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萬梅山莊時已是午時,正值午飯時間。
老管家已經命人在客廳準備好午膳靜候他們回來。
西門吹雪邀夏夷則同桌而食。
席間有一道紅燒鯉魚,西門吹雪注意到夏夷則對那道菜一筷未動,可能因為鮫人和魚本身就是近親的緣故吧。
用過午膳,西門吹雪起身,道︰「我要去梅林練劍,夏兄可願要一同前去?」
夏夷則道︰「自當奉陪
兩人一道去了梅林,各自覓了個合適所在修習劍術。
夏夷則因見識過西門吹雪神劍之威,不自覺便開始留意他的劍招。
卻見西門吹雪每一劍刺出均如厲電破空,劍氣凜冽如雪,劍意連綿不絕,一招一式隨心而發卻能天衣無縫,宛如羚羊掛角,完全無跡可尋。
夏夷則不自覺停下動作看他練劍,心中暗自稱奇。
他先前只以為太華山劍法已是天下間最高明的劍法,師尊之劍技更是足可獨步當世,爍古震今;如今見到西門吹雪用劍,方知自己先前的看法實乃井蛙觀月,夏蟲語冰,委實淺薄得可笑。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西門吹雪,夏夷則做夢也不會想到,世界上竟會有這麼孤高絕世的劍法,這麼孤高絕世的人。
以西門吹雪之劍術,莫說在這個世界會被諸人奉為劍神,即便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個世界,放眼天下那些修真門派中,又有幾人能當其一劍之威?!
至少自己在三丈之內,決計接不下他一劍。
倘若于遠處依仗靈力法術,或許能有五六成勝算。
然而當真依賴法術與普通人比試劍技的話,未免有作弊之嫌,這種事我們傲嬌的三皇(gong)子(zhu)自然是不屑做的。
西門吹雪留意到他的目光始終不離自己方寸,遂停下動作走了過來,道︰「夏兄,可要與在下一同切磋劍技?」
夏夷則道︰「你不是說過,你只懂得殺人的劍法嗎?我還不想成為你劍下亡魂
西門吹雪雙目中掠過一絲暖意︰「倘若一名劍手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劍,又怎能躋身第一流劍客之列?」
夏夷則深以為然,點頭道︰「既然西門兄有此雅興,在下自當奉陪
西門吹雪道︰「你不怕?」
「怕什麼?」
「怕我一時收勢不住,在你咽喉上戳個透明窟窿
他的劍法已具雷霆之威,誰听說過雷霆一旦擊下,還能重新收回之理?
他的劍法,本就是殺人的劍法。
他一劍既出必定見血,從未想過空回。
只不過,近年來西門吹雪已經漸漸領悟到,劍道的最高境界並非無人可擋,而是收發由心。
要做到這一點無疑需要更多的領悟與練習,可惜他從來沒遇上過有資格和自己切磋劍技的劍手。
因此,能遇上夏夷則,就連西門吹雪也不禁生出三生有幸之感。
「我不怕,」夏夷則莞爾道︰「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相信西門吹雪一定能控制住他的劍,也相信自己一定能于危急關頭避過他的劍招。
夏夷則右腕微抬,青瀾當胸橫執,正色道︰「請賜教
西門吹雪頷首,下一秒,兩道劍光同時沖天而起。
一道凌厲如電,一道飄逸若風。
劍路雖大相徑庭,卻同樣驚才絕艷,風華無雙,耀目不容逼視。
正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夏夷則每天除了早中晚定時到梅林陪西門吹雪練劍,其余的時間都是留在房間里苦修法術。
拜那次失敗的易骨所賜,他的身體元氣大傷,一身強悍妖力大半因易骨之術而風流雲散,就連十幾年修得的靈力都因易骨而流失了不少。這令本就體虛畏寒的夏夷則比往年更加怕冷,只得整日穿著厚厚的皮草連帽衫守著碳火爐,效仿那些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熬過這個對于他來說比往年更加難熬的寒冬。
好在冬天再漫長總會有過去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已到陽春三月,仿佛一夜之間春風吹遍大地,眨眼間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畏寒的夏公子終于不再飽受苦寒肆虐。
然而,夏夷則雖不用再受嚴寒之苦,卻不得不面臨另一個更加嚴峻的現實。
就在昨天,他已經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正式成年了。
再有半個月,他就要迎來成年後的第一個月圓之夜了。
而月圓之夜對于雄性鮫人來說,無疑是一個特殊的夜晚。
因為,每逢月圓之夜成年雄性鮫人就會情動。
換句話說,月圓之夜就是成年雄性鮫人的發情期。
每到月圓之夜,鮫人體內潛藏的情,欲便會盡數爆發出來,必須要找人媾、和方可平息體內的悸動。
而鮫人成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這種鮫人本能的情潮涌動來得尤為激烈。
據說強烈到足以令其迷失所有神智,只剩下強烈的求歡的本能。
所以,雄性鮫人通常都會努力在成年之前找到心上人,或者是看得順眼的異性甚至同性,以便一起度過那些個難熬的夜晚。
這些每個鮫人都知道的常識,夏夷則原本一無所知,好在他母妃臨終前曾給他留書一封,將所有鮫人必須了解的知識一一寫在書信中。
而這件事,正是她列為重點千叮嚀萬囑咐的頭等大事。
夏夷則自知曉此事後便頭疼不已,將其視為人生最難度過的難關之一。
自幼就有輕微潔癖的他根本無法接受隨隨便便找不喜歡的人媾、和,在他看來,那無疑是一件十分不潔甚至恐怖的事。
他寧肯獨自熬過那個可怕的夜晚,也不願意隨便找個女人交、媾。
隨著時間一天天溜走,月圓之夜正一天天逼近,夏夷則也一天比一天不安。
就在剛過十八歲生日的深夜,他半夢半醒之間,就已經感覺到那股緣自身體深處的悸動。
距離月圓之夜越近,他體內的悸動也越明顯。
很快西門吹雪就發現夏夷則變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甚至連和他切磋劍技時都會走神,好幾次都差點躲不過西門吹雪的劍招。
幸好西門吹雪已將劍法練到隨心所欲收發自如,恐怕夏夷則身上就要多好幾個透明窟窿,變成劍神的無數劍下亡魂之一了。
這日兩人切磋完劍術,西門吹雪沒有像往常那般離去,而是用一雙漆黑如夜的黑眸凝視著夏夷則問道︰「夏兄近日常常神不守舍,甚至練劍都無法專心致志,可是遇上什麼為難之事?」
夏夷則看著他流露出關切之色的眸子,心中有些感動,然而這種事情,又如何能透露給外人知道?
當下只搖搖頭強笑道︰「無事。多謝西門兄關心
西門吹雪見他不願說,便也不再勉強,道︰「無事便好。倘若夏兄有任何為難之事,都可以告訴在下。在下但凡能力所及,必然盡力為夏兄分憂
眨眼便到了三月十四,月圓之夜的前一天。
這天早上,夏夷則醒來,感覺體內燥熱悸動之感猶勝以往,遂在淨面時對著對面的落地琉璃鏡照了一照,只見鏡中人面現異樣紅潮,一雙藍眸仿佛籠罩著一層朦朧霧氣,就連嘴唇都比往日紅潤許多,看上去與往常大異。
西門吹雪已經對他近日的反常起了疑心,如果自己再這樣走出去被他看到,他定然會生出些無謂的猜測與擔心。
一念至此,夏夷則便不再如往常般去客廳與西門吹雪一起用早膳,而是徑直去找司劍。
結果他一見到司劍,還未及開口,司劍已經驚道︰「夏公子,你臉色有異,莫非是生病了?」
夏夷則正愁找不到托詞,聞言立刻順著她的話風道︰「在下昨夜不慎偶感風寒,身體不適,這兩日便不去和莊主一同用膳了。煩請司劍姑娘代為向莊主轉達一聲
「啊,夏公子你真的生病了啊,有沒有看大夫?……啊對不起我竟然忘記你不願意見外人了司劍道,「不過我們莊主就精膳醫道,夏公子不如請莊主幫忙把把脈?「
「不必勞煩夏夷則道︰「在下、體質特異,脈相也異于常人,即便診脈也看不出來的
「啊,那怎麼辦呀司劍擔心地道︰「那你知道該吃什麼藥嗎?需不需要我幫忙去藥鋪買?」
夏夷則搖搖頭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癥狀輕微,只需臥床數日便可痊愈
「這樣啊,」司劍點點頭,「那夏公子這幾天要好好休息啊,我會時常過去照顧你的。這里風大,夏公子先回房休息,我這就去廚房替你準備早膳
夏夷則道︰「如此,便勞煩姑娘了
夏夷則目送那個女敕綠色的輕盈身影燕子般飛掠而去,不禁又想起了闊別已久的阿阮。
也不知她現在和無異他們在一起過得可好,對抗流月城的事情進行得是否順利?
「阿阮,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過度使用靈力,更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希望有生之年,我們還有得以重見的那一天
夏夷則回到房中,剛在軟榻上坐下不過片刻,門外就響起了幾下很輕的敲門聲。
「是司劍嗎?」夏夷則道,「門沒插,進來吧
下一秒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白衣若雪的西門吹雪走了進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