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手印一踫到結界,立即便被打散,竟是一點效用也沒有。
「怎麼可能?以幻冥離那功夫怎麼可能設置這麼強大的結界?」司徒雲空的眉頭微微蹙著。仔細得回憶著上次與幻冥離交手的情況。
幻冥離的法力更趨向于黑暗,樹林里的瘴氣就是最好的例子!但那不是結界,不過是他設下的障礙而已。若是結界,就會密不透風,不論是人還是妖,不論是風雨還是陽光,都無法進來,當初,司徒雲空被困在里頭,悶得心煩意亂,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出來。
可是現在,結界所封閉得位置看起來並沒有灰沉沉的一片,似乎是透明的,風雨無阻。
難道設結界的……另有其人?
普天之下,能設置這麼強大的結界的,如果不是妖精那就必定是巫師了,他周游妖界人間這麼多年,能輕易打敗他的妖精都屈指可數,他們設置的結界也不可能將他困得這麼死。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巫師!而且,此人法力高強,那麼……非麟月皇朝第一巫師莫屬了!
可是,難道這人類當真這麼狠心?竟對自己的義女也下得了手?
司徒雲空的目光下意識得看向藍莠子,此刻的她同樣盤腿而坐,運行法力,卻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片刻之後,她的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子,司徒雲空的心一緊,立即上前,一把扶住她,緩緩將自己法力注入她的體內,須臾,藍莠子終于睜開眼,眸子里卻閃出了猶豫︰「不可能……」
司徒雲空察覺到她話中的異樣,立即問道︰「怎麼了?」
「這個結界……我……知道……」藍莠子依然猶豫,似乎在極力說服自己。
司徒雲空心里一喜,然而,看到藍莠子此時的表情,他的高興卻莫名其妙得散開了,剛才的猜測又浮現在腦海里,可是他張了張嘴,「大巫師」三個字在他的舌尖繞了一圈,終究是沒有張口。
沉默了片刻,藍莠子終于開口說道︰「我回到妖界的那幾年,母後經常和我說起一些陳年舊事,說起她年少時,一直沉迷于修煉時的遇到各種各樣斗法經歷,為了讓我長點見識,她把斗法過程一一同我說下來,其中……就有這個結界,她說她當時被困在里頭三天三夜,始終沒有辦法突破,最終,是對手將她放出來,並將破除之法告訴她,之後他們結為好友。」
貓後認識的人?司徒雲空的心里一陣狐疑,難道他猜錯了?可是,藍莠子的下一句話卻肯定了他的猜測︰「後來我才從義母口中得知,母後的年少好友,就是她。」
司徒雲空豁然開朗,怪不得幾年不見,這蠢貓就突然變成大巫師的義女了,想來也是有了這層緣故吧?
「那幅畫……」說到這里,藍莠子的心刺痛了一下,她收斂了心神,努力將染蓮殤的臉從腦海里隱藏,這才說道︰「也是大巫師所畫。」
听到這些,司徒雲空便是一頭霧水,她為什麼要提起這個?
「剛才,我用念力,將整個結界巡了一遍,就發現,這個結界和母後所說的一模一樣。」藍莠子的神色有些黯然,她真的一點都不願意相信這個結界會和向映菱有關。
那可是母後一直信任的好友呵,是她在人間最最信賴的長者啊!
藍莠子多麼希望自己是胡思亂想呵,可是,媚兒的事情,還有秦微菡的事情,卻一再得將她的疑竇越挖越深。
那些,都可以逃避,可是眼前的事實,由不得她不相信。
盡管歷經多年,向映菱的法術也一再提升,然而,結界的手法卻並未有改變,而要破壞這個結界,只需要按照母後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只是,藍莠子卻不敢去做,生怕一動手一切的猜測都變成真的。
可是如果不動手,未時就更危險了!
然而,不管藍莠子怎麼嘗試,她都只是一次次被結界震退,半點效果也沒有!
明明當初母後說的是結界的破解方法跟畫上的那句詩有關,可為什麼她不管是把詩合起來念還是拆開來念都沒有半點作用呢?
司徒雲空見她一次次朝結界發動攻擊,結界卻是分毫未動,不由得問道︰「蠢貓,你在做什麼?」
「司徒雲空,你快幫我想想,初雪含梅映朝陽,這句詩,你覺得要怎樣才能組成一句破解結界的咒語?」
「詩?」
「對啊!這句詩就是那幅畫上的,是義……大巫師寫的,我母後說過,這句詩可以破除大巫師的結界。」
「這麼簡單的一句詩可以破除結界?而且,這詩既然是大巫師寫的,她又怎麼可能寫上破解她結界的咒語呢?不過……」司徒雲空眸光一轉,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大巫師為了取得貓後的信任,並且她自認為即使告訴貓後這句詩可以破解結界貓後也破不了,那這句詩是問題關鍵所在也未必說不通。
只是,既然這樣的話,那破解方法就絕對不會停在表層。
「初雪含梅映朝陽……」司徒雲空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句話,憑借著自己幾千年的閱歷,思來想去,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有了!我知道了!蠢貓你的真名不是叫雪兒麼?而且背上還有一朵梅花……詩里出現的三個物體已經有了兩個,最後一個,就是朝陽!」
「朝陽?」
「對!說不定必須要你在朝陽下施展法力才能破解!」
司徒雲空的話讓藍莠子豁然開朗,雖然心里擔心未時,但如今也沒有其他法子了,這一夜,漫長得像是經歷了一百年。
第二天老天爺也很是配合,居然還真有了朝陽!
司徒雲空開心得不得了,這一整宿他都沒有睡,如今看到了希望,趕忙去叫藍莠子。藍莠子卻也是一夜未眠,天剛泛白她就起來了。
忽然,司徒雲空驚得叫出聲來,「蠢貓,你在干什麼?」這女人瘋了嗎?居然用石頭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她還真當自己有九條命啊?
司徒雲空沖過去就要阻止她,藍莠子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滾開!我的血能讓我的法力在短時間內提升好幾倍,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方法管不管用,但既然要試就要用最大的努力,將我的法力提到最大限度!」
「你真是……你……」司徒雲空一時結舌,竟不知道說什麼好,「蠢貓,我的法力比你的高,你要覺得法力不夠,我可以幫你啊!」
「怎麼幫?你能把法力傳給我麼?你能代替我麼?」
「我……」他倒是想將法力都給她,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司徒雲空無話可說,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藍莠子用另一只手接住自己的血涂在掌心、眉心……
而後,她迎著如血的朝陽,緩緩褪下自己的衣裳。
凝白肌膚如玉,光滑姣好的曲線散發著魅惑的光澤,清風拂面,淡香襲來。屬于她的特有的清香,讓人不由得沉醉。
這一次,司徒雲空照樣看直了眼,但他心里,卻泛起了難以言喻的酸楚。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眼前,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他幻想過無數次的春光展現在眼前,卻讓他難過得幾乎要淚流滿面。
初雪,含梅,映朝陽。
藍莠子雙手交叉放到胸前,虔誠地看著鮮日,慢慢張嘴,輕輕吟誦著那句詩,並將自己的法力提到最高層,火一般的熱流從丹田涌上來,幾乎要沖破她的胸膛。
司徒雲空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第一次,在看到她光luo的身子時,他心中全無雜念,只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就從面前消失了,更害怕,她在他面前受傷……
「轟!」地一聲巨響傳來,接著是嘩啦啦的碎裂聲,陽光下,無數顆結界碎片化成晃眼的星光,讓司徒雲空驚在了原地。
藍莠子怔怔地看著前方,看到那終于恢復了原樣的景色,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而她的身體,也終于不堪重負軟綿綿地倒下。
「蠢貓!」司徒雲空很慶幸自己還能飛起來,才能在她倒地之前穩穩地接住她,他腳尖輕輕一點,抱著她飛至空中,而後緩緩落下,看著她緊閉的雙眼,眉心的血跡,模著她黏糊糊的雙手,他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這樣她,他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喜歡她的瘋,喜歡她的鬧騰,喜歡她罵罵咧咧活蹦亂跳的樣子,他不要她這麼安靜,不要她不說話……
鼻子酸得像是不再屬于自己,司徒雲空輕輕罵了句︰「蠢貓,現在你高興了吧?爺竟然為你流淚了,你快起來啊,起來笑我啊,起來罵我啊!趕我走啊!不起來是吧?不起來爺可要親你啦,上次你還說要伺候我,這麼久了還沒兌現呢!」
司徒雲空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最後,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不過,他卻真的俯下了身,將自己冰涼的唇,慢慢地印到了藍莠子毫無血色的唇上。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在那一刻消散、靜止,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只剩下那冰涼的四瓣唇,還有男人不可多得的——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