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樓 第九十三章 寧府陰私

作者 ︰ 效顰

卻說青幃小車從正門出了榮府,寶釵和青玉就吃了一驚。

寧榮街上傳來亂哄哄的腳步聲,偏還掩不住寧府里傳來的搖山震岳的哭聲。這秦氏不過前一日夜里才去了世,今日里的喪事竟已轟轟烈烈的辦了起來。

青玉雖早知道秦氏的喪事辦得場面極大,但她在後世可從未見過這樣的喪事,一時間驚住了。寶釵更是又驚又疑——

這秦氏身世不高,比自己還差了一大截。嫁進寧府做未來的宗婦已經是怪異了。如今無出而早夭,放在哪家人家,似乎也不該這麼大辦喪事!

可惜,這會兒說要回頭也不可能了。

一時間,小車頭次的從寧府正門駛了進去,幾個姑娘在前院下車,便听見正廳里有僧人念超度等經文。黛玉等度其聲勢,心知必有百余眾。

但停靈處卻在會芳園。

早有媳婦過來招待,將三人引入。

待進了園子,便是黛玉,也當必然見著尤氏,誰知卻是兩個年紀比寶釵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家,都是一身素服,長得十分美貌,又俱與尤氏有兩分相似。

見了三人,這兩個姑娘家都行福禮。

旁邊就有嬤嬤忙介紹道,「這兩位是太太的親妹,因太太在那邊招待蔣夫人,故此出來代為迎客。

寶釵一愣。

黛玉卻是一蹙眉,「蔣夫人?莫不又是平原候家的蔣夫人吧?」

這個「又」字真是意味深長。對黛玉已經頗有了解的寶釵和青玉都頓起不祥之感。況且,秦氏不過是前一日夜里去世,少年早夭,世間皆認不詳。自家大辦喪事還可以說是糊涂了,這京城的勛貴仕宦,就是要捧場吧,難道就不知道先送祭禮喪儀,人避幾日再來?

而寶釵青玉覺得不詳,那嬤嬤的臉色也是稍顯僵硬,道。「近幾個月。蔣夫人與太太卻是交好。」

黛玉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麼。

寶釵看她一眼,笑道,「不知這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年紀稍長、柳姿花容的那個就道,「我們姐妹也沒什麼大名,喚我二姐,喚她三姐就是了。」

黛玉前生其實是見過二姐的,只是不喜罷了,這些事情其實早知。

寶釵听見尤二姐這麼說,卻又有些詫異——女兒家的閨名雖然少用,但就是嚴謹輕女如李紈那樣的人家。也會給女兒起上一個正經名字。這般輕待的,也不知尤家到底是何等家風……

但寶釵也不曾把詫異放在臉上。當下就不失禮貌的喚了兩聲,又隨著她們到停靈處祭拜了一番。

不說圍在靈前做法事的一眾道士,平原候家的蔣夫人並尤氏兩個也正在秦氏靈前。尤氏領著兩個賈珍的侍妾,還有一個黛玉惜春曾見過的丫鬟瑞珠,正穿著一身孝女孝服跪在一邊。

那兩個賈珍的侍妾站得遠了些,大約尤氏和蔣夫人原本還在說些什麼。

只是見又有客來,兩人卻不約而同將話止住了。

黛玉三人分明察覺到。蔣夫人將目光轉到了她們的身上。

想到黛玉之前的反應,寶釵和青玉都有些皺眉。不過她們對秦氏又沒什麼感情,不過是面子上祭拜一番罷了。而再沒感情,蔣夫人也該有些禮貌。想來還不能在靈前亂說亂做。

等會兒她們回賈府去,這蔣夫人……至少還沒再榮府听過呢。目前看來,和這京城的勛貴夫人,也沒什麼差別。

是以她們還算放心。

黛玉的感想卻又有不同。

等到行至秦氏靈前,她卻再次覺得胸口的玉佩微微的發起熱來。這也就罷了,這時候她們是不避僧道的。可既然是寧府請來開壇做法的道士。總該專心點兒?

她卻分明覺得,那一眾道士里,時不時傳來一道打量的視線。偏她望過去時,卻又一無所得。這些道士年紀俱已不小,且一個個看著都專心致志。

&

近乎同時……

會芳園一角,隨雲閣。

前一日里才到寧府來的魏道姑因見蔣夫人來訪,尤氏無暇它顧,便瞅了空隙,在會芳園內逛了起來,一時到了隨雲閣外。

隨雲閣內住著的賈珍妾室柳隨雲听見小丫鬟報外面魏道姑來了,忙遣了小丫鬟去請。自己也起身迎道,「姑姑來了,竟不曾來見我。」

魏道姑就笑道,「何曾有這個空檔。雖你我是早前就認得的,可如今在這深宅大院里,哪能和外面一樣?若不是昨兒出了些事,我昨兒也就走了。」

柳氏忙請了魏道姑到里面做,一邊讓小丫鬟去端茶,一邊又壓低了聲音問,「昨兒到底是怎麼了?我先听見說有客人送了禮來,請了大爺去見。後頭就听說那秦氏死了。我也知是姑姑的功勞,可听得這樣的事,心里總有些不落實。」

魏道姑心頭不由得嗤笑一聲。

前頭柳氏在橫波樓里做紅牌的時候,她是幫了她做了個法事,讓她進了這寧國府。可秦氏是何等人?但凡是在這大戶人家里走慣了的,誰不知她有些蹊蹺?她哪里真幫柳氏咒了她!

雖給了釘頭鬼與這柳氏,但不做法,就一點兒作用也沒有的。

誰知不過幾日,倒真傳出「邪祟」的話頭來,還怕得她一時間不敢來寧府。現在想來,卻不過是她與公公扒灰的事情事發了,賈府要她死呢。

這大戶人家的陰私事,原是一般的。且一旦出手,都果決得很。

倒不像她們的術法,就是起效,也基本不能在短時間里置人于死地的。

且既然這秦氏死了,柳氏這兒自然也就能來了。她本當那是在柳氏這兒能撈的最後一筆財,但寧府這情形,多撈兩次,多半也沒有什麼大礙。

且這柳氏生得美貌,得了賈珍的寵不說,自己在贖身時又沒花銀子,做紅牌時的積蓄也還攢著呢……

魏道姑在那里千般思量,很以為得計。

卻不知是利欲燻心,竟忘了思量。為何就那麼巧的有人告訴她寧府邪祟的前後事。慫恿她到寧府來攬財?

她惦記著柳氏的私房,面上就一點異色不露。

當下也湊頭對柳氏笑道,「你只看著別人來了,怎麼不看著我來了呢?我和你說,那佩鳳偕鸞兩個,你不也嫌她們擋了路?還有那秦氏,若你只是要她死,如今已經好了。卻不知我那術法還有後頭的呢,就不知你是不是想著要輕輕放過了。」

柳氏心中一動。

有了魏道姑幫她的兩樁事,她對魏道姑已經是十分信任。況且。秦氏的事說是邪祟,卻沒查出個名堂來。可見魏道姑說的「不懼她查」一事乃是真的。

見小丫鬟端了茶來,忙讓她把茶放下,又讓人到外面守著,她就小心問魏道姑,「還有什麼後頭的?」

魏道姑笑道,「還有什麼後頭的?你想著,人死了都要到閻王面前去稱量善惡的。雖那秦氏犯了人倫大惡。但如今請了那麼多僧道給她超度,又多多準備喪儀,多半就能把她的罪過掩了去,她若是在地下等著你……」

說到後頭,魏道姑的話就有些陰測測的。

饒是柳氏素來膽大,當初在橫波樓時,為爭個名頭,下了手的也不止一個,但世人幾人不信鬼神?聞言也有些心驚膽戰。慌慌的問,「這可如何是好?……姑姑,不是我說,要說等著,只怕連你也要算上的。」

魏道姑就「哎呦」了一聲,「我真心為你著想,你倒嚇唬起我來了!干我們這行當的,哪個沒點兒消解之法?不過是破些財罷了。隨雲,不是我說,就是你日後多多燒香念佛,多捐些香油錢,也是可以免了災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這麼一說,魏道姑作勢就要起身走人。

柳氏忙攔住了,「是佷女年輕,被嚇著了。姑姑怎麼就能不管我了?那香油錢給了旁人,還不如給姑姑你呢。」

魏道姑就又坐了,依然笑道,「這香油錢給誰,我可管不著。我如今來,一來是要告訴你這免災的話,二來,做姑姑的也要勸你一聲。都道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秦氏死了,這府里正是一片忙亂的時候,且之前也有邪祟的名頭,又沒人懷疑到你頭上。可不是正好下手?」

柳氏听了,就道,「不瞞姑姑說,自從姑姑給了我那些物件,我瞅著空兒,這府里好些人的生辰八字我也暗地里打听了,她們頭發等物,我也趁機收了些。只是姑姑的法力有限,我也怕事情做多了露出端倪,故此不敢去找姑姑。不過,如今既然有那狐精的說法,可不正是大好時機?我想著,先把佩鳳偕鸞兩個收拾了。恰好,這時候她們也該在那秦氏的靈前。」

魏道姑笑道,「你是個沒膽的。如今在秦氏靈前的,何止是那兩個?」

柳氏心知她暗指尤氏,忙搖頭,露出不甘之色道,「雖是那麼說,可那尤氏早失了寵不談,就是她也死了,那正房太太的位置也輪不到我頭上,倒保不定換個厲害的來。如今這府里子嗣單薄,又不過是唯有那兩個與我相爭……姑姑你也是知我的,我不過是想能得些時候,好養個哥兒出來罷了……」

魏道姑听了,倒是皺眉道,「你也知這府里子嗣單薄,怎麼就那麼肯定……」

柳氏嗤了一聲,道,「姑姑不知,那尤氏的身子有些毛病。且我們大爺和那秦氏的往來有五六年了。那時候只顧著哄她呢,哪能讓這院子里有人生出什麼來?等到秦氏到手,他的心思倒是活泛了,可又有個秦氏在一邊盯著……如今去了這樣的心頭大患,姑姑放心,我自有辦法……」

ps︰

繼續努力的二更中。如今思路比較順,大綱沒有出現問題。所以沒有意外的話,三月份效顰應該是會全月雙更了。請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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