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樓 第二百三十三章 北方來客

作者 ︰ 效顰

轉眼,便到了往年春狩開始的時節——

這也是「始作俑者」,兩個王府賭賽的時間。不過,要向禮衍個人來說,他覺得京城中的人似乎已經把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雖說他本來也沒想著要多麼引人矚目,但想到他有心懲戒向禮軒一番的賭約居然演變成了類似于相親大會一類的活動,向禮衍還是不由得有些郁悶。

「……別那麼天真。我看可沒幾個人真的忘了。就是姑娘家……你和向禮衍也都還沒婚配呢。」

張灤再次與他並轡而行,對他的「放松」不以為然,「再說,如果沒有這一著,你覺得你能贏得了向禮軒嗎?你可未必斗得過他們的陰謀詭計。」

「也許不能。」向禮衍說出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可我本來也沒打算光明正大的和他比啊!我本來準備問你借兩個人,崖松寒楓這樣的,只要抓住來暗算我的人,然後回到京城就行了。」

——當然,現在這個打算多半是用不上了。

張灤並他身後的崖松寒楓都有點無語——本來他們還覺得這個小道士不擅長心計的,原來居然想得挺清楚!

隨即,張灤皺起眉來,「你這個打算和陛下說過沒有?」

向禮衍點頭道,「當然說過。不過他說不要冒險。」

張灤的「陛下」兩字就殊無恭敬之意,向禮衍的語氣顯然也沒怎麼恭敬。不過,向禮衍依然沒帶隨從,而張灤的兩個道兵。當然不會對此有什麼意見。

「不要冒險嗎……」張灤難得的冷笑一聲,「難道現在就不算冒險?」

向禮衍看他一眼。頓了頓,道,「陛下已經登基了——母親是這麼和我說的。」

忠烈王妃特意和自家兒子說那麼一個明顯的事實,而向禮衍又在這時提起,這看起來有些古怪。

可張灤並不這麼覺得。

相反的。他再次啞然。

是啊,他已經登基了!禪讓登位,名正言順。為什麼說禪讓是解決那時候的困局的最好辦法?因為皇帝和皇位繼承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皇位繼承人,隨時都可以改變。但是皇帝……歷史上有幾個盛世被廢,或者死于非命的皇帝?

成了皇帝,即使不說對官員的影響——這對堅定那些游移不定的官員的信心大有好處——在天下人的眼里,也就成了至高無上的那一位。

狩獵比賽又不同于祭天那樣的禮制上意義極大的祭天,只是一個活動而已。就是出了什麼天大的差錯。朝臣或者還能來幾句德政不修,但天底下的人,卻會歸罪于奸佞!

自從確定了「天子」的概念,數千年來一直如此。

忠順和忠烈的位置,一下子就變得更為尷尬了。雖然要張灤來說,這場皇位之爭,他們並不是輸給了現在的弘治帝,而是輸給了剛剛退位的洪熙帝。並且,是輸給了他的壽命,而非手腕。

至于剛登基的弘治帝……只能說越是和他接觸。越是了解朝堂,張灤對他的評價就越是下滑。

——始終是在洪熙帝的羽翼之下啊!

群芳宴和如今的狩獵大賽,都稱不上什麼高明的計策,反而有心術過重之嫌。剛剛登基,就開始考慮對付宗室,也實在是性急。

不過。這兩樣東西帶來的部分影響,他還是樂意看見就是。

&

另一邊。

因這次是前往行宮暫住,且元春也傳了話說「要有些排場」,黛玉就不像上次群芳宴那般「小家子氣」了。

不但帶上了當時的紫鵑、容華,當時拋下的雪雁,還帶上了做媳婦打扮的醫女初慕嫻以及雲蘿。

——雖然墨玉提起過雲蘿並不見得十分可信,但按照林如海的想法,雲家整個兒都在京城,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倒是不擔心她怎麼作怪。

但因為雲蘿和初慕嫻的緣故,本來十分期待這次出門的雪雁,這會兒也有些戰戰兢兢,表現得規規矩矩。

初慕嫻還好,畢竟是醫女。

雲蘿卻是吸引了雪雁的目光,雪雁時不時的就去看她。黛玉本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但久而久之,也注意到了雪雁的不安,一時笑道,「你瞧什麼?雲蘿的禮儀還是學得不錯的。又不是要學宮中禮儀。再說,我想這會兒被邀請的閨秀,也沒有會認識雲蘿的吧?」

雲蘿其實也很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接到這麼一份工作的。

不過,林家出的酬金高,時間又短,雲家怎麼都不可能拒絕這份來自閣老的工作。在忐忑了一會兒之後,雲蘿如今倒已經安之若素了。

畢竟黛玉的性格她還是能認可的,雖心思深了些,卻也並不是個難相處的姑娘家。

此時听見黛玉問,就笑道,「哪會有人認得。我原本也就听說了,這次請的閨秀,要麼就是重臣勛貴家的,要麼就是書香清流家的。我們家可少接這樣的生意。姑娘家的還是第一樁呢。就有例外,我估模著,只怕也沒有人能記著我這麼個小人物——可不是人人都和姑娘一般。」

也許是雲蘿和黛玉說話的語氣太不像是主僕——偏雲蘿如今又穿著侍女的衣裳,雪雁忍不住就插口道,「誰說只有那兩種姑娘。薛大姑娘不就是例外麼?」

紫鵑忙瞪了她一眼。

黛玉倒也沒計較,反道,「薛大姑娘那樣的例外可也只是個例吧。」

紫鵑倒有些詫異。

雲蘿也道,「我還當姑娘你會說‘薛大姑娘的人品擔得起’這樣的話呢。」

黛玉揚揚那雙罥煙眉,「這個邀請看了人品麼?」一邊又自己轉開了話題道,「雖我總有些擔心。但若是真如傳言所說,能站在山頭之類的地方。看京城子弟狩獵,倒也是件趣事。不指望重現漢唐風采,能有宋時舊觀便不錯了。」

最後一句話,黛玉說起時近乎呢喃。

听起來,卻並不像是在說京城男兒的武功。

車外。墨玉一直都分了幾分心神放在車內,車內的話,听見了一部分,卻也有一部分沒有听見。

自從之前想到張灤和賈寶玉的關系,他的腦袋里,也就不可抑制的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如果,如果真有重生這樣和穿越一樣玄幻的事,張灤如此。那黛玉呢?

他早就覺得,黛玉的聰穎遠超她的年齡該有的了。這很奇怪——歷史上當然從來不缺乏高智商的神通,但要說天生高情商,洞察世情……他只能遙想一下,十二歲拜相的甘羅有沒有到這個地步?反正是難以想象。

雖然就算是重生……按理在《紅樓》一書中應該早死的林黛玉,似乎也不該擁有她如今的敏銳,但這好歹要比她「生而知之」現實不少。只是……若是那樣,她為何對賈母、賈府沒有任何怨言?

至少她對賈母的感情肯定真實。

這一點。墨玉卻是實在想不通。不過他可以肯定的事,既然得到了參加這個獵賽的機會,他肯定能把這些弄不懂的事情搞清楚。

至于危險。墨玉倒是沒放在心上。

他這輩子雖然沒有機會專心武藝,但好歹也練了些弓馬。再說了,論野外生存的經驗,他可不會懼怕任何人。何況如今和他一樣參加獵賽的,都是京城中的公子哥兒,又不是老于狩獵的獵戶!

&

墨玉穿著一身騎裝。護衛在了自家妹妹馬車的邊上,一路上卻是見了不少類似的隊伍。

墨玉在京城時間極短,又沒有出去交游,倒是沒有什麼認識的京城公子。可就是不認識,也難免相互估量一番。

皇帝的意思並不難猜。

本來吧,大部分的勛貴仕宦,都會在親近的家族里尋求姻緣。但現在,卻可能因為這次的機會,對本來不熟悉的家族進行評估,從而聯姻。甚至,皇帝的後妃們都可能親手促成幾樁原本不大可能的姻緣。

這必然打破京城中原有的格局,形成新的人脈網絡。

偏那該就是皇帝想要的!

不過,墨玉雖不認識這些人,粗略評估過後,卻也全不覺得這些衣著華貴但馬術多半平平的公子哥兒可能成為自己的妹婿,反而是對自己這次的安全性又多了幾分信心。

當然……

也不能說京城無人。

臨近行宮之時,墨玉遠遠瞧見,一隊二十余人的銀甲紅披風的羽林疾馳而來,蹄聲整肅。

到得面前,兩個為首的人同時勒馬,一陣急促的勒馬聲後,這隊羽林瞬間從迅疾如風,變得不動如山。

墨玉簡直有些詫異了。

——羽林衛中,竟也有這樣的精銳?

而且……

墨玉的雙眼瞬間眯起——這隊羽林,為首的兩人之中,竟有一個,看著最多也不過十四五左右!

這麼小的羽林衛……京城中似乎只有一個!

想想對方之前精湛的控馬之術,墨玉簡直當場推翻自己才成形不久的推論。

「你們是?」年長些的羽林衛指揮開口了。

「林墨玉,家父諱海,為護送家妹並參加獵賽而來。」墨玉注意著那個年輕的羽林飛騎,卻看不出那頭盔下的臉有什麼神情變化。

倒是那年長些的羽林衛笑了起來,「原來是林閣老的子女。你們先行吧。只是,女眷可以住在行宮,林兄弟你是不成的。往邊上找找,自己找個帳篷,或者搭個帳篷吧。這是規矩。」

墨玉自然不會意外。本來就此告辭也就罷了,但他想著對面的人,再想想之前這隊人馬超出預想的表現,到底還是順口多問了一句,「幾位這是往何處去?」

年長些的羽林衛揚揚眉,道,「還能去哪兒?卻是有幾個藩國來的使節,也想要參加這個獵賽。我們去迎一迎罷了。」

年輕些的那個卻補充了一句,「包括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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