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架起了幾重薄如蟬翼的紗簾,身姿妖嬈的舞姬穿著單薄,卻是隱在紗簾之中,翩然起舞,性感卻不放.蕩。
牡丹紅端坐彈琴的身影,被燭火投映在紗簾之上,紗簾被風吹動時,她的影子便如同園中盛放的牡丹花輕輕搖曳,讓人心馳神往。那些舞姬每舞蹈一段,便是撤去一層紗簾,然舞姬們臉上卻都是被輕紗半遮半掩,即便撤去紗簾,也讓人看不真切。
赫連長羽出神地看著那重重紗簾,被月光渲染的面頰更顯蒼白,卻是有一分超凡月兌俗如若謫仙的飄渺美感。
台下一干不能自持的男人伸長了脖子,只等著最後一層紗簾揭開,能夠一睹這縉南名妓的風采。半隱半現之間,最能撩撥男人身上的原始yuwang。
只是牡丹紅不曾想到,若璃這般的良家女子,竟是比她這個青樓煙花之地長大的女人還要了解男人的心思,還要有手段抓住男人的視覺,無形之中竟是抹去了這一場表演在舞技上與汐月的差距!
然而更讓台下幾多人震撼不已的,並非牡丹紅超絕的琴藝,而是伴著琴聲婉轉輕唱的曲子。若璃先前並沒有想到,這具身子竟是有一把二十一世紀的她不曾有的好嗓子。雖然平日說話時,若璃覺得這音色與從前的自己別無二致,但是唱起歌來明顯感覺到這身子要保養得好得多。
一詞一句勾勒出的場景,如同一幅幅畫卷在眼前展開,即便是這天底下最好的畫師,也畫不出這般淒切的情意。
就連赫連長君和赫連尋隱這兩個先前一直心不在焉、各懷心思的人,也一下子被這歌聲拉回了思緒。但與旁的人不同,他倆同時身軀一震,並非因為紗簾之後的女子唱出的歌詞乃是可以千古流傳的佳句,而是這聲音,竟是那般熟悉!
方才還鬧哄哄的小院,忽然一下安靜下來。究竟是王府夜宴,座下賓客武夫少、文臣多,對于那婉轉歌喉唱出的詞句,那些文人腦中都如同驚雷轟然炸開,然後所有飛揚的塵埃都匯成一個疑問——這是誰作的詞!
是而這一曲唱罷,在眾人的極力要求下,起身鞠躬意欲退台的牡丹紅和她身邊唱曲的若璃都被留了下來。
曲終時,所有的簾幕撤去,然而後面的牡丹紅和若璃卻是和舞姬一樣,一襲輕紗遮臉,引人遐想菲菲。
若璃的眼楮本是很美的,黑白分明,眸光皎皎猶如皓月,無疑是為她那張並不算特別出彩的面龐增添了一抹能夠引人注意的亮色。但此刻她只能低垂眼簾,極盡可能的不與在場任何一個人有眼神交流。即便如此,她還是隱隱能夠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之色,雖然她並不確定,是不是來自她擔心的那個人。
不過,在走下台正式拜見王爺時,若璃還是目光一掃,看到赫連長君的時候,那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截。他沒死便好,她心里對他的那一點歉疚也放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擔心自己的處境了。
「姑娘?姑娘?」若璃的思緒,被牡丹紅這兩聲低低的呼喚拉回來,因為若璃一直沒有提過自己的名字,所以牡丹紅和杏芳還一直是這麼叫她。想到現下面對的是縉南封地最具權力的一群人,若璃意識到自己的出神有些失態,連忙壓低了頭顱,一副緊張的模樣。
「姑娘,快給王爺請安呀。」牡丹紅不禁提醒道。
「誒?」若璃一緊張,倒把這茬給忘了,微抬眼眸,探尋到了赫連長羽那張蒼白的臉。
不得不說,他和赫連長君長得真像,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連堪比女子一般的細膩肌膚也是如出一轍,讓若璃完全相信他們身體里有著好幾組相同的等位基因,這優良的血統,是赤.果果的引人嫉妒啊!
但不同的是,相似的薄薄唇瓣,赫連長君總是習慣地抿起,一副苦大仇深或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赫連長羽,卻是唇角微翹,帶著溫和笑意,即便只是出于禮貌性的,笑容溫潤卻疏離,但也讓人心里的緊張減緩幾分。
「這丫頭看來年紀不大,許是沒見過這般場面,不要嚇到她了。」此刻,赫連長羽更是語音輕柔,對于若璃的失禮不但沒有絲毫責怪,反而一副理解神情。
倒是另一座的女聲不滿嚷道︰「哼,下人就是下人,曲兒唱得再好,也終歸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配不得羽哥哥的問候。」
這話听在若璃耳里,並非簡單的對她的失態表示不悅,而是指桑罵槐,滿滿的鄙夷和嘲諷!偏偏若璃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從前的她為了養家糊口,做過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往往是將自尊踩在腳底下,因而她也發誓,有朝一日她能夠挺起脊梁時,絕不向欺侮她之人卑躬屈膝!
說她是鄉巴佬?若璃無聲冷笑,不及伊鼎臣出口教育,她就先一步說道︰「小姐教訓得是,奴婢這些做下人靠自己的雙手吃飯的,沒見過大場面,第一次與王爺說上話,激動得禮數都忘了,比不得小姐投胎在好人家,對王爺也可以嗤之以鼻。」
伊繡雲眼一瞪,正欲還嘴,卻被伊鼎臣喝住︰「放肆!王爺尚未發話,豈有你一個黃毛丫頭插話的份兒?再多嘴,就給我回府去,免得在外丟人現眼。」繼而又向綏王說了幾句賠禮的話。
被父親這一呵斥,伊繡雲雖有些惱,但看得出來,父親的威嚴終究還是壓制住了她的小姐脾氣,在狠狠瞪了一眼若璃之後,也沒有再繼續為難。
其實若璃听得出來,伊丞相教訓自家女兒的同時,也在教訓她這個「多嘴」的小丫頭。可她已經注意到,今日王爺宴請的賓客之中,基本都是男人,唯有伊鼎臣帶了家中女眷。一來可以看出,伊家在縉南的地位;二來也說明,這個伊家小姐與王府的關系非同尋常——她剛才叫綏王為「羽哥哥」!
所以,其實她還有些後悔剛才一逞口舌之快,對伊丞相的話也只好裝作沒有听懂。聳了聳肩,她的目光往邊上瞥去,既然伊丞相和伊家小姐都在此落座,那他們旁邊的應該就是伊家的公子們了。下意識的打量之下,落入若璃眼簾中的,除了一個陌生公子哥,便是一個空位。
沒有看到漪漣熟悉的面容,若璃竟是微微一怔。不應該啊,王府夜宴,漪漣作為伊家長子,不可能不出席這樣重要的場合。那個空位……
「繡雲只是性情直爽,心直口快,伊相無需動怒。」赫連長羽擺擺手,滿面溫和地化解此事。
而赫連長君此時卻是目光緊盯若璃,她還沒有察覺到,因著她剛才那一番「口舌之快」,這張她最該防備的俊臉上,閃現了怎樣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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