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後世」的見識,彌補了先天的不足。看到吳家的三個姑娘,迎春想到的,竟是比寶釵、黛玉、探春三人要多得多。
就連寶釵都在好奇,到底要怎樣「極小的腳」才能把走路的姿態給走成這模樣的時候,迎春的腦袋已經轉到太孫對女人的口味和後宮爭斗上去了。
迎春覺得這個應該不是什麼杞人憂天、後世經驗誤導。
來這別莊後短短一段時間的事,就又飛快的在她的腦袋里轉了一圈。讓她的心里有了一點兒定論。
這麼一想,她才和其他人一起細細的打量那幾個吳家姑娘的長相人品。
只見這幾個姑娘也都是十三四到十四五之間,身形都縴細,長得都頗為娟秀。只是迎春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卻是覺得,這幾個姑娘不但說話口音沒有嶺南那邊的味道,就是長相,似乎也不像那邊的女孩子。
不過,估量歸估量,她們這邊年紀普遍偏小些,迎春就和幾個姐妹一起先行禮。
為首年紀最長,應該已經及笄的吳家姑娘也將她們打量一番,又看看她們丫鬟嬤嬤,就笑道,「這會兒可見著幾個同病相憐的了。若知道這兒人手緊張,我們好歹該多帶幾個人來。」
可是,元春讓人來的時候,卻並沒有做類似的暗示。
所以賈家是按照「去不大親熟的親戚家暫時做客」的規格派的人。並不敢顯得太嬌慣。
有個現成的例子就是湘雲。
史家和賈家都是在京城那一大塊兒地方住著的,湘雲的叔嬸將湘雲送到賈家的時候,路上就要派上不少嬤嬤媳婦跟著。可湘雲住在賈家的時候,基本就是由賈家的丫鬟、嬤嬤照顧。
如今湘雲的貼身大丫鬟翠縷,就是這麼著和湘雲處熟了,由湘雲從賈家帶走的。
迎春比較了一番,就不接這吳家姑娘的話,只問,「不知道幾位姐姐如何稱呼?」一邊又擺出做姐姐的風範,將身邊的幾個姑娘介紹了一番。
吳家姑娘見迎春不搭話茬。而另外幾個姑娘則不吭聲,卻也不以為杵,依然笑著道,「也不用那麼客氣。我們幾個也都是才人喊來幫忙的,都是吳家的同族姐妹……」
這三個吳家姑娘各自報了閨名。
分別喚作約、織、繪,都是從的兄弟的名字。
不過,雖那吳約一直都笑著說話,那種笑,卻和熙鳳、迎春是不一樣的。熙鳳迎春都是爽利的性子,笑起來的時候。看著也爽利。這吳家的幾個姐妹。雖也說話時時帶笑。看著卻是溫婉如春風,十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而吳織和吳繪兩個,一個是類似的婉約溫順,另一個則看著有些羞怯怯的。便是說話時,也總半低著頭。
見了這樣的作態,黛玉與寶釵、探春兩人都各有所得,心中都有些判定。只是迎春既然已經出頭,她們也就由得迎春應對。
迎春果然再次出頭道,「听說幾位姐姐來得比我們早些。也不知院子里可都收拾好了?」
吳家姐妹里,也依然是吳約答道,「我們是听見有姐妹們來了,自然先出來見個禮。且這屋子都是打掃過的。也不過認認地兒,擺放行禮,也並不是太為難的事。我們都留了嬤嬤在院子里呢。」
迎春點點頭,「既如此,幾位姐姐接下來是無事了?」
吳約笑道。「自然要回去看看。只是我適才听說,這兒有幾眼極好的溫泉。等幾位收拾好了,或者可以一去看看?」
黛玉等都知迎春現在的模樣該說是「胸有成竹」,雖有些納罕,卻依然並不吭聲。
迎春依然應得極快,「多謝幾位姐姐好意。只是我們姐妹幾個一路走來,都已經十分困乏。只怕今日里是無力去四處游玩了。」
之前那吳約都一直笑意吟吟,但迎春認真地說出「一路走來」四字,就讓她有些尷尬了。畢竟是她們坐走了轎子。
她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便忙道,「是我們的不是。我們原也不知,這兒竟只有這麼幾頂轎子。倒是累得妹妹們受了苦。如今還在這兒耽擱幾位妹妹,真是錯上加錯了。既如此,我們晚點兒再來找妹妹們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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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吳姑娘走了,迎春搖頭笑了笑,低聲道,「這吳姑娘倒也是有決斷的。」
寶釵瞅她一眼。
旁的不說,至少她曾在書上看過,溫泉可解困乏。就算迎春不知道這個吧,她素來也是面上與人為善的。就算要拒絕,找個別的理由並不難,會特意提出「一路走來」,只能說明一點——迎春並不想與這三位吳姑娘交好。
不過,迎春的反常想來有其理由。
寶釵相信,後面的黛玉兩個一直都沒吭聲,想來也是知道這個。否則……迎春可做不了她們的主。
而領路的女官抱琴,似乎能說上幾句話的她卻也一直都含笑站在一邊旁觀,任由姑娘們自己交談。此時吳家姑娘們離開,這才招呼了一聲,領著幾人進了院子,一邊又讓院子里那僅剩的幾個粗使嬤嬤過來給她們行禮。
黛玉等人一時間也看不出這些嬤嬤的好賴,只記住了那唯一一個管事的,姓商。粗粗看去,也確實是像個做粗使的。
故此也就沒人理論。
再看這落梅院里,有三間正房,左右廂房。里面的家具等都是現成的。雖然不是簇新,卻也確實不曾沾上灰塵,都是直接能用的。櫃子里也都放了被褥等物,料子都是上等不說,也都是新的,且也曬過。
幾間正房、廂房都是如此,跟來的丫鬟們一一查驗了,而抱琴也默默的跟著看。
看過之後,迎春忙先問姐妹們,「你們看可有缺的?」
黛玉等自然搖頭。
出門做客,還是到這種地方,她們本來就做好了「東西不全」、「吃苦」的準備。寶釵這會兒也開口了,對抱琴道,「麻煩抱琴姑娘了。」
抱琴笑道,「有什麼麻煩的?姑娘們且先休息這一日。最遲明日。才人必然召見的。只是膳食可能要姑娘們自己遣人去取。廚房的位置,我這兒留下兩個宮女幫忙,讓她們中的哪一個帶路也就是了。」
頓了頓,抱琴還是道,「至于溫泉,今兒都還在清理,也不知可清理完了。若好了,我再遣人來和姑娘們說,也確實是能解乏的。」
說完這話,抱琴就要告辭。
但一直都不吭聲的黛玉此時卻一把揪住了探春的衣袖。出言喚住了她。道。「抱琴姑娘,這一路進來就沒什麼人,也說到處都空落落的。我不過帶了兩個人來,心里有些害怕……」
聞言。迎春和寶釵等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都瞥黛玉,探春更是瞅著自己被揪住的袖子無語——
你會害怕!?
寶玉要仰仗賈母的分析,故此都寫了信回家。那南下北上出的大事,她們可是多多少少都听過一點的。要這幾個姑娘說,最不可能害怕的,只怕就是這位林大姑娘才對。
但是,黛玉的年紀確實還小。
抱琴見她那縴弱的身形,和似蹙非蹙的雙眉,嬌柔的五官。倒是立刻就忘了這位林大姑娘一路走來也不曾叫苦的事,當她是真害怕了。
當下忙溫言勸慰道,「姑娘可不用害怕。這里有許多嬤嬤呢。再說,莫看這莊子里人少,這外院里。金將軍等幾位將軍都輪著班兒,領著人四下巡邏呢,斷然不會有賊人闖進來的。」
黛玉就點了點頭,似乎放了大半的心。不過同時,她微微踢了身後的紫鵑一腳。因動作輕微,禮儀到家,就是盯著她的裙裾看,只怕也是看不出來的。
紫鵑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鬟。
雖然全不知為何黛玉要說「害怕」,可一般小孩子能怕的東西,會有什麼?紫鵑心里一清二楚。
知道黛玉要她接著之前的話說,紫鵑雖心中莫名,但還是接著「哄勸」黛玉道,「姑娘可不用怕。賊人自有將士們擋著。若不是賊人,不是說姑娘身上大有正氣麼?跟著姑娘,我們都膽大幾分呢。」
抱琴稍稍一愣。
關于寧府的那樁「邪祟」,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也正因為跟在元春身邊,是元春心月復,她從頭到尾都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邪祟」!
所以對于那「正氣」一說,自然也就不像賈家的那些下人那般相信。
于是也笑道,「就是沒有這個也不用擔心。除了金將軍,那位‘清源妙道真君轉世’的大人也在這兒呢。要是有什麼不干不淨的東西,也早被這位大人鏟除了。」
黛玉微微抿唇。
她要確認的就是這個。畢竟那一天,听說是這位送著元春來的這里。
當然,就算真在,也只是一種可能……
黛玉正自思量,但抱琴一走,迎春等人的古怪目光就掃了過來。尤其是探春,視線都快黏在袖子上了。黛玉自然立刻驚覺。或者不如說,她一開始就知道這會讓人感到奇怪。
只是,既然想到了那樣的可能,她就忍不住要趕緊確認而已。
黛玉依然抿著唇,卻換上了上揚的弧度,笑著松開了探春的袖子,問道,「三妹妹就一點都不怕嗎?」
探春怔了怔,皺起眉認真想了想,道,「還沒想那麼多。不過,現在肯定不怕了。」
迎春和寶釵看著,也就不再多問。
畢竟,抱琴還留了兩個不熟悉的宮女在這兒。
可黛玉清楚,這也就夠了。迎春和寶釵都是聰明人。卻又不可能聰明到明白她到底為了什麼。所以,她們會得出自己的答案的……
連探春都是。
果然,探春幾乎立刻就道,「我現在就餓了,怎麼辦,二姐姐?」
迎春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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