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基地,依然是燈火通明,黑白不分,通往隧道出口的機槍陣地上,兩名士兵正靠在沙袋上打瞌睡
林川嘆了一口氣,慢慢向他們走過去
自從回到基地後,每天早上五點半出發到地面去收听早新聞已經成了他的習慣,這時候基地中照例是一片寂靜,只有少數值夜班的士兵和工人還醒著為了省電,燈光也大多關閉,只留下幾個比較重要的地方徹夜不滅
基地中的人們往往要七點半以後才會陸續起來,而每天早上八點檢修組啟動日常的發電機組後,變強的燈光才能讓人感覺白晝已經到來
基地管委會刻意地想要營造一種與末日前相近的生活氛圍,但無論他們怎麼努力,依舊無法改變一切正在不斷惡化的現實
油料持續減少,建材基本耗粳雖然林川帶著隊伍幾次到地面搬運了一些急需的物資,但近兩千人的消耗仍然讓基地的物資一天天空乏起來
唯一讓人能夠感到高興的是,因為深埋在地下,基地降溫並不明顯,沒有額外的增加取暖的消耗
正在打瞌睡的哨兵被從後面拍了一下,他猛然驚醒,回過頭,看到又是基地名義上的負責人林川
「林隊長……又是這麼早啊」他有些尷尬地笑著說道
林川默默地點點頭,等待他把通往外面的門打開,關掉動作感應報警裝置
他向兩人道了謝,快步地走了出去
「真是個怪人」哨兵對著同樣打著哈欠的同伴說道
「誰說不是呢?」同伴點點頭附和著「每天那麼早就出去,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麼?」
「可能是去找吃的」哨兵悄悄地說道「我听說他一頓飯就要吃十個人的份!」
「那還是人嗎?」同伴驚訝地說道「難怪有人說他是機器人」
「要是機器人就好了」哨兵搖了搖頭「我听說他是變異人……變異人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受了感染的人形怪物,但是不知是什麼原因,他沒有變成怪物,還是人的樣子」
這是在基地里流傳很久的謠言,但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議論
「阿彌陀佛……不管是什麼,只要別傷害我們就行」
哨兵看看周圍沒人,又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可不一定,听說他受了重傷以後就會發瘋,周圍所有活的東西都會被他殺了」
「天哪!那我們怎麼辦?為什麼基地里會有這樣的……」
身後傳來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傳入了林川的耳朵里,逼得他越走越快
這樣的傳言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的,曾羽認定是冷素安搞得鬼,但他和周濤追查下去時,卻發現有些謠言的源頭于曾經同林川一起戰斗的隊員他們曾經看到過林川爆發時的樣子,也經常和他接觸,難免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表現基地里的業余生活貧乏到可怕,于是他們在不經意間把一些東西作為吹瘧的談資說了出去,幾經添油加醋和流傳之後,便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讓林川既憤怒又悲傷,卻毫無辦法
壓制傳言的結果是私底下流傳的謠言更加離譜,在基地里,林川總是感覺別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滿了猜疑和提防
這使他的心情變得低落,幾乎無法正常帶隊開展工作,到後來,他要麼就躲在辦公室里,要麼就一個人到外面去,把所有問題都丟給李明峰去處理
更多的時候,他選擇到外面去
地面上已經下過四次大雪,路面和建築物上都結滿了冰,許多房子的缽都已經被凍裂了,新聞里播報的最低氣溫是零下九度
在林川的記憶里,最近幾年江海很少有過這樣的低溫
這或許是所有工廠關閉,所有汽車停運的結果之一,林川不想去妄自揣測真正的原因,他只是的著那些分散在城市里的幸存者
林川習慣每天清晨登上隧道出口周圍最高的建築物海鴻酒店去一邊听新聞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每一個早晨總能看到低溫讓許多怪物倒斃在路邊冬季的太陽已經不再對怪物的皮膚有灼傷的作用,太陽出來後,總有許多怪物從匯集到這些尸體旁分食著,傍晚時才四散離開,躲藏到避風的地方
寒冬讓幸存者們能夠活動的時間變得更加短暫,大部分人不得不在最冷的夜間出來尋找食物和可以燒來取暖的東西林川有幾次在這里待到夜里,期望能看到燈光或是火光,但為數不多的幾次發現里,當他趕過去時,都只見到殘破的遇難者尸體和瘋狂搶食的怪物
李偉林的隊伍只向基地輸送了不到四十名幸存者,他們全部都是青壯年,在這座城市,老人和孩子已經絕妓
進入一月份後,李偉林終于帶著隊伍進入基地,地面的情況已經惡化到讓他們這個隊伍也難以維系林川同意他們繼續保持**,並且在基地里劃了一小塊區域給他們他們依舊看不起基地里那些庸庸碌碌的人,為了回報林川對他們的收容,他們每一天都會在附近的隧道里巡視,把那些進入隧道的小型怪物清除掉
今天的新聞依舊沒有值得一提的消息,讓林川比較介意的是,北方有幾個海島周圍已經開始結冰,島上的幸存者正在冒著嚴寒拼命鑿冰,消能把怪物繼續擋在外面
消他們能活下來
他嘆了一口氣,望著北方這樣想到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大約四公里外的一幢樓房里有一縷淡淡的黑煙正飄散開,他馬上沖了過去
這樣的距離對于他來說已經不是問題,梁瑾仔細地研讀過關于惡魔王直的文件,判斷他此時的能力大約已經到了王直第一次受到國安部攻擊時的水平
很低下,但已經足夠他做很多令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他在十幾米內投出的鋼矛能夠直接穿透大部分中小型怪物的顱骨,將它們一擊斃命他也能夠直接折斷它們的腿骨,甚至是脊柱當他能量全開時,五層樓高的變異人也曾被被他狠狠地扔出去
但這樣做的代價是他已經吃掉了基地將近五分之一的存糧
哨兵的猜測還不夠大膽,遠遠沒有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在大樓與大樓之間飛速地縱躍著,只是幾分鐘,他便站在了那幢房子的頂上
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這不是幸存者做飯時的炊煙,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它發展的很快,起火的房間已經整個燒了起來
林川听到了一陣淒慘的嚎叫聲,他毫不猶豫地沿著牆面爬了下去
房間里堆滿了家具,一個男人全身已經著了火,正站在窗邊痛苦地嘶吼著,林川撲了進去,發現他面前有一大一小兩具正在燃燒的尸體
烈火已經讓他的皮膚綻開,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露出了組織和器官,林川不敢直接用手去接觸他的身體,他看到旁邊有一床還沒有開始燃燒的被褥,馬上把它抓起來,裹住那個男人把他帶出了房間
上百頭怪物已經被火勢吸引,聚集在樓下,林川提著他爬到樓頂,抓起屋頂上的積雪灑在他身上,他痛苦地哀號著,但身上的火終于熄滅了
這個人的樣子慘不忍賭,許多地方都已經燒到了骨頭,血正在沿著那些裂開的肌肉噴涌出來
林川皺著眉頭,默默地看著他
他已經沒救了
他的哀嚎終于退下來,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讓林川看了心驚肉跳
「你……你是……什麼人?」男人掙扎著問道
「我是來救你的」林川善意地欺騙著他「我馬上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那里有醫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他消男人能夠懷著消死去,而不是像大多數人那樣死在絕望之中,但那個男人愣了片刻,卻一頭撞了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他大聲地哭號著,整個人從被褥里撲倒在積雪里,一大片殷紅的血跡蔓延開來
林川試圖把他扶起來,他卻趁勢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林川用力想把他甩開,他卻用最後一點力氣死死地咬著林川的手
「你瘋了嗎!」林川捏著他的牙床,終于掙月兌開,他又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哭起來
「小梅……瓊芬……我好恨啊……好恨啊為什麼……為什麼啊」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林川只能猜到那應該是下面那兩具尸體的名字
「發生了什麼?」他問道
「她們本來不用……不用死的……你……你為什麼……」男人瘋狂地在地上扭動著,試圖再一次咬住林川的腳
但他的傷勢已經無法支持他這樣瘋狂的舉動,他很快就倒在雪里不動了
林川無法理解他這樣做的理由,他用被褥裹起滿滿一包雪,再一次爬到起火的房間,把雪撒在火頭上,幾次往返之後,火終于熄滅了
房間里一片狼藉,幾乎無法看出最初的樣子,林川懷著委屈和困惑細細地查看著房間里殘留的痕跡
火焰是從那兩具尸體的位置開始燃燒的,看上去像是預先澆了油,尸體已經幾乎完全被燒毀,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林川在一旁看到了一根沒有燒完的繩索,旁邊的房間里,他看到了一張還沒有完全燒毀的全家福
可愛乖巧的女兒,漂亮文靜的母親,高大帥氣的父親
他看到所有窗口都曾經用木板加固過,整個樓層的房間都被人打通了,通往樓上和樓下的通道都被用家具死死地塞滿了
空蕩蕩的房間里,依稀能夠看到一家人在這里生存了四個月留下的痕跡,作為起居室的房間里,放著最後一次早餐後空蕩蕩的碗筷
父親母親和女兒,每人一份,舌忝得干干淨淨
林川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
林川完全可以想象,年輕的父母是通過了怎樣努力才生存下來他們幸運地躲開了怪物的襲擊,撬開每一戶鄰居的家門,用他們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食物生存了下來
四個多月的時間,一家人進行過怎樣的努力,林川無法想象
但是到了今天,他們終于絕望了
他們在這里吃了最後一次早餐,回到自己的家
或許換上了最體面的衣服,然後父親下手勒死了妻子和女兒,把她們放在床上,搬來所有家具,然後點燃了房間
他進入房間時,年輕的父親不是在為了求生而嘶吼,而是在為了妻兒的死而哭泣
林川回憶著他最後那惡毒瘋狂的眼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他已經可以理解男人最後的一個問題,如果他早一個小時來到這里,或許他們都不會死
但他有什麼辦法?
如果不是看到火焰燃燒時的黑煙,他根本無法知道這里還躲藏著幸存者
他們躲避怪物的同時,也讓林川無法找到他們
真的是這樣嗎?
一個聲音在拷問著他的靈魂
你明明可以變得更強壯,更靈敏,更敏銳
你本來可以救更多的人
但你沒有
你無法忍受那種痛苦,無法直面你自己
你是一個懦夫
林川把床上的尸體殘骸小心地搬到樓頂,收集了更多的木料,然後點燃了它們
「請你們安息吧,你們所去的地方,一定是一個比這里幸福得多的天國」他自欺欺人地說道
一頭變異人從牆邊爬了上來,它已經變異得很厲害,幾乎看不出人的痕妓
但林川依然能夠感覺到,它身體里那微弱的能量
那是它殘留的還屬于人的部分
也是林川能夠利用的部分
變異人咧開大嘴,露出了獠牙,試圖恐嚇林川
林川卻直撲過去,抓住它的腦袋把它按在地上
它拼命地掙扎著,四肢瘋狂地抓著,卻沒有辦法讓林川移動一絲一毫
他看著暗紅色脖頸上鼓起的血管,終于一口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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