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莠子的盯著小影的臉看了好久,她分明是不大願意的,這樣想來,畢竟是為了她才將事情演變成這樣。
「大巫師,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啊不對,你應該是母。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不理會大巫師有怎樣的表情,藍莠子繼續說,「虎毒尚不食子,但是你這樣將自己如女兒一般的徒弟送入火坑,你就不怕遭天譴麼?」
小影哪料到藍莠子會說這樣的話,嚇得臉色都白了,連忙示意她閉嘴,但藍莠子哪里閉得上,連她都不會願意去伺候一個老頭子,更何況小影了。雖然她沒有幫她逃月兌成功,但畢竟是有了那份心。她藍莠子也不會見死不救。
「就算小影真的起過放我走的心思,我現在不也還好好地呆在這里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將我放走了,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我一不殺人二不放火,三不是神志不清,對人間連一絲一毫的危害都夠不上,要我說啊,你真的是太杞人憂天了。」
小影簡直要無語問蒼天,這藍莠子能不能不要這麼幫倒忙啊?
果然,藍莠子的話才剛落音,浴房里就刮起一陣大風,大巫師身上的黑色斗篷「嘩!」地鼓動起來,法杖上的鈴鐺丁丁作響。她不說話,盛怒卻都體現在獵獵斗篷上了。
法杖「嗖!」地飛出,藍莠子臉色一變,想要躲避,身子卻變得笨拙,被法杖刺進肩膀,整個人都往後飛去,而後「咚!」地一聲被釘在牆壁上。
她痛得腦袋都要炸掉,雙腳騰空,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施展著法力,卻都是徒勞。
「師父!」小影著急地大喊,大巫師卻充耳不聞,握拳的手張開,法杖更又深入三分。
「啊!」藍莠子忍不住痛苦地叫了起來,但嘴巴里還是不饒人地罵道︰「老巫婆,你有本事就別用法器傷人,咱倆光明正大地打一次!虧你還是麟月皇朝第一巫師,欺負一個小妖精算什麼第一巫師?難怪你每天都要戴個帽子把臉遮起來,就你做的這些事,你自己都覺得沒臉見人了吧?哈哈……啊——」
「滿口胡言,不識好歹!」大巫師語氣並無多大起伏,像一個冰人,沒有表情,更沒有感情。♀
她根本不受藍莠子的激將法,沒有了法器她又如何能稱為巫師?幽森的眸光在黑帽下放出冷光,藍莠子腳下忽然燃起了一團黑色的火苗。
藍莠子使勁兒低下頭,看到火苗後嚇了一跳,「老巫婆,你想做什麼?」
小影更是嚇得目瞪口呆,「師父……藍莠子,你快道歉,快跟我師父道歉,不要再說了!」這火她認識,是可以將妖精燒死的,以藍莠子這樣的功力,不消一刻鐘就會被燒成一團灰。
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氣,藍莠子卻連動都動不了,也有些慌了,「放開我,放我下去,你這個老妖婆,你才是危害人間的妖孽!」
不!她不能就這樣死在這里,她還沒有找到向映菱,還沒有找到那個半妖人,還沒有替貓族報仇,還沒有踏平狼族……她還沒有見到染蓮殤……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不能就這樣死了……
「放了我,大巫師,我錯了!我錯了!你快放我下去!我再也不罵你了……」求吧,求求她吧,保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有了性命一切都是空談。
「師父,你看她已經知錯了……」小影也幫著她求情。
藍莠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邊掙扎一邊喊,亂舞的手臂抓住了法杖,但怎用力都拔不出來,越掙扎傷口越大,鮮血流出來,低在黑色的火焰上,就像是給火澆了油,火越燒越大。
「啊——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衣裳被法杖扯破,藍莠子拼命扭動著身子,貓後給她那張畫慢慢地從懷里被擠出來,畫的一角被法杖穿透,鮮紅的血染紅了半邊畫面。♀
藍莠子絕望地看著被血染紅的畫,淚水滑落出來,「母後,對不起,對不起……雪兒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徑直,大巫師的手忽然一抖,火焰瞬間熄滅,一向面癱的她忽然沖到了藍莠子面前,長臂伸出,手指一勾,藍莠子懷中的畫便到了她手上。
「老妖婆!還給我!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在看到畫上的東西時,大巫師仍舊沒有抬頭,但聲音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誰給你的?」
「誰給我的關你什麼事?」藍莠子生氣,嘴硬道,但馬上又覺得自己再這麼硬下去可能真會惹怒她,便又放低聲音道,「你把我放下來我就告訴你。」肩膀撕裂般的疼痛換做是平常人早就痛暈過去了。
大巫師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手一揮,法杖從藍莠子肩膀上拔了下來,回到大巫師手中。
藍莠子連忙坐下調息,不讓自己失血過多。
大巫師還在拿著畫不停地看,仿佛在看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似的,藍莠子感到有些奇怪,難不成她認識這畫?
對了,母後說過那個向映菱也是一個巫師,該不會是大巫師的什麼親人吧?
想到這里,藍莠子頓時覺得心中燃起了希望,「這是我母後給我的,你見過?」
大巫師伸出手輕輕撫模著畫和畫上的字,掌心出現一團白色的光芒,畫上的血跡慢慢地消退。良久,她終于抬起頭來,看向藍莠子。
「藍莠子不是你的真名,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藍莠子被她突然有了神采的目光給驚到了,舌頭打了個結,「我真名叫……雪兒。」
「原來真的是你。」雖然仍舊是沒有表情的話,但卻仍有著掩飾不住的淒楚。
藍莠子不禁被她的情緒感染到,想起被狼族圍攻的貓族,眼眶又是一濕,不知道父王和母後現在怎麼樣了,宮千瑾會放了他們嗎?
「你認識我嗎?」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什麼???」藍莠子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是什麼情況?一秒仇人變親人嗎?「你……你是我的誰?」
「小影,你去監督師弟師妹們練功,以後不許再有類似事情發生。」
小影愣了愣,臉上卻沒有多大的高興之情,只是說︰「是,師父。」便不大情願地離開了浴房。
大巫師並未直接回答藍莠子的問題,而是將她帶到了另一個房間里,房間很小,同樣是封閉式的。關上門後,大巫師第一次主動月兌下了帽子,還有她那件萬年不離身的黑色斗篷。
若不是她臉看起來很年輕,若不是藍莠子已經認過母親了,她會以為自己又到了母女重逢的感人畫面。
但奇怪的是,即使是這樣,大巫師的臉上也仍舊沒有表情,她將畫還給藍莠子,輕輕念道︰「初雪含梅映朝陽,這幅畫,便是當年你出生一百年的時候我送給你母後的。」
藍莠子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我出生一百年的時候?你確定你沒有說錯?我現在都六百多歲了額!」難不成她根本就不是人類?也是一只妖精?
藍莠子被自己這個猜測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又看了看大巫師,「你……多大了?」
「如果我沒記錯,到今年五月應該是一千一百三十二了。」
藍莠子的嘴巴現在絕對可以塞進一只老鼠了,這是不是太可笑了?麟月皇朝的第一巫師其實也是一只妖精!?原來她罵她做老妖婆根本沒有罵錯,她的確是個老妖婆!
「你別告訴我你是我母後的妹妹。」這也太狗血了吧?
大巫師這一次並未因藍莠子的無禮而不高興,「你母後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個叫向映菱的人?」
「你認識?」藍莠子雙眸都亮了起來,還以為要找很久才能找到呢!看來可以通過大巫師找到了!
「我就是向映菱。」
轟——
藍莠子腦子一片空白,她就是向映菱,大巫師就是向映菱……這個差點兒把她燒死的人居然就是她要找的人!
之後,向映菱便同藍莠子講起了她跟貓後的故事。原來,向映菱既不是妖也不是人,而是介于妖與人之間的一種特殊存在——不老神人。這樣的人一千年還難得出現一個,是維護人類和平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貓後還是少女貓的時候就認識了向映菱,那時候向映菱正在埔青山追捕一只作亂的狐妖,誤入貓族領地,偶遇貓後。貓後以為向映菱要殺她族人,便與她打了起來,向映菱覺得貓後是有意放走狐妖,兩人整整十年都是一見就殺,後來誤會解除,兩人竟反而成了至交。
向映菱也成了唯一一個可以不經允許便自由出入埔青山的人類,貓後生藍莠子的時候她還特地去道了喜,在藍莠子背上種下梅花……
「我背上的梅花是你種下的?」原來不是胎記?
「妖族長大後樣貌變化很大,而我也是以除妖為生,怕哪一天誤傷了你,便給你做了那個記號,沒想到,最終還是……」
「算了,姑姑,沒關系,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了。你剛剛肯定也是被我氣壞了,要是真想殺我還不是眨眼間的事,哪會拖那麼久。」
「雪兒,我剛剛沒有直接殺死你,是因為……」向映菱頓了頓,道,「凡是被我殺死的妖精,都可以重新進入輪回之道。多年以後,又會復生。」
「啊?」
「上天賜予我不老之身,讓我擁有這麼高的法力,讓我有一身除妖本領,但卻不能讓我為所欲為,這樣也是為了維護三界和平。」
「所以你那時候才要我去殺媚兒是吧?」
「是的,而且,胡媚兒,就是當年我追殺的那只狐妖的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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