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槍,舉起雙手,慢慢地轉過來。」那個聲音又重復了一次。「別想搞花樣。」
林川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他真的是在用槍頂著自己?還是只是在嚇唬人?
他們一共只剩下十二支槍,而商店前面已經有六支了,難道他們真的孤注一擲把所有武力都調出來了?
即便真的是槍,作為和自己一樣的新手,他能有多快的反應速度?
束手就擒只會讓整個團隊覆滅,他決定殊死一搏。
「別開槍!」他故作慌張地答道。「別開槍!」
他的身體慢慢地開始轉動,背後的那個物體也自然地偏離了一點點。
就是現在!
他猛地伸出右手去撥開那東西,左手順勢拔出軍刀。
但結果卻讓他完全沒有想到,他只看到一個身穿迷彩服的軀體,然後就感到自己左手手腕被狠狠地反向擰住,腳下被猛地一踢,整個人就在空中飛了起來,最後重重地落在地下。
那人熟稔地反手抓起軍刀,隨手下刺。
林川絕望地閉上了眼楮。
「自己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
腦袋旁邊一聲輕響,手腕也被放開。
「林川。」那個聲音再度說道。
他睜開眼楮,軍刀貼著臉插在地上,讓他心有余悸,但眼前蹲在他面前向他伸出右手的人卻讓他興奮得忘記了一切。
「李哥!」他忍不住叫了出來。
「你太莽撞了。」李明峰搖搖頭說道,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看看周圍,有兩個穿著迷彩服的軍人正看著他。
他已經記不起把自己摔倒的是誰了。
「要不是李哥說了句管用的話,你現在腦漿子已經滿地流了。」最左邊那個矮個子笑嘻嘻地說道,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
「多謝。」林川說道。
「謝什麼?謝我摔了你一跤?」矮個子笑笑地說道。「明明知道背後有槍還敢拼命,你小子夠狠的!」
「我那也是沒辦法。」林川苦笑著說道。他簡單地把當前的情況說了一下,忽然感到整個人都放松了,就像是馬拉松長跑終于沖過了終點。
李明峰點點頭,道︰「交給我們吧。」
他隨即介紹道︰「他們都是武警江海特警支隊的,勉強可以算是我的後輩。」
「叫我坦克。」把他摔了一跤的矮個子笑嘻嘻地自我介紹道,他做了一個健美的姿勢,果然全身都是肌肉。
「老冷。」另一個看上去年紀要大一些的男子簡短地說道,他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林川點點頭,道︰「冷哥。」
「哈哈!」坦克笑了起來。「不是這樣的,他姓趙,老冷只是外號。」
林川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重新說道︰「趙哥。」
「叫我老冷就行,習慣了。」老冷答道。
「廢話少說,先把危險解除。」李明峰拍了拍手,坦克和老冷開始檢查裝備,林川才發現他們拿的都是帶望遠鏡的狙擊槍。
「李哥,你們這是……?」他不禁問道。
「等會兒再說。」李明峰答道。
林川帶著老冷從後門回去,而李明峰和坦克則分散到外面去包抄敵人。
因為沒有通訊設備,約定二十分鐘後開始行動。
進門的時候,林川大聲表明身份,他生怕李雷反應過激把自己當成敵人給 了。
不出所料,李雷他們看到走火十分吃驚。
「這是江海特警支隊的……老冷。」林川有些尷尬的說道,說完他才發現這樣用外號介紹一個人太傻了。
「冷哥你好。」曾羽果然說道。老冷不動聲色地和他握了握手,然後是李雷。
「國安部江海分局,中校調研員梁瑾。」梁瑾自我介紹道,她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但對方對明顯對她的身份毫不在意。
「外面有什麼變化?」林川問道。
「沒變化。」回答的是曾羽。「還是六個人守在外面,不過已經不開槍了,大概是想省點子彈。♀剛才有兩個拿刀的過來,不過又走了。」
「他們帶走了那幾個人的槍。」梁瑾在一旁補充道。
「有人來喊過話嗎?」
「沒有。」曾羽搖了搖頭。
「交給我吧。」老冷說道,他突然就自己走到一邊開始構築狙擊陣地,這讓林川有些尷尬。
他小聲地解釋著老冷只是他的外號,然後觀察著他的動作。
「他是?」曾羽小聲地問道。
「他是李明峰李哥的同伴,我剛剛出去就遇到他們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李哥說等把前面這些人收拾了再說。」他這樣說道。
曾羽興奮地笑了起來,梁瑾也記得李明峰這樣一個人,于是點點頭閉上眼楮休息,只有李雷在一旁雲里霧里的,心情分外郁悶。
二十分鐘很快就到,老冷依然是自顧自地趴在那里,秒針剛剛到位,他的子彈就已經射了出去。
只用了兩發子彈,兩個看上去最具威脅的敵人就被打倒在地,林川隨後看到李明峰和坦克不知從什麼地方沖了出去,一個敵人高高地飛了起來,應該是遭了坦克的毒手,而另一個則被李明峰按倒在地下。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鐘。
林川急切地尋找著另外兩個敵人,卻發現他們一動不動,早已經被干掉了。
老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了出去,把散落在地上的槍撿起來提著從側面走進來,李明峰和坦克則各帶著一名肩膀被卸掉的俘虜走了過來。
「馬上轉移。」李明峰說道。「到安全的地方再審訊。」
曾羽大聲打著招呼︰「李哥!」
李明峰點點頭,和坦克一起用商店里的衣服快速地做了兩個簡易擔架,林川和他抬著曾羽,李雷和坦克抬著梁瑾,老冷帶著所有收繳的槍械,一行人押著俘虜撤到了四十米外的一幢寫字樓里。
「老冷,你負責禁戒,可以先開槍。」李明峰說道,老冷點點頭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坦克,把這個什麼海城幫的情況搞清楚,關鍵是地下商場的戒備情況和他們的防衛力量。」
坦克笑嘻嘻地應了一聲,用槍逼著兩個俘虜走到隔壁的房間。
「別弄出聲音來。」李明峰補充了一句,坦克擺擺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麼,我們都來說說自己知道的情況吧。」李明峰最後說道。「林川和曾羽最後說,大家都盡量簡短一些,別人說過的東西就不要重復了,我們時間不多。」
梁瑾搖了搖頭,不願意先開口,于是李雷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況。
他說得有點干巴巴的,不過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和林川很相似,他也是從外地到江海發展的年輕人,並且也是搞銷售的,住在天寧區。病毒爆發以後,他和幾個合租的同事一直躲在宿舍里,也沒有和周圍的人有什麼交集。巨鼠出來的時候,他們里面死了兩個人,其他人逃到一間儲藏室活了下來。因為不敢出來,他們對外界一直一無所知,精神長期處于焦慮和絕望狀態,其中一個同事在他們睡著的時候偷偷自殺了。
他們就這麼伴著尸體過了一整天,直到軍方出面征召預備役部隊時,他們才第一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李雷為了讓剩下的同伴能夠內城,自願參加預備役部隊成為了補充兵。他和林川、曾羽一起被安排到同一個陣地,並且一起被掩埋在廢墟里面,一起獲救,最後一起墜機並且到了這里。
「具體的讓林川他們講吧。」他不知道這個軍人是什麼人,但他明顯和林川很熟悉,這讓他有一種危機感。
「那個剩下的同伴是女生吧?」曾羽問道。
李雷尷尬地點點頭,但沒有人笑他。
「在事情剛剛發生的那段時間里,你們周圍就沒有人出來組織一下大家嗎?」林川問道。
雖然對他這樣的問話口氣感到不滿,但李雷還是點了點頭。
「街道或者派出所也沒有嗎?」
「或許他們敲門了,但是我們沒有開門。」李雷答道。
林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第二個說的是李明峰,他簡單的說了一下應征前的事情,然後才說到在前線的那幾天。
因為算得上是預備役里的精英份子,他從應征第一天開始就被安排到陣地後面去做狙擊手,坦克和老冷都是同一個狙擊陣地上的同伴。
那時候人們對于怪物已經有了一些認識,防御陣地開始以全封閉的建築物為主,街道和開闊地則以裝甲車和經過加固和改裝的車輛為依托。
但那一晚部隊仍然遭到了重創,火炮數量的不足和彈藥的缺乏導致這種應對怪物群最有效的武器卻只能在最危急的時候使用,步兵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苦苦抵擋著怪物們毫不間斷的沖擊,傷亡不斷擴大。
即便是第二天有了大量的補充兵加入,這樣的局面仍然沒有改善,狙擊手們同樣面臨著彈藥不足的窘境,只能優先解決威脅較大的怪物,而把像變異鼠這樣威脅程度較小的怪物交給一線部隊去解決。
直到第三天,三十四師以付出的傷亡為代價獲得了巨量武器彈藥後,防線才第一次穩固起來,但也正是在這一晚,怪物竟然集中到一個缺口沖擊陣地,並且造成了更加的損失。
「我們當時的陣地在右翼,從高處看得非常清楚,怪物們上半夜連續不斷地觸雷,但從那幾個巨怪突破雷區後,就再也沒有一只怪物嘗試從其他地方跨越雷區,它們一直都在沿著那條空白地段沖擊陣地。」
「你認為它們存在智慧嗎?」梁瑾忽然問道。「還是有什麼人在驅使它們?」
李明峰愣住了,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所見,搖了搖頭。「它們的行動更像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或許它們有一些簡單的智能,但我覺得談不上智慧。至于你說驅使,難道它們是什麼人制造出來的嗎?」
梁瑾搖搖頭,輕舒了一口氣,她看著林川,微微地搖了搖頭,林川明白她的意思是不要說出關于陌生人那個神秘贈物的事情,于是也微微地點了點頭。
「後來發生了什麼?」林川問道。
「你們所在的那幢樓被怪物爬滿了,為了避免它們從那個點蔓延到整個防線,指揮部下令進行了無差別的炮擊。」李明峰有些愧疚地說道。他當時並不知道林川他們在那里面,甚至還因為炮擊命令下得太晚而感到不滿。
「炮擊持續了將近四個小時,兄弟,你們能活下來真的很幸運,簡直就是奇跡。」坦克的聲音忽然說道,他用繩子把兩個俘虜牢牢地困住,走到了他們旁邊。
「隨後的整個白天所有人都在忙著重新構築陣地,直到看見你從地底下爬出來。」李明峰繼續說道。「具體的就不說了,大家都是當事人。」
「我什麼也不知道呀!」曾羽說道,可是沒有人理他。
「重點是後面發生的事。」李明峰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那些蝙蝠?」梁瑾問道。
「對,那些蝙蝠。」李明峰閉上眼楮。
那遮天蔽日的蝙蝠群似乎又出現在他面前,讓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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