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帳外。
去卑與劉堅並肩坐著。
劉堅的臉色很是難看,因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正跪著匈奴左賢王劉豹。
當年劉辯北征匈奴,劉豹與劉辯之間的戰斗,打的是最為激烈,可被打服了的劉豹,在劉辯大軍撤走之後,卻是對那位此後再沒見過面的秦王忠心耿耿,也是一心扶持劉堅,坐穩大單于的位置。
渾身被麻繩緊緊捆縛著,劉豹筆直的面朝劉堅跪著,臉上是一片默然,心內已是曉得,此刻怕是他最後的時日了。
看著劉豹,劉堅稚女敕的小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這幾年中,他也曉得劉豹是如何待他,讓他看著劉豹被當場誅殺,他是真的于心不忍。
不過劉堅並沒有開口向去卑為劉豹求情。
他雖然年少,卻也曉得,去卑殺劉豹的心意已然堅決,此時求情,無非是讓劉豹死的更快些而已。
「大單于!」劉堅沒有說話,筆直跪著的劉豹卻對他喊道︰「本王今日是要先走一步了!大單于好生保重,秦王大軍,不日必定會來到河套!屆時奸賊必定會為秦王所擒……」
「好你個劉豹!」劉豹正向劉堅喊著話,去卑臉色陰沉著斷喝道︰「左賢王族人,屢次三番意圖闖入王庭!憑著你那點殘兵敗將,還想翻天不成?」
冷喝了一聲之後,去卑將手一擺,向身旁不遠處站著的兩個匈奴兵喊道︰「將今日意圖闖入王庭的左賢王所部,悉數押上來!」
兩個匈奴兵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沒過多會,數百個被麻繩緊緊捆縛著、滿身血污的匈奴人便被押到了王帳外面。
王帳外面的空地上,站著的都是去卑麾下的匈奴兵,王庭內的人大多藏在帳篷里不敢出來。
當日去卑謀反,王庭衛隊雖然做了殊死的抵抗,可他們人數卻是遠遠少于去卑麾下的匈奴兵。
在去卑佔據了王庭之後,被俘的王庭衛隊已經全部被誅殺,只有部分逃出去的人,如今還不曉得身在何處。
整個王庭都已淪入了去卑的手中,生活在王庭內的匈奴人,哪里還敢有半點反抗的念頭?
扭頭看著正被押解到王帳外空地上的數百名匈奴人,劉堅始終是一言未發。
這些匈奴人,都是劉豹麾下的勇士,他們強闖王庭,為的便是要將劉豹和劉堅營救出去。
可惜他們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在去卑麾下匈奴兵的圍剿中,很快便被殲滅,更是有數百人被俘。
並沒有開腔說話,劉堅卻能從去卑的表情里看出,這些匈奴人和劉豹,今晚都會被去卑處死!
「大單于!」劉堅沒有吭聲,去卑卻是需要讓他誅殺劉豹有個充分的理由,他扭頭看著劉堅說道︰「劉豹把持王庭政務,挾制大單于,本王已然將他擒獲。可他帳前的這些人,還妄圖將逆賊救出,本王已是為大單于將他們擒了!今日便請大單于下令,將劉豹極其帳前眾人,悉數誅殺!」
去卑催促劉堅下令誅殺劉豹,劉堅並沒有立刻給予回應,而是朝去卑露出了個天真的笑容。
見劉堅突然笑了起來,去卑愣了一下,滿心疑惑的看著劉堅,又催促了一句︰「懇請大單于下令!」
「不!」讓去卑和劉豹都感到萬分詫異的是,劉堅並沒有允諾去卑誅殺劉豹的請求,而是斷然拒絕道︰「本單于還不想殺劉豹!」
劉堅說出這樣的話來,無疑是擺明了和去卑作對。
去卑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心內尋思著,是不是該將大單于也處置了。
而劉豹此時的臉色,並不比去卑的臉色稍好看一些。
瞪圓了眼楮,劉豹望著劉堅,高聲喊道︰「本王曉得大單于心中不忍,只是去卑已然有了要誅殺本王的念頭,大單于……」
「左賢王,你想差了!」不等劉豹把話說完,劉堅就朝他擺了擺手,對他說道︰「這些日子,本單于同右賢王一處玩樂,才是曉得身為單于,該要些甚麼!左賢王以往只是懂得要本單于學那漢家禮數,根本不讓本單于玩樂!左賢王對本單于不忠,可見一斑!本單于不殺你,只是不想讓你死的如此痛快罷了!」
劉堅的一番話說出口,去卑鐵青的臉色漸漸好看了許多。
大單于不管怎麼說,必定還是個未成人的孩子。
孩子家玩心重,尚不曉得權勢的緊要,以此來判斷忠奸,也是情理之中。
心內坦然了許多,去卑臉上漾起一抹笑容,對劉堅說道︰「大單于意欲如何處置他們?」
「全都關押起來,待幾日,本單于親自誅殺!」看著劉豹和被俘的那些匈奴勇士,劉堅的嘴角漾起笑容,對去卑說道︰「今日右賢王與那女人玩的甚是有趣,本單于還想再看上一看!」
劉堅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去卑更是確定了他不過是小孩兒脾性,因此才要將劉豹留下。
雖說不殺劉豹,心內總覺著有些不妥,去卑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朝在場的匈奴兵士們擺了擺手說道︰「將劉豹等人押下去,過日子,再由大單于發落!」
去卑沒有產生太多的懷疑,也保住了劉豹等人的性命,劉堅卻已是滿頭的冷汗。
剛才他這個決定太過冒險,如果去卑稍稍有些腦子,都能想的明白,他采取的是緩兵之計。
只要再拖上幾天,匈奴各地勤王的軍隊就會趕到,即便秦軍沒有來到,去卑的日子也是斷然不會好過!
到了那個時候,去卑恐怕已是無心去計較劉豹。
幸而匈奴人粗獷,就算是打仗,也多是憑著勇氣向前猛沖,並不似漢人作戰那般使用很復雜的戰略。
去卑在匈奴有著很大的勢力,可他的智慮,卻是連漢人的一個普通武將也是不如。
劉堅做出救下劉豹的決定,也正是出于對去卑智慮不足的賭博。
與去卑同樣智慮不足的,還有劉豹。
這位左賢王對劉堅忠心耿耿,卻沒想到,大單于竟然說出要讓他多活幾日,爾後親自處決他的話來。
心內一陣悲愴,劉豹仰起臉望著天空,兩行濁淚已是順著臉頰滑落。
看到劉豹臉上滑落淚珠,劉堅心內一陣嗟嘆。
自從在匈奴做了這大單于,他整日都是被一群蠢人圍繞,可笑這些蠢人,當年還曾想過要征服中原。
發現劉豹滿臉悲愴的望著天空,劉堅把頭扭到一旁不再看他。
「將他們押下去!」去卑看出劉堅已經有些索然無味,也不想再多耽擱時辰,朝兵士們擺了下手,爾後滿臉堆笑的對劉堅說道︰「大單于既是喜歡本王做的那事,稍後本王便讓將軍們玩給大單于看,可好?」
「甚好!甚好!」心內對去卑說的那樁事是厭惡到了極點,劉堅臉上卻表現出十分歡喜的樣子,拍著兩只小手,對去卑說道︰「右賢王還等甚麼?還不快快與本單于入帳?」
去卑應了一聲,在站起的同時,還不忘回頭朝已經被兩個匈奴兵架起的劉豹冷冷一哼。
被兩個匈奴兵架著,劉豹臉上掛著兩行淚珠,仰臉望著天空,高聲喊道︰「秦王!我大匈奴為賊人所佔,本王雖是有負秦王所托,還望秦王來日擊破賊人,給匈奴人一條活路!」
劉豹仰天吶喊著,可王庭內都是去卑的人,又有誰會听他的喊叫。
兩個架著他的匈奴兵,死拖活拽的將劉豹給拽走了,已經到了王帳帳簾處的劉堅回過頭,先是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劉豹,隨後對跟在他身後的去卑一笑說道︰「右賢王可把將軍們召集到此處!」
在匈奴王庭內,劉堅冒著被去卑看出端倪的風險,將劉豹等人救下。
與王庭相距足有兩三百里開外,左谷蠡王的王帳外,一個匈奴騎兵策馬飛快的沖到王帳前,翻身跳下馬背,掀開帳簾就沖了進去。
雙手背在身後,正在帳內來回踱著步子,尋思著如何前去王庭援救劉堅的左谷蠡王,听到有人掀開帳簾,連忙扭頭朝帳簾處看了一眼。
「左谷蠡王!」進了王帳的匈奴兵先是向左谷蠡王行了一禮,爾後說道︰「有人在河套邊緣,發現了一支中原的隊伍!」
「中原的隊伍?」听說在河套邊緣發現了一支中原人的隊伍,左谷蠡王一愣,連忙向那匈奴兵問道︰「是怎樣的一支隊伍?有多少人?他們要往哪里去?」
「大約五百余人,都穿著百姓衣衫!」報訊的匈奴兵躬著身子,對左谷蠡王說道︰「不過他們每個人好似都配著長劍,而且長劍的模樣著實有些古怪!」
「配著長劍的中原人!」一手捻著下巴上的胡須,左谷蠡王先是思量了片刻,隨後朝那報訊的匈奴兵一擺手說道︰「快去傳令,即刻點起三千人,隨本王前去迎這支隊伍!」
雖說並不曉得進入河套的中原人是哪支勢力的,可左谷蠡王卻是從他們的裝扮分析出,他們來到匈奴,斷然是有著重要的任務。
商賈,不會只佩長劍而沒有貨物,使者更是不可能穿著尋常百姓的衣衫。
來的或許是秦王的人,也說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