力抓住崖邊的一株植物,整個身子都已經懸空。
男子俊顏上閃過慌亂,大步上前,想要拉她起來,卻在即將接觸到她枯瘦的手臂時,停了下來,他了解她,即便是自己拿回了定親信物,她也一定會鬧得人盡皆知,對自己一定不利。
沉思片刻後,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眼露喜悅,松開那株植物後,殘忍的松開了自己的手,眼睜睜的看著她墜入迷霧縈繞的山谷。
「啊……」
突如其來的驚嚇,蘇小沫驚坐而起。
掃了一眼身上蓋的滿是補丁破破爛爛的薄被,疑惑的眨了眨眼,自己應該是死了才對,從那麼高的頂樓掉落,不粉身碎骨才怪。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她疑惑的功夫里,一股不屬于她的記憶,源源不斷的涌入她的腦海中,她頭疼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蘇小沫糾結的望去,見門口站著一個手捧破碗身著破舊粗布衫的婦人,見到她後,面露驚喜。
「凡兒,你可算醒了,為娘擔心死了,快躺下。」婦人進了屋將手中的碗放到床邊,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棉被,滿是褶皺的臉上因著激動,爬滿了淚珠。
蘇小沫皺眉看著她,接收了那股記憶,她知道自己或許是死後靈魂穿越了,穿到了跟自己一般從高處摔下而死的蘇小凡體內。
而此刻眼前的婦人,便是蘇小凡的娘親——賈氏。
「那個……」蘇小沫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來安慰安慰她,卻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聲音異常的沙啞,而且喉嚨也很痛。
「凡兒不要說話了,你都昏迷了四五日了,一直高燒不退,眼下好不容易燒退了,你好好休息,為娘去給你弄點粥。」賈氏站起身,匆匆忙忙的小跑了出去。
蘇小沫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挺著那麼大的肚子,走那麼快真的沒問題嗎?
記得姐姐以前快生產的時候,走路都得讓人扶著。
在她走後,蘇小沫又坐起了身子,四下打量了起來,坑坑窪窪不平整泥巴做成的牆壁,屋內就只有如今她睡的床,外加一個破舊的櫃子,再無別的物件。
轉頭看了一旁放的正冒著熱氣的破碗,之所以稱之為破碗,是因為它缺了好幾個口子,碗中盛著黑乎乎的不知名的水,面上還漂浮著幾片殘渣。
就在她看著那碗東西出神的功夫,賈氏又折返了回來,笑著說︰「你看為娘這記性,都忘記喂你喝藥了,來,趁著還沒冷掉,趕緊喝了吧。」
蘇小沫心道,原來那是藥啊。
乖順的接過喝了下去,澀澀的,倒沒有喝出什麼藥味兒,可能是已經煮過很多次的了。
糾結了片刻,蘇小沫才結結巴巴的問出了口「那個,娘,你身子不便,還是我自己去弄吃的吧。」
雖是這樣說,蘇小沫此刻也清楚,家里恐怕已經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了。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你女乃女乃去買東西了,一會兒就回來,鍋里已經燒上了水。」賈氏面露愧疚,猶豫了半天才說︰「凡兒啊,你也不要怪為娘跟你女乃女乃,實在是沒錢給你抓藥跟買吃的,所以才……」
「你被他們抬回來的時候,為娘都快嚇死了,家里又沒錢給你抓藥,又沒有吃的,之後張家的人送來了些碎銀子,說是退親的賠禮錢,雲松已經去京城了,據說是決定要入贅貴人家了,怪只怪為娘跟你爹當年看錯雲松那孩子了。」
蘇小沫經她這一說,就明白了來龍去脈,剛還在疑惑女乃女乃怎會有錢去買吃的呢,想那張雲松知道她還沒死居然能安心的離開,就不怕她蘇小凡出去鬧的人盡皆知嗎?
「沒事,既然給了,就收著吧。」白給的銀子,不拿白不拿,反正眼下家里都沒米下鍋了,而且現在的她並非蘇小凡,壓根就不會傷心。
「嗯,凡兒長大懂事了。」賈氏會心一笑,才端著碗轉身走了出去。
蘇小沫只覺得全身酸軟無力,反正也無事可干,所幸躺下休息,不多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隱隱約約的聞到些許米飯的香味,蘇小沫緩緩睜開眼,就見床邊站著一位年邁的老女乃女乃,此人是蘇小凡的女乃女乃——葉氏。
「凡兒醒了,來,把這碗粥喝了。」葉氏見她醒來,慈愛的笑著,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
「嗯。」蘇小沫也著實餓了,照她們說的,自己昏迷了好幾日的話,那麼就是有好幾日未進食了啊,坐起身,幾口便將一碗粥喝掉了。
「還要嗎?女乃女乃再去給你盛一碗。」葉氏接過碗,顫顫巍巍的準備轉身走出去。
吃了點東西下去,加之又睡了一會兒,蘇小沫覺得舒服多了,忙掀開薄被下床扶住了她︰「女乃女乃,你年紀大了,還是休息會兒吧,我等下自己去盛就好。」
葉氏聞言,也不多說,坐在床邊休息了,奔波了這一大早,著實累壞她這把老骨頭了。
「娘呢?」蘇小沫很擔心賈氏,怎麼說也是即將生產的人,想起她那嚴重營養不良的臉色,還有過瘦的身子,如何能安好的生下月復中孩子。
「在院外呢?」說起這個,葉氏又慌忙站了起來,對著蘇小沫說︰「凡兒啊,你好好休息,女乃女乃出去看看你娘親。」
蘇小沫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剛剛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她從那老女乃女乃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
目送她走出去後,蘇小沫準備躺回去再休息休息,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養好身子後,再去想接下來的事情好了,既來之則安之。
「你們在干什麼?」葉氏才走到院子里,就見到倆個婦人正抓住賈氏的手,在她身上一通翻找。
「娘。」賈氏努力掙扎了幾下,也沒有從她們的鉗制中掙月兌。
葉氏看了她一眼,走過去,對那幾個凶巴巴的婦人輕聲說道︰「二娃他娘,四喜他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芷煙現在身子已經上了月份,同是女人,怎如此為難她。」
聞言,兩位婦人對視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松開了緊捏住賈氏的手。
「娘,是大嫂她不守信在前,說好的,我們借錢幫大哥下葬,你們有錢了就還我們。」二娃他娘李氏體型偏壯,加之人胖,看去比一般男子塊頭還要大,聲音也粗里粗氣的。
「芷煙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是現在我們還拿不出那筆錢……」葉氏面露愧色,這都怪自己,執意在一夫死去的時候,想要給他買一口棺材,讓他踏踏實實的上路,才會欠下那麼多的錢,對于沒有了一夫這個唯一支柱的家庭來說,那可是筆天價。
「張家不是有給小凡一筆退親錢嗎,大嫂為何沒有拿出來先還我們一些。」四喜他娘孟氏跟李氏一般體態寬裕,聲音卻比其要尖細一些,說完見葉氏的臉色不好看,又繼續說道︰「娘啊,不是我們催得緊,我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啊。」
「養家糊口?二夫跟三夫賺的錢還不夠養家嗎?何時需要你們操心了,你們這是想逼死芷煙嗎?那點碎銀子可是凡兒的救命錢啊。」葉氏上前扶過賈氏,這孩子自從一夫走了,人也日漸消瘦,加上這次凡兒的事,真怕她會撐不住。
「……」李氏跟孟氏自知理虧,卻還是不想就這樣空手而歸,眼尖的看到正從屋內緩緩走出來的蘇小凡,李氏粗聲叫了起來︰「娘,小凡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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