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從林川背後射過來，讓林川看上去就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但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把他當做天使。
營長的身體緩緩地向側面倒下，人們低聲地驚呼著，不由自主地往遠離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副營長和指導員馬上明白了來的是什麼人，他們不由得同那些長生者戰士一樣，瑟瑟發抖著把身軀貼到地面上。
沒有人挑頭，也沒有人膽敢組織士兵們做點什麼，詭異的場面讓絕大多數人甚至不敢發出什麼聲響。
許久之後，才有一個參謀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那並不重要。」林川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如果士兵們因為過于恐懼而崩潰，後一步的行動將無法實施。「關鍵的問題是，他們是什麼？」
燈光不能照射到所有長生者，但人們依舊能看到那些滿身鮮血身著憲兵服的身軀，他們在林川的精神壓迫下不得不進一步把身體緊緊地貼在地面上，這讓他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動物，一群嗜血的生物。
馬上有人發現，副營長和營指導員的動作和他們是一樣的。
「他們是一伙的……」有人低聲說道。
「你說的沒錯！」林川一步步從燈光中走了過來，人們警惕地看著他，但他看上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隨著他一步步走近，一些戰士繃緊的心放松了下來。
「剛才是怎麼回事？」有人悄悄地問道。
營長的腦袋當眾迸開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于驚悚，許多人直到此時才開始猜測真實的原因。
「也許是狙擊槍？」被問到的人猜測著。但剛才過于混亂，他已經記不起是否听到了槍聲。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彈藥庫那邊過來，終于有軍官組織士兵拿到了武器。往這邊趕了過來。
「燈光！」一名參謀大聲說道。「燈光！」
士兵們分成兩撥，有槍的把那些滿身是血的長生者戰士包圍起來，而沒有槍的要麼向武器庫跑去，要麼跑向了崗哨。一些人把宿舍里的應急燈和手電筒拿了出來，很快，整個空地上就充滿了亮光。
遇害者的尸體就這麼躺在那些人的身邊，少數人還在申吟。
林川靜靜地站在營長的身軀前。祝榮在士兵爬上崗樓後也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
局勢像是得到了控制，擁有了武器後。士兵們重新變得鎮定起來。
有幾名軍醫開始搶救傷員，林川和祝榮沒有阻止他們，只是在有人想要移動營長的身軀時，林川說道︰「他的身體里都是病毒。小心傳染。」這句話讓那個人馬上就走開了。
有幾個士兵隱隱地把他們倆包圍起來。槍口沒有指向他們，但林川清楚，只要自己有什麼異動，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士兵一定馬上就會開槍。
「現在有誰能負責？」林川問道。
士兵們猶豫了一下，營長、副營長和指導員都有問題，這種情況他們還沒有遇到過。
隨後一名上尉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我是通訊參謀常庚。」他看上去依舊有些緊張。「你們是什麼人？」
林川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對祝榮點點頭，于是她向前走了一步。
十幾支槍一下子對準了他們。
「站住！」「不許動！」士兵們驚慌地叫著。
「不要害怕。」祝榮說道。「我只是讓你們看清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她慢慢舉起右手，用指甲劃破了手腕。讓血一滴滴落在營長破裂的頭顱上。
她詭異的舉動讓常庚感到極度不安，他向前走了一步。「你們到底想……」
他腳邊的身軀突然動了一下。
人們驚叫起來，一名士兵驚慌中扣動了扳機，子彈向著對面的同伴傾瀉而去，林川飛速地沖向他們，把他們從死亡地帶推了出去。
子彈擊中了他的身軀，但卻沒有鑽進他的身體，彈頭只是沖破了他的衣服，隨後就落到地上，混亂中沒有多少人看到這一幕，但站在不遠處的常庚卻看得清清楚楚，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們不是人類。」他低聲地說道，林川這時又回到了他面前。
「你說的沒錯。」他點點頭答道。「但我也不是你們的敵人。」
槍支走火的士兵被自己的班長狠狠地一拳打在臉上，沒有人為這件事分心，因為他們正眼睜睜地看著營長的腦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很快，他就睜開了眼楮。
人們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圍攏他們的圈子馬上又擴大了一圈。
「這些人，他們都是感染病毒的變異者，當然，我們倆也是。」祝榮在這時說道。「但是，就像你們看到的，我們並不是一伙兒的。他們這一類以人類為食物，他們來到這里接手控制權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目的是把你們都變成奴隸，變成他們所養的牲畜！而我們，則是想要消滅怪物，讓這個世界恢復原狀。」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常庚問道。
林川微微一笑，影影重重的燈光中，他的身軀詭異地晃動了一下，人們便看到停在場地邊上的東風猛士高高地飛向月空，十幾秒後才重重地落在戈壁上，摔得四分五裂。
有人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隨後是更多的人，燈光下火舌如同煙花般綻放，林川張開手臂擋在祝榮身前，任它們擊中自己的身體，幾分鐘後，所有的子彈都打空了。
「停手吧。」祝榮高聲說道，有人開始慌張地重新裝彈。這讓她有些惱火。「憑你們的力量殺不了我們，而我們卻可以毫不費力的殺光你們。但我們不會這麼做。已經有太多人死在這場浩劫之中，我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就像你們所看到的。我們只想幫助你們。只想把剩下的人團結起來，大家一起戰勝災難，重新恢復家園。」
場地上一片肅靜，大部分人並不相信她的說辭，人們總是本能地懷疑陌生的事務，敵視那些自己無法掌控的東西。但林川展現出來的力量和速度讓他們清楚自己很難在他的攻擊中存活下來，這讓他們不得不考慮祝榮的話。
「你們想要核彈頭？」常庚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兩撥怪人先後到達這里的其他理由。
祝榮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她笑了笑。指著那些長生者戰士對士兵們說道︰「我們沒辦法一直壓制他們，一不小心，他們就有可能掙月兌控制開始殺人。能不能盡快找個堅固的地方把他們關起來？」
好幾個軍官都忙著點頭，祝榮滿意地站到一邊。等待他們行動。
「有些事情得要談談。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也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對常庚說道。
山壁中開鑿了好幾個防空洞，士兵們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了其中一個，林川便逼迫那些長生者戰士一個個走了進去。
常庚親手把門封閉了起來。
兩門高平兩用炮被調過來，專門對準了出口，一個排的士兵全副武裝地守衛在這里。
「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了。」祝榮說道。
所有軍官都集中到了會議室，還有大約二十名士兵代表，六七十人把會議室擠得滿滿的。
林川和祝榮把營長提了進來。以他們為圓心，迅速空出了一個空間。
「先解答你們的疑惑好了。」祝榮看著人們急切而又困惑的眼神。微笑著說道。「但我們時間有限，只能告訴你們最基本的事實。」
「他們不是軍委任命的嗎？難道軍委也被……」有人馬上問道。
「設在集寧基地的軍委已經被變異人控制了，以集寧基地為中心，周圍八百公里以內的區域幾乎也被控制。但只有三百公里以內的區域是完全控制，其他地區都是派這樣的變異人小隊來進行遙控。」祝榮答道。「迪化的中央行政機關還存在，但因為變異人發動時大部分的官員、物資和軍隊都集中在集寧一線，中央行政機關的實際控制能力很弱。」
「那我們豈不是毫無希望了？」這樣的描述讓很多人心里一涼。雖然不知道祝榮所說的有幾分是真相，但從邏輯上看，她說的大部分應該是事實。
中央軍委和軍區司令部派來的軍官和憲兵全是怪物，這件事本身已經摧毀了大部分人的希望。
「你們不用過分悲觀，像他們那樣的變異人士兵並不多。」注意到大家的神情後，林川接過話頭說道。「像我們倆這樣的更是寥寥無幾，佔大頭的是像他們這樣的……」他把營長推到了前面。「……與普通人幾乎沒有很大分別的變異人。只要你們知道真相，對他們有所防備，他們就很難威脅到你們。」
營長在他的控制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閉著眼楮任由人們觀察，但許多人都記得他剛剛頭顱迸裂的慘狀，看著他血跡斑斑的衣服，很多人變得臉色慘白。
「變異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是蟻群，數量最多的是7級的工蟻，也就是像他一樣的低級變異人。然後是6級的兵蟻，就像是那些被關起來的家伙。這兩個群體佔了變異人數量的90%以上。」祝榮繼續說道。「隨後是級別更高的兵蟻和蟻王，每一個族群都由一個蟻王級別的變異人控制，而這個族群里的所有變異人也都完全听命于他。據我們所知，目前共有3個蟻王級別的變異人存在，而我們的目標就是消滅他們。」
「用核彈？」常庚問出了絕大多數人的疑問。對于他們來說，答案已經是肯定的。很多人甚至已經想到，如果不是要借用他們手中控制的核武器，他們根本就不可能這樣和顏悅色地同他們說話。一些激進的人甚至開始暗自猜測，這一切會不會是他們自導自演的騙局？目的不過是讓他們听從指揮？
「對，但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祝榮答道。「集寧基地的設計可以抵擋100萬噸當量的核爆，核導彈對他們毫無威脅。要殺了他們，除非我們能把核彈帶入基地，或者是讓他們從基地中出來，走到預設的爆炸點去。」
「你們可以拿走核彈頭。」一名軍官說道。「拿走幾個都可以，反正也沒有人管了。」
祝榮轉過頭看著他，他的表情讓她瞬間就清楚了他的打算。「你打算開小差？」
「我只想活下去。」軍官喃喃地說道。
核彈基地中的每一個成員都經歷過嚴格的政審，但在這樣的末日，人們很難再繼續堅守自己的信念。
「這周圍都是荒漠，你能逃到哪兒去？」祝榮問道。「就這麼逃走？野外的任何一個意外都會殺了你。更不要說不論是變異人還是政府都會把你視為逃兵，你覺得你能活？」她看著那些各懷心思的士兵們。「就算你們成功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又能活多久？如果沒有人阻止他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佔領每一個軍事基地，他們的力量將會膨脹到沒有人能夠抵抗。到了那個時候，你們都不過是他們養的牲畜而已。」
他們低著頭，沒有人說話。
「你們覺得自己能夠熬過去？覺得未必會那麼糟糕？覺得我在危言聳听？」祝榮繼續追問道。「真好笑，我們本來可以毫不費力的殺了你們，拿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走。如果不是想要幫助你們活下來，我們又何必在這里對你們說什麼真相？」
「也許我們並不想要什麼真相。」有人低聲地說道。「什麼都不知道更好。」
這句話讓林川突然憤怒了起來，末日以來，他見過的軍人並不多，他們大多數戰死在與怪物抗爭的第一線。即便是從一線逃出來的，也多是如同李明峰、老冷和坦克這樣的願意戰斗願意為他人付出的人，要麼就是李偉林那樣一心殺怪物復仇的怪胎。
即便是從崇州逃出來的那些人，也很少有軟蛋。只要是軍人，面對怪物，即使是滿懷恐懼，也很少有人會束手待斃。
而這里，卻有足足幾百個安于現狀毫無血性的廢物！
「你們還算是戰士？」他大聲地說了出來。「你們還算是男人？虧我還想要保住你們的命，算我瞎了眼！」
祝榮輕輕地拉了他一下，他搖搖頭，繼續說道︰「你們還配被稱為軍人？一群軟蛋！太監也比你們強！你們身為軍人的驕傲和血性呢？你們的勇氣和自信呢？難道你們甘願被人當做奴隸使喚？當做豬狗一樣的殺掉？」
終于有人被他激起了血性，大聲地分辨了起來。「我們只有不到500人，按照你們說的，他們已經那麼強大，我們又能改變什麼？」
「還沒有戰斗就已經認輸了？這就是你們的作風？」林川卻毫不留情地反問道。「我認識的軍人，是面對怪物也要一直戰斗的勇士！是永遠不怕死不服輸的硬漢！是寧死也要保護老百姓的英雄！不是你們這樣沒有骨氣的窩囊廢！是啊，你們可以逃走，可以夾著尾巴逃走，然後在哪個角落躲著，像行尸走肉那樣苟活下去。但你們也可以留在這里，成為足以改變局勢的一股重要力量！你們可以同命運抗爭，可以與敵人戰斗！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在某個時候，也許你們就能創造歷史，也許你們就能讓人類延續下去！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不想多說什麼了。」他一個個看著他們。「你們自己選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