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並不是年後穆逸蘭的第一次召見。
之前還有一次。不過黛玉只待了半日,警惕的進宮,卻是無驚無險的回來。倒像穆逸蘭真是只想要個閨蜜。但黛玉哪里敢就此放松警惕。
如今穆逸蘭以「照顧二皇子憔悴」為由,想要召人進宮陪陪自己,這就不是半天的事情了。保不定還要安排住在皇宮的。黛玉得了宣召,就不由得苦笑。
可惜,如今太妃在宮宴之後,也時不時留些貴女、宗室女在仁壽宮相伴,有了這個先例在前,直接拒絕姿態很低的穆逸蘭肯定不行。
黛玉也只能收拾收拾進宮去了。
不過在那之前,她還是回了帖子給景穗說自己回去。這種添妝的事情,屬于更不好拒絕的類型。而且,有了景家的事情,好歹能從宮里告辭不是?
果然,她見了穆逸蘭之後,就被留在了宮中。當然,住宿的地方不能是後妃居住的宮殿,而是太妃開恩,讓她住了仁壽宮。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恩典。不說其他時候,只黛玉晚上被領著去向太妃請安的時候,太妃身邊就伴了兩個姑娘。
一個正是靖北候徐靖的幼女徐嬌。雖是庶女,但自小被靖北候夫人養在身邊,卻也十分嬌貴。且在遼東的時候,染了當地的習氣,是個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女孩子。剩下的另一個秦婉容,名字雖然十分秀氣,卻也是將門閨秀,從山東卸職回京的一位都指揮使秦朔的女兒,雖不如徐嬌,卻也是個爽朗大氣、略通拳腳的姑娘家。
如今太妃似乎是看多了文質彬彬的姑娘,這會兒轉了口味,樂意讓好武的姑娘們陪著了。
這兩個姑娘也暫時住在仁壽宮,而且可離太妃的寢宮近多了。
太妃雖然不算喜歡黛玉。但自然也不會和她為難。只是沒讓她在身邊陪著罷了,和她說了些話,就將她打發去了被安排的房間休息。
如今在仁壽宮還真不需要擔心什麼。莫說太上皇的年紀已經極大,如今太上皇甚至不在宮里——弘治帝的皇位已經穩固。刺殺太上皇不會有任何意義。所以,太上皇便三天兩頭的出宮,到京城附近的行宮等處休閑。
況且,黛玉知道這次會被留下,按著自己的年紀,帶了容華、紫鵑和依然伶俐但已經滿滿變得十分可靠的雪雁三人。有這三人在,加上自己的能力和張灤到底送上門了的東西,她對自己的安全還是有信心的。
果然一夜無事。
雖說她也之前就覺得了。
倘若拉她進宮是有預謀的、有目的的,那麼現在也還不該到圖窮匕現的地步。
一早起來,黛玉梳洗過了。就準備先去見太妃,看太妃的意思。不過,卻是一早就听見了另外的消息。黛玉放下手巾,蹙眉確認,「太上皇回來了?」
「是。」一邊的宮女道。「太上皇一早就進了城,已經派人來回稟了。說是這次出去可能吹了涼風,有些不適。這才立刻回來。已經先讓太醫在宮中等著了。」
有些不適,不會就近休息,宣太醫去診治?不過也可能是周圍沒有合適的地方。太上皇的身份,也不能隨意落腳。
帶雨想了想,就問那宮女。「還麻煩姐姐去瞧瞧,太上皇妃娘娘有空沒有?不知道可否接見我等?」
——若是不能,難道她得在這仁壽宮的屋里窩一天?那還不如帶兩本經典來看。
黛玉清楚得很,自己的父親現在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他事實上在整理自己的儒學思想,和墨玉透露的「歷史大勢」。後世的治世思想,以及「工業」的作用進行印證和融合。
等到父親有了個大致的思路,她也要能跟上才行。
且孔孟之道,對女子都所言甚少。她倒不指望能將女子的地位提升到和男子一樣——按墨玉所說,哪怕是幾百年後的後世。也沒有做到——但也一定要有相應的理論和踐行之策才行。
因此,雖說過得看起來還算悠閑,但黛玉在這些方面下的功夫,不必自己的父親少多少。
果然,黛玉才剛剛在雪雁的服侍下梳妝完畢,太妃身邊的一個嬤嬤就親自跟著那去詢問消息的宮女過來了,「太妃娘娘說了,今兒幾位姑娘也不用去見她了。只是也不必拘束,既然沒有大事,不妨在仁壽宮內走走。若是有哪位娘娘來,便是跟著去御花園走走也無妨。」
黛玉謝過了這位嬤嬤,等她走後卻不由搖頭。
隨意走走?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宮廷里,怎麼謹慎都不為過才對。
因此,她在房中停了半日,由比較沉穩的紫鵑出去看了看風向——仁壽宮內稍稍慌亂了片刻,但等到太上皇回來,卻是很快平靜。
看起來,太上皇的情況不算差。
而太妃召在身邊伴駕的兩個姑娘,徐嬌和秦婉容兩個都是年輕活潑的姑娘,沒有黛玉那麼坐得住。
恰好這仁壽宮里為了太上皇住得舒適,倒是幾乎什麼都有。比如說小型演武場。
太上皇本來不喜武事。
只是在皇位上的時候,但凡敢多花些心思在娛樂上,鋪天蓋地的彈章就能扔過來。等到退了位,那就恰好相反了。作為太上皇想要玩樂,文武百官只有搖旗吶喊為之助威,敦促皇帝盡孝心的分。
是以這小型演武場倒也不怎麼空著。
太上皇心血來潮,也會組織人投壺射柳做戲。最近這些時候,太妃舉行的宮宴中,也曾讓那些參加宮宴的姑娘們投壺玩笑。
徐、秦兩個姑娘都是將門之女,偏遠之地尤其是遼東那塊兒,可沒有京城這麼拘束。是以這會兒,已經相約是演武場玩耍了。
黛玉也就是前一天晚上見過她們。
都是天真嬌俏的模樣,看起來和湘雲有些類似。但要說她們的真性情如何,那就難說了。倒是她們的父親,黛玉還是比較了解的。
徐靖不說,秦朔卻是個中規中矩,繼承祖業的武官。因為在山東剿匪而受了傷,因而榮恩卸職。從女兒被招進仁壽宮的情況來看,好歹也能封個當世的爵位。
所以要說她也挺奇怪的。黛玉挺有自知之明。
倘若是一般的姑娘家,更清楚的肯定是京城中各家閨秀的情況吧?
——這會兒反正也沒書,無聊得很,是不是也出去看一看?
黛玉想想,她對白天的仁壽宮還是比較安心的。反正穆逸蘭那邊也沒有來找。她到底也還是個姑娘家,好奇心是有的。便又理了理衣裝,領著容華雪雁出了門,又問了問仁壽宮的宮女,就順著路往小型演武場那邊去了。
不過,雖然她一到演武場就看到了想見的人,卻還真沒法參與進去。
只見兩個姑娘正一人執了一把不大的弓,在那兒笑嘻嘻的比射靶子呢。
黛玉如今倒也有了些力氣,可大約是天生不擅長這個。在家中偶爾玩投壺,那也是十投七不中,更別說弓箭了。但她在京城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懂這些的姑娘!
雖沒法參與進去,黛玉也還是在旁邊站了一會兒。
兩姑娘也沒注意到她,沒過一會,秦婉容就丟了弓箭,笑道,「不比了不比了,我也就是略略學了點,可比不上徐姐姐你。再說了,投壺也好,這射靶子也好,都無趣得很。」
徐嬌大為贊同,「可不是?當初我在遼東的時候,可是時不時能跟著哥哥們去草原上打獵的。可惜到了京城,父親說姑娘們不好說這種事了。哥哥們也不肯再帶我。」
秦婉容頓時羨慕,「我可沒幾次那樣的機會呢……咦,義靜縣主?」
她這會兒看見了黛玉。
黛玉笑著點了點頭。
秦婉容就笑道,「縣主也是來這兒玩的?」
徐嬌卻直白的道,「縣主只怕不見得擅長投壺射柳吧?」
黛玉又點頭,「我只是在屋中無聊,也沒好說出宮。就四處走走。想著宮中還有兩位姐姐在,就過來看看了。這些東西,我委實是不擅長的。」
秦婉容點頭,「我听說過,義靜縣主是擅合香,擅長琴藝?」
黛玉笑道,「合香是的,琴藝未必。」
徐嬌听見是個京城中一般無二的嬌嬌小姐,立時就失了興趣。秦婉容卻顯然會做人些,提議道,「要說這仁壽宮中的可玩之處,我覺得,除了這演武場,也就是奇獸園了。旁的花花草草,倒沒什麼稀奇之處。自從上次跟著太妃娘娘去了次獸園,我可是一直都想再去一次的。不知道縣主有沒有什麼興趣?離這里很近的。」
黛玉的笑臉明顯僵了一僵,「听說,那獸園是有猛獸的?」
徐嬌就更懶得看黛玉了,只對秦婉容道,「恰好太妃娘娘也沒空管我們,不妨就去獸園?」
以黛玉的警惕心,雖然有意看看這兩個和京城閨秀不大一樣的姑娘,但是是絕不肯往獸園去的。雖說那里面的獸類多半都是各地進貢上來的,應該沒什麼野性,但誰知道呢?
而且,黛玉的警惕心,或者也並不過分。
見黛玉「膽怯」,徐秦兩個姑娘就和她告辭,要去獸園游玩。誰知,她們才從演武場的另一邊走出去,就听見遠處傳來了驚呼聲!
「老虎跑了,老虎跑了!」
黛玉都差點目瞪口呆——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