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翻過兩座山頭,天色漸漸的暗了,遠處的喊殺聲也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寧靜,除了仨人腳板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再沒有別的聲響。
「在這里歇下吧。」上了第三座山頭,劉辯在山頂上停了下來,他扭頭朝四周看了看,對跟在身後的周倉和唐姬說道︰「這里林木比較密實,雖說不一定能找到水源和食物,睡上一晚卻是絕佳的去處。」
「妾身帶了……」劉辯剛提起食物,唐姬就抿著嘴,從懷里模出了一只小布包。
朝唐姬手里捧著的布包看了一眼,劉辯臉上漾滿笑容,伸手輕輕捻了一下她嬌女敕的小臉蛋兒,柔聲說道︰「才這幾日,你便能想到帶著食物上路,著實是不容易。」
「妾身只是想到夫君要領我等離開,恐路上沒有吃食,才暗中帶了一些。」唐姬低下頭,俏臉通紅,輕聲解釋了一句。
劉辯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帶食物,只是當時的情況容不得他做這麼多準備。身上帶著食物,若是被劉闢發現,必然能猜出他們想在半道逃走,惹來的麻煩會更多。
食物的問題解決了,可附近卻沒有水源,劉辯四下尋找了一番,也沒見到有像西南樺那樣能流出汁液的樹木。
實在找不到水源,眼見天色又暗了許多,夜幕即將降臨。夜間在林子里尋找水源,無疑是十分愚蠢的決定,他也只能暫且作罷。
仨人分吃了唐姬帶出的一小包肉食,周倉選了處相對高些、視野比較好的地方躺了下去。
劉辯與唐姬則是鑽進一處相對隱蔽的灌木叢中,劉辯先是把可能刮傷唐姬的樹枝都給撥到一旁,才讓唐姬躺在軟軟的落葉上。
茂密的林木擋住了夜間的風兒,鳥兒也都已歸巢,里只有遠處的山崗上不時的傳來一兩聲野獸的嚎叫,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寧靜。
夜色越來越深,不遠處傳來周倉如雷般的呼嚕聲,劉辯懷里燈姬也已了夢鄉。
劉辯絲毫倦意都沒有,他睜著眼楮,望著頭頂漆黑的樹冠。
樹冠的黑影與 黑的夜空連成一片,雖然是躺在灌木之下,劉辯卻是根本看不到天空中的星斗。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山下傳了上來,劉辯眼楮猛的睜圓,一只手飛快的按在身旁放著的長劍上。
周倉的呼嚕聲也已止住,他一定也是听到有人上山的聲音,而醒覺過來。
正向著山坡上走來的腳步聲很雜,听起來人數不少,依據腳步聲的雜亂程度和響度,劉辯大致估模了一下對方的人數,至少有一百人左右!
原本在不遠處躺著的周倉悄悄的動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鑽進了離劉辯和唐姬不遠處的灌木中。
劉辯警覺的坐起身,他身旁燈姬這時也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朝他看了一眼問道︰「夫君為何起身?」
唐姬剛一說話,劉辯就連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輕輕的噓了一聲。
嘴巴被劉辯捂著,唐姬睜圓了眼楮瞪著他,重重的點了兩下頭。
松開捂在唐姬嘴上的手,劉辯抽出長劍,朝灌木叢的邊緣湊近了一些。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一個頭裹黃巾的人出現在劉辯的視線里。發現上來的是個黃巾軍,劉辯才松了口氣。
黃巾軍眼下自身難保,除了遇見何曼,旁人哪有閑暇來找他們的麻煩。
第一個黃巾軍出現,劉辯看到在他身後,跟著一串像瞎子一樣小心翼翼模索著走路的黃巾軍士兵。
所有黃巾軍之間由一根繩索牽連著,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黃巾軍給眾人探路,後面的黃巾軍則都像玩老鷹叼小雞一樣,連成一串朝山上模索。
周倉說的果然沒錯,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是夜盲眼。官兵之所以不在夜間追擊黃巾軍,恐怕也是因為多數兵士到了夜間無法視物。
走在前面的那個黃巾軍,必然是少數夜間能夠正常視物的,他領著後面的兵士們,慢慢的朝著劉辯等人蟄伏的地方蹭了過來。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周倉探出腦袋,朝劉辯這邊看了過來。劉辯向周倉打了個攔截的手勢。
朝劉辯點了下頭,周倉抽出長劍,縱身從灌木中躥出,擋在那些黃巾軍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等是何人的屬下?」
周倉突然躥出,把領頭的黃巾軍給嚇了一跳,跟在他身後的一百多名黃巾軍也是一片騷亂。
每個人都知道,眼下他們就如同瞎子一般,只要沖出十多個視力正常的官軍,他們這些人都會在頃刻之間成為刀下之鬼。
領頭的黃巾軍朝後趔了兩步,後面的黃巾軍一陣騷亂,甚至有好幾個人腳下沒有踩穩,一栽倒在地上。
「周……周將軍!」周倉雖然沒在劉闢的軍營里逗留太久,可劉闢軍營的好些官兵都是認得他的模樣,領路的黃巾軍恰好也是其中一個,當他看清周倉的相貌時,才松了口氣,十分忐忑的給周倉行了一禮說道︰「我等皆是劉渠帥麾下,大軍被沖散,逃到了這里,兄弟們到了夜間都如瞎子一般,唯獨小人還能視物,因此才為兄弟們引路。」
「你很不錯!」周倉還沒說話,劉辯從灌木叢後面走了出來,把長劍插入劍鞘,到了領頭的黃巾兵身前,朝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道︰「有能力逃走,卻要帶著如此多的兄弟一同離開,你很重情義,也很能顧全大局。」
「多謝先生夸贊!」見說話的是劉辯,黃巾兵連忙躬身抱拳謝了一聲。
「有沒有看見單福?」劉辯最牽掛的始終是徐庶,夸獎了那黃巾軍一句,他又問起了徐庶的下落。
領頭的黃巾兵搖了搖頭,隨後回過頭向身後跟著的一群黃巾軍問道︰「兄弟們,你們誰見到單先生了?」
一百多名黃巾軍全都搖了搖頭,一個個臉上都現出了一抹茫然。
沒人見到徐庶,劉辯很是失望,就在他擰著眉頭,思索著徐庶可能的下落時,領頭的黃巾兵又接著說道︰「山下還有千余名兄弟被官軍圍了起來,眼下夜色已深,官軍並起進攻,單先生會否在彼處……?」
朝面前的這些黃巾軍看了一眼,劉辯微微擰起了眉頭。
站在他面前的黃巾軍雖說有一百多人,可除了領頭的這個,剩下的此時都如同瞎子一樣,根本無法視物。
所有的黃巾軍全都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一個個就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蔫頭耷腦的,毫無半點生機。莫說他們眼楮看不見,就算他們所有人的視力都正常,也是不可能帶著這樣的一支隊伍去救援徐庶。
「兄弟們。」看著這群黃巾軍,劉辯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向他們問道︰「有句話我很想問你們。」
「先生請說。」領頭的黃巾兵微微躬著身子,有些忐忑的看著劉辯,輕聲應了一句。
「我想知道你們當初為何加入黃巾軍?」劉辯的視線在一百多名蔫頭耷腦的黃巾軍臉上掃了一圈,低沉著嗓音問了一句。
听到這個問題,所有的黃巾軍都是一臉的茫然,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我家老娘是活活餓死的……」過了好一會,領頭的黃巾兵才低著頭,囁喏著應了一聲。
接著後面又有幾個黃巾軍也紛紛跟著說道︰「當了黃巾,我等都能混上口飯吃……」
「這就是你們當兵的理由?」劉辯微微一笑,緩緩的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說道︰「兄弟們,當兵打仗是要死人的,難道你們為了混口飯吃,就把性命都給貼進去了?」
「餓死也是死,拼了也是死……」又一個黃巾兵接下了劉辯的話茬。
「說的好!」劉辯點了下頭,朝著說話的黃巾兵挑起了大拇指說道︰「這位兄弟說的好,卻並不對!餓死是必然會死,拼了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包括周倉在內,所有人都認真的聆听著劉辯所說的話,就連還坐在灌木叢中燈姬,也是滿臉的若有所思。
對劉辯來說,這句話並不只是說說而已。如果他甘于接受命運,也不可能從洛陽皇宮逃離出來,更不可能有今天與這些黃巾軍站在一起。
「我想告訴你們,你們之所以參加黃巾軍,不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是為了能夠活下去!」劉辯微微擰著眉頭,面朝著這一百多名黃巾軍,繼續對他們說道︰「今天也和你們當初加入黃巾軍時一樣,逃必定會死,拼或許會活!」
「到處都是官軍,如何去拼?」劉辯的話音才落,領頭的黃巾兵就苦著臉說道︰「數萬人的大軍都被官軍擊潰,我等才百余人,如何能拼的過官軍?」
「不在人多人少,而在你們這顆心!」劉辯用食指朝領頭黃巾兵的心口輕輕戳了兩下,對所有黃巾軍說道︰「你們要明白,你們是為什麼而戰斗!如今官兵在追擊我們,戰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救下被圍的兄弟,大家擰成一股繩,把官軍殺怕、殺服!我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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