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這一遭,真真是料想不到朱?正拿帕子給黛玉拭發,一邊就有些忍耐不住的說,「來這府里這麼些時候,這樣的事以前可沒見過
因黛玉不言語,朱?膽子也就大起來,直接去問紫鵑,「紫鵑你見過沒有?」
紫鵑穩重的搖了搖頭,卻沒對此事發表什麼意見。
倒是雪雁忍不住接了一句,「以前從沒有過的事,二姑娘這麼做了,就不擔心那些婆子媳婦怎麼傳?二姑娘平日里看著多精明的一個人……真是想不到的
朱鷺忙斥了一句,「還說婆子媳婦亂傳,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雪雁吐了吐舌頭,忙住了口。
雖到賈家來,人事大為不同,但黛玉並不拘束她,房中的事情也有幾個年紀大些的操心,故此大半年過去,雪雁依然有些孩子氣。
「二姐姐是個精明人這時候,黛玉卻忽然開口了。
本當她會一直沉默的幾個丫鬟都吃了一驚,幾乎以為自己听錯。正打算听黛玉多說兩句是,黛玉卻再沒說什麼了。
雪雁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那姑娘知道二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黛玉輕輕搖頭。
朱?忙抬起手來,黛玉卻又不動了,「看著就是。終歸不會只說那麼一次話
是的,肯定還有後繼動作,且黛玉覺得,搞不好和迎春始終在乎的新胭脂有關。迎春是個精明人,黛玉有時候甚至覺得,她根本就不像只有十歲。
這一點,和現在的寶玉一樣。
原本的寶玉看著寶釵的眼神,哪怕是最讓她生氣的一次,其實也和看一朵特別的美麗的花一樣。是不含雜質的。
可現在的寶玉不同,當他第一眼看到已經有些少女風韻的寶釵時,那種眼神,她只在賈璉那樣的人身上看過!
當然,若原本是什麼妖魔鬼怪一類,也就並不出奇了。
以現在的迎春的精明,肯定能明白,不但她的父母不可靠,只能討好賈母也並不足夠。要讓賈母費心為她籌謀,甚至讓賈母為她對抗她的父母,那必須要有讓賈母重視的地方。
現在,她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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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姐姐這些日子都在梨香院里,我有次去看,卻見她也在整理她家中的賬目。那時我就心中奇怪,薛家那樣的人家,怎麼要她一個十歲出頭的姑娘家管這些?後來我仔細打听了,原來他家自薛姨父去後,兄長不能支撐家業,家業未免凋敗。故此她一個小姑娘家,也只能幫著母親分擔起來
賈母房中,迎春正細細的敘說這麼做的因由。
賈母眯著眼楮,也並不打斷她,只默默的听著。
迎春這些年也知道她的幾分性格了,又從寶玉哪里打听了些。加上她前生鍛煉出來的鎮定,倒也並不慌亂,自顧自的繼續。
「這些日子,我常往梨香院去,並不曾見薛姐姐懈怠,心中也十分慚愧。說句不孝的話,自孫女兒記事起,便見著這府中吃穿用度日日的凋敝了。想曾祖以來,生齒日繁、事務日盛,然家中祖業多有分出去的,卻沒有多少多出來的進項,自是難免如此。故此孫女就想著,若能為家中添些進項也是好的……」
「所以,你就把寶玉都打發了出去,幫你打听胭脂方子,好讓你琢磨新的?」忽然,賈母有些听不出喜怒的說道。
迎春一驚。
確實,她讓寶玉去打听胭脂的好壞、方子,是在為此做準備。因她前生就是做美容的,在技術上也有些成就——那是她成功的基礎。
相比之下,寶玉雖也有些想法,但要說「玻璃」之類的看著能發財的東西,別看穿越小說里說得簡單,實際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所以,她就說服了寶玉,以胭脂來挖第一桶金。
女人的生意可是極好賺的!
她甚至想過,偷偷的來做這件事。可惜,作為一個千金小姐,想要在古代缺乏工業基礎的情況下試驗出合適的胭脂方子,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人。
加上她知道,在賈寶玉可能改變賈府整體命運的情況下,賈母的重視,就是改變「賈迎春」命運的關鍵。是以,才有今天這樁事。
但話說得好好的,她沒想到,之前似乎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或者知道了也半聲沒吭的賈母,會在這時候提起來!
這打亂了她的步調,迎春一時間也琢磨不透,該怎麼說才合適。
賈母卻也沒有將那句話發揮開來。
盡管要是深究下去的話,迎春「見了薛家姑娘才想著要幫扶家業」的說法,說不通。
「你就這麼自信,你的胭脂方子,能比外面賣的好?」賈母繼續拉家常一般的道。
迎春暗地里鼓了一口氣,愈發的謹慎起來,「女孩兒家,對這些總是敏感些的。孫女已試了好些方子,如今用著都好。雖不敢說和宮中秘制或者進上的比,但想來也能有些賺頭。且孫女兒最近打听了,薛家在京城有些鋪子,原本的人手是用不得了,又暫且找不到好的,或者也可以商議一番……」
賈母依然眯著眼楮听了,听見迎春小心翼翼的建議,卻並不答言,反而張開了眼楮道,「你倒是個有見地的。不過,听說經營一道,要開其源、節其流。你這是開源的法子,可有節流的法子?」
迎春愣了一愣。
她確實是個聰明的。
所以察覺到,賈母會這麼問,是看透了她單獨找過來的原因。胭脂的方子,她試了出來。可若是交到公中,有半點用處嗎?
賈府現在是個無底洞。
多一份收息,只會讓賈府的行事多奢靡一分,讓下人們多撈一點。迎春無法改變這些。因此迎春希望的,是得到賈母的重視,並得到一部分的私房。
這是在為自己謀算沒錯,可她現在又哪里有主導賈家的地位?
見迎春說不下去了,賈母卻道,「得了,你回去吧。我今兒晚上好好想想。明日再告訴你
迎春實在不好答「節流」的話,也只得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原本說要和賈母單獨說話時的篤定和自信,已經有大部分變成了忐忑。
賈母的反應,和她的料想差距太大了。
注意到了她以為她不會知道的事,卻對她明顯于賈家有好處的想法不置可否……
迎春簡直不知道自己是低估了她,還是高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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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迎春不知,她走後,一直侍立在角落里的朱嬤嬤見賈母依然在沉思的模樣,走上了前,「太太……」
「不用說,我知道賈母擺擺手,又沉吟一會兒,忽然問,「那悅梅和煙竹兩個,我記得現在是在院子里做事?」
「是
「她兩個做得如何?」
朱嬤嬤全然不知,為何賈母會忽然想到那兩個丫頭身上去,但她依然老老實實的答道,「還好。做事都還算勤快。只是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雖已是幾個月了,但活計上不夠伶俐,且也不怎麼和其他丫鬟玩笑。是了,悅梅看著還算喜歡鴛鴦、琥珀
賈母听了,都記在心里,又道,「你去把她們給我找來吧。還有黛玉,你讓鴛鴦去,想來她這時還沒睡,即如此,將她也叫來
朱嬤嬤更是奇怪之極。
但她跟著賈母數十年,可謂是賈母一手調/教出來的,自然清楚,賈母此時雖看著精神不濟,事實上卻是心里有了盤算。
故此她也並無疑問,就找了鴛鴦,將話吩咐了下去,一邊又自己去找悅梅、煙竹。
一邊找時,記起她年少時賈母的光景,也不禁在心中嘆息。
她剛被買進賈府的時候,賈母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多謀善斷?剛毅果決之處,天下男子不及。那時賈家的成年男子都要上戰場的,府中全靠她撐著。
可惜啊,人終究是要年老的。便是老封君也不能例外。
且她那時忙于家務,忙于朝堂政局,終究疏忽了兒子的教育。
原為保全家族的策略,卻最終毀了長子。連次子也是……
朱嬤嬤記得,賈母那時本希望次子能科舉出身,日後分家出去,也能有多出一脈書香傳家的。可惜啊,不過是一道聖旨,說是恩典,卻是徹底絕了這種指望!
若不是因為只是萌官,何至于升官如此之慢?
連她這樣的奴婢,見了那些事情也明白了。不過是所謂「如父」的君王,不允許曾立有大功的勛貴,其影響在軍隊和朝堂代代延續。
朱嬤嬤很清楚,當時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歡歡喜喜的跪下,在亡夫靈前說出那一句「謝主隆恩」的賈母,事實上是怎樣的咬牙切齒、心中泣血!
加上後來與長子之間的裂痕,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對這位老太君的打擊太大了。
到了如今,賈母只要是多想些復雜些的事,精神就極易倦怠。
不過,二姑娘鼓搗出來的這碼事,雖說那二姑娘的私心顯而易見,于賈家應該不算是壞事才對。太太卻要找幾個月都沒再過問過的那兩個「前大家小姐」做什麼?
要說單找林姑娘,那倒是好明白得很。
這麼想著,朱嬤嬤已經快步到了裙房一帶。撇開今日之事,朱嬤嬤還是略知賈母對那兩位「前姑娘」的心思的,早吩咐了管事嬤嬤,先給那兩位派的事情不多也不重。此時這兩個應該已經可以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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