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宮長明的燈並不多,入夜之後就顯得更靜謐黑暗,更深不可測。太醫院里的許多藥材,就在這一個漆黑的夜里被盜了。模糊的人影翻身一躍,悄無聲息的鑽進了西暖閣。
文惠羽起床悄悄問了句,「是你回來了嗎?」
江待一走近,坐在床上,模了模文惠羽的頭發,「是我,我都把我要用的藥材都拿到了。」
漆黑的夜里更襯得文惠羽的眼眸如黑珍珠一般,眨了眨眼問︰「還順利吧?」
「順利,齊王宮的確是高手如雲當比起我來還是差這麼一點。」江待一調皮的揚了揚眉,臉上不乏得意的色彩。
文惠羽也放下心來,打趣道︰「是是是,你最厲害了」
江待一盤腿坐在床上,從懷里拿出各種藥物,借著微弱的月光指給文惠羽來看,「就是這些了,我過一會兒配好藥自己吃了,到時候你就依計行事。」
文惠羽點了點頭,︰「好,可是你配的方子有毒,你就這麼吃下去,真的沒事嗎?」
江待一把她抱進懷里,輕聲道︰「放心吧,我只是借用藥物暫時改變經脈,伴著些發熱咳嗽,過後我用內力把藥逼出來就行。對了,你到時候演的一定要像一點」
「我盡力吧」文惠羽抬起頭看著他說︰「我也不擅長撒謊,主要還是靠你自己好好的裝。」
怕外面看守的人察覺,江待一不敢在殿里掌燈,只借著淡淡的月光和不同味道分辨不同的藥材,粗略的配藥。文惠羽在一旁打著下手,幫忙搗藥,記錄。兩人忙活了幾個時辰終于大功告成了。
「這個真的能吃嗎?」文惠羽看著正冒著熱氣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問。
江待一正抱著藥碗,用內力發熱來「熬藥」,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能,條件有限,只能這樣了。」又過了片刻,江待一撤了內力,道︰「差不多了,我喝了,你要依計行事。」說著就要喝下去這碗難看有難聞的「藥」。
「喂,等一下」文惠羽攔道︰「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江待一無奈的向天翻了個白眼,玩笑道︰「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改嫁就算對得起我了」說完就一口灌下了藥。
「放心吧,我一定會對你從一而終的。」江待一咽掉最後一口藥的時候听到了這句話。
……
「快,來人,叫太醫」文惠羽跑到殿外,沖外面守夜的宮人們急切的喊著。
正在偏殿淺眠的首領宮女,一听到文惠羽的叫喊,立即來到了正殿門口,「江夫人,出什麼事了?」
「待一他突發高熱,而且月復痛的厲害」文惠羽帶著慌張的語氣說道。
「江夫人您別急,奴婢這就著人去請太醫」說完就命一個太監火速去請太醫,自己則是跟在文惠羽身邊,陪她守著床上的江待一,暗中觀察情況。
不大一會兒,太醫便提著藥箱快步的走進來西暖閣。今夜當值的太醫是一個年級尚輕的男太醫,文惠羽看他的樣子應該沒有那麼難騙,暗暗松了口氣,「太醫,您快看看他吧,也不知是染了什麼惡疾。」
太醫躬身道了聲「是」,上前一搭脈,暗覺不對勁,「江公子,請伸出舌頭來」
江待一整張臉痛的糾在一起,慢慢的伸出舌頭來,舌苔厚膩暗黃,太醫一看更落實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卻也仍試探性的問道︰「請問江公子這幾天身體有什麼癥狀?」
江待一帶著疼痛的□了兩聲道︰「渾身乏力,發熱,月復痛,月復瀉,難受的我受不了了,太醫您快點救救我。」慌忙的往後退了幾步道︰「這是……是傷寒病,會傳染的。」
首領宮女一听也是大驚失色,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離江待一更遠些,蹙眉問道︰「這傷寒與普通的風寒有何區別?江公子怎麼會染上這種病?」
太醫慌張道︰「染上疾病的原因可能性很多,比如被人傳染也可能是江公子不適應幽州的環境,又或者是吃了些不干淨的東西等等。此種傷寒可比普通的風寒厲害的許多,嚴重的話會要了性命的,而且這病會過給旁人,所以大家要離江公子遠些。若是處理的不妥當,會在宮中爆發疫癥,到時候就麻煩了。
首領宮女的眉鎖的更緊了,「你究竟看仔細了沒有,可別斷錯了癥。」
被這麼疑問太醫也有些慌了神,「根據江公子的脈象和癥狀應該是傷寒沒錯,不過穩妥起見還是請太醫院的院判趙太醫再來診斷一遍。」
「來人,去請趙太醫」首領宮女命道。
應聲而來的小太監,躬身道︰「姑姑,這個時辰去請……」
首領宮女怒目喊道︰「我讓你去請,現在就去。」
在大多數的宮女太監眼里沒人敢把這個首領宮女當奴才看都是當成半個主子來看,如今看她發怒了,只連連點頭應道︰「是是是,奴才這就去請。」說完,抬腿就跑著請太醫去了,首領宮女在後面又加了一句「把其他德高望重的太醫都請來」。小太監遠遠的喊了聲「是」。
太醫和首領宮女很有默契的悄悄的退出了大殿,文惠羽只當是沒看見,坐在床邊握著江待一的手。
躺在床上的江待一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人都走了,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從痛苦不堪變為了得意洋洋,「看樣子蠻順利的」
文惠羽也笑著說︰「你裝的挺像的嘛,看來你真是有說謊的天賦」
「這叫靈活」江待一揚著嘴角說的,「對了,借著還得由你出面,幫我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我?」文惠羽指了指自己,連連擺手道︰「你讓我出去造謠?不行不行,我不會造謠,會穿幫的。」
「這有什麼難的?」江待一擺出一副師傅的樣子,教道︰「你逢人就說我得了重病,是傷寒,會死人,會傳染的,不就行了。」
文惠羽還是搖了搖頭,「我一說謊話就心虛,被人識破了怎麼辦?」
「不會的,你就放心好了,咱倆先實驗一下。你這麼聰明,這點小事怎麼會難倒你呢?」江待一「循循善誘」的說道。
兩人正練習著,外面不整齊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江待一生龍活虎的樣子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栽在床上,痛苦的哎呦哎呦叫喚著。
首領宮女領進來的四五個眉毛胡子發白的老太醫,輪個的給江待一診斷,討論來討論去,最後還是診斷為傷寒癥。
文惠羽听他這麼下了結論,心中暗自松了口氣,看來這齊王宮里的太醫也不怎麼樣嘛。
太醫好一番的商議,最終開了方子,叮囑道︰「江夫人藥方已經開好了,太醫院會有人負責煎藥送來,您自己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畢竟這種病是會傳染的。」
文惠羽點頭道︰「謝謝太醫,我會注意的」
送走了一干人,文惠羽捅了捅躺在床上裝死的江待一道︰「人都走了,還不起來」
江待一笑了笑,坐起來把文惠羽拉近懷里,「太醫說讓你離我遠點的」
「正好」文惠羽雙手就要掙開他的懷抱,「我就听話的離你遠點,省的被你教壞。」
江待一當然不會給她逃跑的機會,笑著說︰「不開玩笑了,說點正事。剛才那個院判趙太醫看出了些端倪,覺得我的脈象有些怪,要不是已經有人跟他說我得了傷寒,在他心里形成了心理暗示,真怕他會識破了我。」
「總之現在是安全的渡過了第一關,下一步呢?」
江待一沉吟道︰「等我患上傷寒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王宮後,大家就都會躲我躲的遠遠的,守衛也是人,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這樣一來守衛懈怠,我們逃出去就容易的多了。」
文惠羽點了點頭道︰「好,听你的」
就如江待一所預料的那樣,整個王宮都知道了齊王住在西暖閣的貴客染上了厲害的傷寒,就快不行了。現在何止是江待一就連西暖閣的宮人們都被大家當成是瘟神一樣躲。
齊王在尚書房里不安的走來走去,嘴里念道︰「江待一是真的得重病了嗎?怎麼這麼突然,弄得我真是措手不及。」
低眉垂首恭敬側立在一旁的首領宮女答道︰「是,現下西暖閣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唯恐被染上惡疾。」
齊王兩手握拳,互相捶打著,焦慮的皺眉道︰「江待一若真是死在我齊王宮,不僅會打亂我全盤的計劃,而且也為我添了江新武這個大仇家。」
「那是否考慮放了他?」
「不」齊王擺擺手道︰「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這個江待一不簡單,我怕這是他使的詭計。走,我去見見他。」
首領宮女連忙攔道︰「殿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殿下萬金之軀,若是被傳上了病可如何是好?」
齊王冷哼一聲,「本王是乃是皇子王孫,自有神明庇佑,難道還怕他一個半死不活的病人不成?」
江待一正在殿內,一邊烤著暖爐,一邊嗑著瓜子,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你吃這麼多的瓜子,也不怕上火。」文惠羽翻了一頁書道。
齊王對這兩位「貴客」也著實是好,為了他們兩人無聊,特地讓人把王宮里珍藏的書籍搬來給他們賞閱。這些典籍對于文惠羽來說如至寶一般,日夜閱讀,立志非要把這些典籍全部吃透不可。
「你看書也知道我在干嗎,你到底用心沒有?」江待一又吐出一個瓜子皮道。
文惠羽無奈的放下書,「你那麼大聲音嗑瓜子,我又不是聾子。」
「你天天看書,都不看我,真不知齊王送來這些書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離間我們夫妻感情。」
文惠羽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發起小孩脾氣來,還真是無理取鬧」
江待一剛要開口反駁,就听外面細長的太監嗓音,「齊王殿下駕到」。這一嗓子可是嚇壞了正玩笑的兩人,江待一一下子就跳到了床上,裝出來一副病樣,文惠羽走從書桌走到了床邊,拿出愁容滿面的表情。
齊王一進來就看到了這個場景,文惠羽剛要行禮,齊王擺手說了句「免了」,便徑直走到床邊看了江待一一眼,問道︰「江少將軍還好嗎?本王听說你患了病,特地來看看你,你放心本王會請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治好你的。」
「咳咳」江待一斷斷續續的說道︰「那就……就多謝齊王殿下了」
齊王看他這樣,也掩面退了一步,放下床幔,對站在一旁的文惠羽問道︰「江夫人,這兩天少將軍的病情可見好轉?」
文惠羽嘆氣道︰「藥已經吃了好幾副了,可一點也不見好,每天也也照著太醫的話用酒擦手心,腳心降溫,可身體還是燙的如煮熟的雞蛋一樣,您模模看他的額頭就知道了。」
听她這麼說,齊王也伸手試了試江待一額上的溫度,果然很燙,縮回了手勸慰道︰「看來江少將軍的病真是不清,你就多費心照看著他,我會多派些懂醫的人來伺候。」
文惠羽欠身道︰「謝齊王殿下。待一他從小就體弱多病,這才習武來鍛煉身體。自從來幽州後他身子就一直不舒服,起初也沒當回事,一來二去就拖成了這樣,早知道……」眼角含淚,聲音哽咽的說︰「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早請郎中給他瞧病。」
齊王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安慰道︰「江夫人莫要再過于自責,要是你身子也出了什麼好歹,少將軍由誰來照顧?」
文惠羽用手里的絲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是,殿下放下,我會保重自己身子的。」
齊王點了點頭,「這就好,本王還有事,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
文惠羽欠身道︰「恭送齊王殿下」
听腳步聲遠了,江待一從床幔里探出腦袋,對著文惠羽俏皮的說︰「娘子,你說謊話的技術越來越好了,真是青出于藍呀!」
文惠羽嬌嗔道︰「還不都是跟你學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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