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張揚和夏侯惇對決的戰場不遠,兩匹健馬默默的佇立著。
馬背上是兩個穿著深衣的漢子。
望著遠處正是廝殺的戰場,一個漢子向他身旁的同伴問道︰「你看這一戰,究竟是誰能勝。」
「眼下還不曉得,只能等!」另一個漢子搖了搖頭︰「張揚軍人馬多于曹軍,可曹軍佔著山坡,這一戰真不好說。」
距他們很遠的山坡下,後撤的張揚軍冒著曹軍發射的箭雨快速奔跑。
不斷的有人被箭矢射中,摔倒在塵埃中,更多的張揚軍則在反應過來之後,持著盾牌一邊遮擋箭雨,一邊後撤。
「殺!」眼見張揚軍要撤出箭矢的射程,夏侯惇一提大刀,喊了一聲,縱馬率先沖下了山坡。
在山坡上列陣,只等著夏侯惇下令的曹軍,听到他的喊聲,發出一陣吶喊,緊跟這沖了出去。
盤踞河內的張揚與曹軍展開激戰。
與河內相鄰的冀州邊界,一支五萬人的大軍正等待著袁紹的命令。
來到這里已經許多日子,駐扎在冀州與河內的邊界,袁紹軍始終沒有踏過邊界一步。
率領這支袁紹軍的,是身為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張郃。
許久以前就听說過夏侯惇的名頭,張郃也很想會一會這位曹軍猛將。
可袁紹始終沒有給他下達出征的命令,大軍也只能在河內邊界觀望河內戰事。
張郃等待著命令,袁紹此時日子也是不太好過。
田豐從洛陽返回,帶給他劉辯不願與曹操為敵的消息。
計劃中只須劉辯進攻許都,袁紹率軍南下,劉備再從徐州發難,便可將曹操擊破,可劉辯並不支持討伐曹操,讓袁紹心內很是煩悶。
向袁紹呈稟了劉辯的意思,田豐並沒有馬上退下,而是等待著袁紹最終表態。
劉辯已經表明了態度,如果袁紹還要強行出兵,勝算極小。
身為袁紹幕僚,田豐只想在袁紹沒有走出錯誤的一步之前,先說服他,千萬不要試圖對曹操動兵。
除了田豐,廳內還坐著沮授、審配、許攸、逢紀等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袁紹的臉上,等著他做出最終的決斷。
袁紹帳前的幕僚,而今分成了三派。
以審配、逢紀為首的一派,力主袁紹立袁尚為嗣,而許攸等人,則主張不應廢長立幼。
至于田豐和沮授,那則是兩派都不牽連,一心只是輔佐袁紹。
「袁公!」得知劉辯並不打算討伐曹操,袁紹沉默了許久都沒言語,田豐小聲問了句︰「不知袁公有何計較?」
「秦王不欲討伐曹操,如之奈何?」搖了搖頭,袁紹眉頭緊鎖,像是在回答田豐,卻並沒有給田豐一個確實的消息。
「此事如何還須考量?」袁紹話音剛落,田豐尚未接話,審配就站了起來,抱拳說道︰「曹操眼下佔據青州、兗州,堵住袁公南下之路,假若袁公有心南顧,匡扶大漢,立秦王為帝,首要的便是要擊潰曹操!將那劉協給廢了!」
「此言差矣!」審配提議要討伐曹操,自從進了大廳,就一直沒有表態的沮授搖了搖頭說道︰「袁公雖是坐擁數十萬大軍,若與曹操為敵,怕是難能取勝!」
在眾幕僚之中,沮授的年歲最大,向來袁紹也是很依仗他。
根本沒有想到沮授會說出這樣的話,袁紹眉頭一擰,扭頭看著他,並沒言語。
從袁紹的目光中看出一絲不滿,與審配私交甚好的逢紀也佔了起來,朝袁紹抱拳說道︰「下僚以為,正南所言不差!袁公坐擁三十萬大軍,大軍已是數年未征,將士們已是許久未曾征伐。所謂養軍千日用兵一時,而今袁公要討伐曹操,正是我冀州大軍一展雄威之時,將士們士氣正宏,如何會有戰敗之虞?」
听了逢紀的一番話,袁紹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元圖所言,與某不謀而合……」
「袁公!」剛表示贊成逢紀,田豐就擰起眉頭,站了起來說道︰「秦王若不出兵,袁公著實無有勝算,斷然不可輕易對曹操用兵!」
眉頭一擰,袁紹有些不太高興的看著田豐,向他問道︰「元皓何意?」
田豐正要說話,一旁的沮授趕忙接過話頭,對袁紹說道︰「元皓並非阻止袁公出兵,只是大軍出征,須糧草先行。而今我軍人數眾多,說須糧草耗費頗豐,袁公若是不籌措糧草……」
要說出口的話被沮授打斷,田豐愣了一下,看著沮授,滿心都是不解。
端坐首位的袁紹,听了田豐的一番話,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元皓也是一番好意。只是秦王若不出兵,著實是多了幾許周折。」
輕嘆了一聲,袁紹朝田豐等人擺了擺手說道︰「你等且下去吧,某好生思量一番,再做計較。」
袁紹要眾人退下,眾人也不好在廳內耽擱,向他道了聲謝,紛紛退了出去。
出了前廳,審配與逢紀等人做了一撥先一步離去,許攸等人也做一撥,下了階梯。
前廳門外只余下沮授與田豐二人。
與沮授一同沿著階梯往下走,田豐小聲向沮授問道︰「先生方才因何阻某與袁公說明道理?」
「河北兵多將廣,袁公意圖謀取曹操日久。」和田豐並肩走著,沮授對他說道︰「若是元皓方才直言袁公必敗,怕是會遭殺身之禍!」
田豐雖有智略,可脾性畢竟還是耿直了一些,並沒有想到這些。
經沮授提醒,他才恍然大悟,了然為何剛才在廳中,沮授打斷了他的話頭。
「秦王不欲出兵,袁公若是貿然動兵,河北危矣!」搖了搖頭,田豐對沮授說道︰「那審配與逢紀,鼠目寸光,只曉得河北兵多將廣,一力慫恿袁公用兵……」
「審配與逢紀所慮並非無理!」搖了搖頭,沮授對田豐說道︰「即便秦王允諾動兵,袁公怕是也無勝算,他們只看到河北兵力,卻沒想過曹操難攻,怨不得他們!」
與沮授算得上是故交,倆人的見解很多時候又有著驚人的一致,田豐對沮授也很是尊敬。
听得他如此一分析,田豐便沒再言語,不過心內卻暗暗感嘆,在洛陽時,龐統等人也曾分析過若是袁曹開戰,袁紹勝率極小,而且劉辯也說過,即便秦軍出兵,怕是對戰局也沒有多少影響。
「田先生,袁公有請!」正與沮授並肩朝階梯下面走,一名守衛前廳的兵士快步追上田豐,抱拳對他說了一句。
剛離開袁紹就請他回去,田豐愣了一下,目光不由的落在了沮授的臉上。
朝田豐點了下頭,沮授並未說話,繼續向階梯下走去。
沮授已經提醒了他,莫要強行阻止袁紹,田豐心內也是有些計量,跟著衛士往前廳門口走去。
「袁公!」進了前廳,田豐抱拳躬身,先是招呼了袁紹一聲。
手中捏著一封書信,听到田豐說話,袁紹抬起頭朝他招了招手。
進入廳內,田豐向袁紹問道︰「袁公喚下僚折返,不知有何吩咐?」
「元皓!」看了一眼手中的書信,袁紹嘆了一聲,對田豐說道︰「方才某忘記一事,正要與你商議,你且看看這書信再說。」
尚不曉得袁紹手中書信寫了些什麼,田豐心內頗為疑惑,不過還是上前接過書信,退後兩步,才將書信打開。
簡單瀏覽了一遍書信上的內容,田豐一愣,向袁紹問道︰「袁公意欲何為?」
「方才沮授也是說了,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蹙著眉頭,袁紹對田豐說道︰「我冀州雖有數十萬大軍,可征集糧草卻是需要時日,眼下只有張郃所部五萬人馬在河內一帶……」
「袁公是要對曹操動兵?」袁紹的話尚未說完,田豐就追問了一句。
「嗯!」點了點頭,袁紹說道︰「河內乃是我河北與曹操之間的屏障,若是失了河內,河北便在曹操大軍鐵蹄之下!」
「河內一戰,不可太大!」心知張揚若是戰敗,恐怕日後袁紹不討伐曹操,曹操也是會討伐他,田豐並沒打算阻止袁紹,而是對他說道︰「袁公可令張郃將軍領軍進入河內,且莫要與曹軍正面廝殺,只須給曹軍施壓便可!」
「施壓?」田豐不贊成對曹操直接用兵,袁紹眉頭皺了皺,對他說道︰「元皓莫非以為曹操會因我軍施壓,而放棄河內?」
「並非如此!」被袁紹這麼一問,田豐連忙說道︰「下僚並非此意,只是張郃將軍若與曹軍展開廝殺,恐曹軍會即刻進入河內,袁公與那曹操,也是早晚反目……」
「反目便是反目!」眉頭越皺越緊,袁紹語氣也變的冷了起來,對田豐說道︰「某心意已決,即刻下令張郃將軍進入河內,將曹軍驅趕出去!」
袁紹已經做出了決斷,田豐本想勸阻他,可轉念一想,恐怕袁紹要他回來,並非只是征求他的意見,而是告知他,河北大軍討伐曹操不過只是時日而已。
想明白了這一層,田豐沒再言語,只是心內默默感嘆,河北一帶的安寧日子,怕是真的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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