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芳宴召開的時候,整個莊園都是安靜的——就是琴宴的樂聲,也傳不了太遠。這忽然冒出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對嬌養在閨中們的姑娘們來說實在是相當駭人。
就算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的黛玉都有些呆住了,別說和她遇上的那幾個及笄左右的姑娘家。
隨著尖叫而來的,是同一地方的騷亂和奔跑聲。
騷亂和奔跑的聲音要小得多,可是卻依然十分刺耳。更何況,這些騷亂聲中,依然夾雜著幾聲沒有之前那麼淒厲的尖叫聲。
「怎麼回事?」一個剛才還笑語吟吟的姑娘臉色慘白的首先問道。
其他人又哪里知道?
黛玉雖覺得這群芳宴的姑娘們大部分都沒什麼新鮮有趣、值得深入交往的性格,但她也承認,這里的姑娘都受過良好的大家閨秀的禮儀訓練。
也許有不少意外事件都會讓她們失態,但對這些大家閨秀來說,大部分人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鎮定。
比如說看到個蟲子、老鼠之類的東西……黛玉在南下的時候就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也許看到猛獸的反應會不同,但黛玉可不認為,這別莊里能有猛獸進來。
那麼……
黛玉回頭看看花梣和容華。花梣站在比較靠近她的位置,黛玉也是一眼就看見了她臉上的驚疑之色。
不過,看她的模樣,倒不像是一無所知。
「要去看看嗎?」黛玉語氣輕柔的征詢花梣的意見。
黛玉本就是個有勇氣的姑娘,經歷過幾次危機,無疑讓她的膽量更大了些。但她的這句話,卻讓對面幾個本來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姑娘們更驚詫了。
她們本來都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向了騷動發生的地方,有些進退兩難的意思。
此時听見黛玉的這一問,卻紛紛都轉頭瞪她。看來。她們似乎誤以為黛玉那是在問她們。當然,這目光也含有純粹的驚詫。雖這別莊里的人,近乎人人都听過林家大姑娘性情古怪的傳聞。但她們怎麼也沒料到,能古怪到這程度。
幸而。花梣很快就告訴了她們,至少有一點她們想錯了。
「……姑娘想去看看?」
黛玉點點頭。
她不喜歡之前那種猜來猜去沒頭緒的感覺。而且出了這種事,花梣作為張灤的「侍女」也不好全無反應的。
相比直接讓花梣離開,黛玉覺得還是跟上去看看得好。
花梣見黛玉如此,便沒有異議。不過話說回來,或者也沒有必要就近去看怎麼回事了。只因那騷亂發生的地方本來就並不太遠,這麼耽擱了一會兒。還不等黛玉邁步,已經有兩個姑娘在丫鬟嬤嬤的攙扶下,跑進了黛玉此時的視野。
她們似乎一個個都經受了莫大的驚嚇,裙角沾上了泥污並且皺起。發髻也各個都有些凌亂。
她們的身後沒追上什麼可怕的東西,可她們只顧悶頭跑著,既沒注意到後面已無危險,似乎也沒注意到前面有人。
黛玉忙提了聲音喊道,「兩位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兩個姑娘,並跟著她們一路小跑的嬤嬤丫鬟們都是一個機靈,這才被驚醒。又一見對面都是之前一樣參加詩宴的姑娘,只得緩下腳步來。
其中一個姑娘依然花容失色的道,「別說了。這莊園進了匪徒,劫持了宮姑娘!」
「宮姑娘……」
黛玉皺眉。
另外那幾個姑娘就比她更明白,這個本來就不算常見的姓氏,出現在詩宴的僅僅那麼一個而已。
不過,這會兒她們管不了這個了。
「匪徒?」第一個和黛玉搭話的那姑娘也一樣花容失色,聲音都尖利起來,「這里怎麼會有匪徒!?」
黛玉的臉上也變了色。
不需要更多話了。只听這幾個字,她就明白了花梣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之前那次的南下,和女標師雲蘿的接觸,早就告訴了他,有些江湖高手,並不會害怕金吾的防御。畢竟人手和別莊的大小都擺在那里,防御很難做到天衣無縫。
可是,匪徒是為何而來?
張灤純粹是擔心她的安危,還是說,那匪徒的第一目標本來就是她?
黛玉的心思數轉,但還是很快問道,「那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宮姑娘怎麼樣了?」
此時,那兩個「逃難」的姑娘已經到了黛玉她們的面前停下。听見這麼問,似乎她們才想起來,好歹也該對這事情表示關心,于是臉上都露出了幾分赧色。
而那幾個之前就在的姑娘,也似乎想起這事來,一個個都變得關切不少。
先開口說話的姑娘鎮定了一下,仔細回想道,「似乎,只有一個匪徒?他劫持了宮姑娘,然後……好像有幾個侍衛趕過來了。」
正這麼說著,另一個姑娘就惱怒道,「不是說有金吾羽林守莊嗎?都怎麼辦事的?怎麼讓匪徒闖進來了!?那個什麼……」
最早和黛玉說話的那姑娘飛快的、使勁兒的拉了拉這姑娘的袖子。
這姑娘不悅的住了口,但也很快就看到了花梣,便沒再說下去了。花梣來過別莊里一次,還是很有些人認識她的。
且她的氣度,也和一般丫鬟大不相同。
黛玉抿了抿唇,倒也不急著去看情況了。如果只是一個盜匪,那就確實是所謂的「武功高手」吧?
而既然有準備,那應該就有應對的辦法。
可是……
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啊!
不管怎麼看,能做到這個地步的都只有忠烈王府而已。可向禮荊這是打算做什麼?他好歹面上也算是太孫一黨。和那個金吾衛的金盛,還有張灤這麼徹底撕破臉真的沒問題嗎?
黛玉還難免擔心。
她想得到張灤在太孫那一邊的尷尬地位。本來就容易讓人忽視他的能力了,如今再來這麼一下,不管有再多理由,都一定會被怪罪吧?
事情越晚解決越是如此……
其他的姑娘們也在擔心。
在認出了花梣之後,自然不好直接怪罪守莊的兩位將軍。但有盜匪在那邊,卻是人人都為自己的安全擔心。
總覺得在這樣的空曠之地。實在是萬分的不安全。
互相看了幾眼後,便有人干笑道,「我們是不是。先回詩宴?」
另一人道,「還是到賈才人的院子里?」
旁邊跟著的嬤嬤忙上前。說話就大膽得多了,「到才人的院子里好,姑娘們,還不知道有幾個匪徒呢!才人那兒總安全許多不是?」
又有嬤嬤以類似的語氣道,「正是這樣。姑娘們千金之軀,哪能輕站險地?」
「……」
黛玉听見,這才回神。又看了花梣一眼。花梣低頭道,「姑娘放心,應該無事。公子便是再無能,也不至于讓尋常的宵小之輩闖進來。而高手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因場面混亂。其他人都沒注意到花梣的這些話。
一直都跟在黛玉身邊,卻也和其他嬤嬤做派全然不同的容華卻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梣一眼。
——越來越明顯了。這叫花梣的姑娘,竟有一種……隱隱以黛玉為主的感覺!可這未免太荒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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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個黑布蒙面,卻穿著小廝服飾的瘦小男子正貼在一個姑娘的身後。左手緊緊的掐住了身前姑娘的脖子,早已經讓姑娘的臉上紫漲,半點兒說都不出話來。
盡管如此,他依然只能靠在一面院牆上,被一群執戈金吾給三面圍住了。
這些人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而除了听到消息就趕來的金吾之外。這條小道的附近已經沒什麼人。除了三個姑娘和她們並宮萱的隨侍之外——
其中兩人,卻是迎春、寶釵。迎春本不用參加任何一宴,幫著辦的瑣事辦完之後,她就領著司棋找了寶釵,兩人正準備一起去看探春。
她們兩人本不在附近,卻是先听說了劫持的事。迎春又恰好看到金吾趕到,這才拉了寶釵跟在金吾後面的。
另一人則是宋清漣。
在宮萱被忽然躥出來的蒙面人給一把劫持之後,宋清漣當即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給嚇得飛快跑了。不過,她半路看到迎春拉著寶釵,猶豫半晌,也到底還是跟了上來。
宮萱可是她的表妹!
而看到她,之前被那蒙面人或踹倒會踹傷的宮萱的嬤嬤和丫鬟便也都掙扎著、狼狽的圍到了她身邊。
不過……
「別傷了宮姑娘!」迎春趕到之後,卻是先喊出了這句話。
宮萱的眼中露出兩分感激之色。除此之外,卻是痛苦和羞憤。
「那賊人!」迎春喊道,「你挾持了宮姑娘,是想干什麼?」
頗有幾個金吾回頭看了迎春一眼,眼神詫異。不過,有這麼個姑娘出頭,他們卻也當真只是圍而不攻。
到底他們也都知道,這兒的姑娘,沒有一個身份簡單!
而且,雖然愣了一會兒,可那瘦小的匪徒——也就和宮萱差不多高——竟也真的回答了,只是,答非所問,「……她姓宮?」
迎春一愣,皺眉道,「你不是來抓宮姑娘的?」
那盜賊怒道,「她姓宮,那姓連的呢?」
連?
迎春詫異的看看寶釵——寶釵的記憶力是比她強。
寶釵本是渾身都不自在。且她不曾經過類似的事,也委實是有些膽顫。她只不過是內秉驕傲之性,不肯真正弱于迎春罷了。
但被迎春看了那麼一眼,她還是勉力放輕松,回想了一下,道,「群芳宴里沒有請姓連的姑娘。丫鬟之類我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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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還有一更,本月爭取雙更。
此外,提前祝大家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