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沉浮之蕭後野史 第7章 蘭姨娘

作者 ︰ 陳雲深

蕭鼎仁出了上房的門,望望天上的日頭,便往西邊的小書房里去了。

書房門口候著的小廝見老爺進來,忙忙的打了簾子,蕭鼎仁進了書房,見自己昨日寫的字紙都已收了起來,疊放在一旁的書架上,三只素日愛用的湖筆並青瓷筆洗已洗涮干淨,一旁小機上的銅獸鼎里焚著寧神香,青煙裊裊不絕而上。他知是誰拾掇的,心里便略略舒坦了些,走到桌後在黃花梨的太師椅上坐了,一手扶額的闔目細細思忖起來︰女兒入宮為後,自然是一場烈火烹油的富貴。但如今皇上正是壯年,後宮妃嬪眾多,所受寵者亦不再少數,即便兒得寵也不過只多佔了那麼幾分,那紅牆之內如何艱難,自己也是略知一二的。婉兒為後,若好時,自然是花團錦簇榮華無邊。若婉兒並不得聖意,但凡行錯一步,便是滿門之禍。且自己已是這般歲數,如若久後無出,要這富貴又有何用?但他又能如何?蕭家是開朝功臣,世襲爵位,自己又身居宰相一職,位高權重,三年前又增了國戚,朝堂之上嫉恨之輩大有人在,多少雙眼楮都在盯著自己,自己如何敢再忤聖意?只是……終不成就這樣把婉兒送進那皇廷大內?想起方才婉兒跪在腳邊痛哭流涕的情景,他心中亦如刀剜,那到底是他的心頭肉啊。自先孝恭仁皇後沒了,如今也七八個年頭了,並不見皇上有續弦之意,怎麼今日皇上又忽的想起了立後?皇上,怎麼就選中了婉兒呢?

一時間萬般思緒紛至沓來,蕭鼎仁只覺頭上隱隱作疼,連連搖頭嘆息。正在此時,一雙玉手按上了太陽穴,緩緩按揉之下一股子清涼氣味傳了開

來,那纏綿不絕的頭痛也緩了不少。他伸手按住了那雙柔荑,並不睜眼道︰「雲仙,你來了蘭姨娘立在他身旁,輕聲道︰「是。我听了信兒,又听上房里大姐姐和姑娘都哭得要不得,就來瞧瞧老爺。見老爺頭疼,就拿了薄荷腦來。那碧螺春也叫青玉沏上了,老爺要喝時,只吩咐一聲就是蕭鼎仁嘴角微挑,道︰「你還是那般細心蘭姨娘亦笑道︰「府里亂著,大姐姐身上才好又遇上這般事,必然有想不到的地方,我只好提著心罷蕭鼎仁道︰「前番的事,你也該听到了。你說說,該如何是好?」蘭姨娘依舊替蕭鼎仁按揉著太陽穴,一面道︰「雲仙听著,這倒是好事。不知老爺夫人都在愁些什麼?」

蕭鼎仁拉下了她的手,道︰「好事?你說來听听蘭姨娘微笑道︰「這女兒大了,總是要嫁的。二小姐如今也是適人之齡了,就是老爺夫人要留,不過也就在這兩年之間。世間女子,不就圖個夫婿顯赫,以為終身之靠?雖說但憑咱家的門第,也能選個好人家,只是尋常富貴人家,還有個無常當道,禍福難論。不如嫁進皇家,來的長久穩固。今聖上青眼有加,後位空了這麼多年,竟選上了咱家的小姐,這是天大的喜事,怎麼老爺夫人卻難過起來?」蕭鼎仁道︰「你知道些什麼?那後宮里的妃嬪,哪個是好相與的?好不好,就撞出禍來,就算是後位也未必見得能坐的牢靠蘭姨娘笑道︰「這話就更不通了。大小姐入宮已三年了,不也好好的麼?我記得大小姐走之前,大姐姐也哭得傷心難過,如今如何?二小姐這般聰明伶俐,能撞出什麼禍來?再者大小姐早早入宮,如今二小姐再去了,她們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寵妃,又是姐妹,相互又能有個照應,怕怎的呢?大姐姐因小姐出嫁,哭泣不已,這是世間婦人常態,也罷了。老爺怎的也這般呢?」

蕭鼎仁眼望寵妾,耳听軟語嬌言,又听她說的句句都在理上,且這事本也已成定局,再無扭轉可能,心里的郁結便也漸漸消了,拉著她的手,笑道︰「你說的是,我怎好也如婦人一般。說了這半日,口渴不渴?叫青玉倒茶來吃蘭姨娘淡淡一笑,便喚丫頭進來。

兩人就在書房里軟語溫存,直至太陽西斜,蕭鼎仁要留蘭姨娘一道用晚飯,蘭姨娘笑辭道︰「今日大姐姐忒傷心了,老爺還是去多撫慰撫慰罷說了,兩人又玩笑了幾句就散了。

出了小書房,蘭姨娘便帶著青玉回了自己的流芳閣。進門見上灶的秋月正放桌子,蘭姨娘便問道︰「飯有了?」秋月道︰「有了,姨娘是現下吃,還是再等等?」蘭姨娘道︰「我才陪老爺在書房用了些點心,現下還不餓,再等等罷。我走前吩咐的茶可好了?好了,便倒一甌子來吃秋月道︰「茶也得了,姨娘先去歇歇,我這就端去蘭姨娘便回了內室,由著青玉伺候自己月兌了外頭的衫子。青玉收拾著衣裳,道︰「這衫子上面的銀鈕子有些黑了,明日拿粉擦擦罷。說起來,也真憋屈,姨娘這般受老爺寵愛,衣衫首飾也不過只比旁的姨娘好了那麼一星半點兒。前兒還是老爺說了,夫人才給磨了那玉簪子,究竟也不如夫人頭上那枚白玉壽字簪兒的料子好

蘭姨娘斜臥在塌上,道︰「這已是難得了,旁人可只有份例呢。再如何,咱還能越過她正房夫人去?」青玉撇撇嘴,道︰「論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該說,只是那上房今日也忒不像了。還是二品誥命夫人呢,瞧瞧今日哭得那披頭散發的樣兒,還揪著老爺的衣服擺子,和市井村婦有何兩樣?日常還得叫她壓著,這日子何時才能到頭!」蘭姨娘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素金戒子,道︰「快了,急些什麼。二品誥命?我瞧過不上幾日,她就要進一品了呢青玉將衣裳收進了櫃子,直起身板,道︰「姨娘今日如何在老爺跟前說的那番話?正房養出了個做妃子的女兒,氣焰就不得了的了。如今再有了個做皇後的,哪里還有我們的活路?」

蘭姨娘道︰「便是我不說那番話,她女兒還是要進去做那皇後。不過說來,圖老爺的高興罷了。那小丫頭進了宮,咱們的好日子可就到了呢說畢,她見青玉不懂,又嘴角微挑道︰「她已是年老色衰,又過了生育的年齡,這一輩子再沒什麼指望了。那兩個女兒就是再好,嫁了人了,又能如何?即便那小丫頭做了皇後,這家里的事兒,她也是鞭長莫及。況且那皇廷大內,日子是那般好過的?往後那里頭的事兒,就有她煩的了,哪還能顧得上這兒?再說了,就算她貴為皇後,也管不著她老子進誰的房。過上個三年五載的,我若能生個兒子,這蕭府內宅還不是我們說了算?這份兒家私,也就是我們的了這番話,她說的頗有些洋洋自得,轉而又咬牙道︰「這小丫頭片子在家里,日日只顧與我合氣,一天到頭不給我好日子過。這下子她進了宮,瞧她怎麼再跟我過不去說著,便將頭上一朵絨花扯下,撕了個粉碎。

卻說孟心蕊在樓里,早得了明傳來的信兒,心中雖是驚疑不定,也只好先囑咐了錦兒收拾東西。只過了盞茶的功夫,便見蕭清婉被玲瓏翠柳青鶯等一干丫頭攙了進來,蕭清婉早已哭得傷心欲絕,舉步難行。孟心蕊見狀,忙忙迎上前,道︰「姐姐這是……」說著,又將那後半截話咽了下去,只是道︰「快將姐姐扶到內室歇息眾人七手八腳,將蕭清婉扶到內室床上,蕭清婉便伏在枕上再不動彈。玲瓏與翠柳是上房的丫頭,本是送了人來就要回去的。但眼看小姐這般,她們此時走了待會兒又鬧出什麼事來,不知怎麼對上房交代,便有些進退兩難。孟心蕊瞧見,便道︰「二位姐姐先回去罷。姨媽听說不好,也得二位小心侍候呢。這里有我,不妨事的

那兩個丫頭听了,心里的石頭便落了地,玲瓏道︰「表小姐在這里,是最穩妥不過的,那就勞表小姐費心了。奴婢們,就先回去了孟心蕊淡淡一笑,便瞧著文燕與明月送了這兩人出去,又低聲令了錦兒沖了一盞安神湯備著。再看蕭清婉仍舊趴伏著一動不動,心里亦是一團亂麻,待要開口勸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立了一會兒,便帶上了門出去,獨留蕭清婉一人,心里只盤算著讓她獨自靜靜,或許就轉過來了。

蕭清婉伏在枕上一動不動,任憑了臉上的淚水將繡花枕浸濕了一片,屋子里還是悶熱異常,身上卻漸漸冷了。待淚流干了,再也哭不出了,她才慢慢的撐起身子,望著窗外頭的一院子綠樹,那翠綠的顏色,倒似是贏綿素日穿過的一件織金圓領衫子的料子色,那日在靜怡王妃的壽宴上見著他時,他也穿著那件衫子,手里拿著的折扇上也畫著一株翠柳。想來,他是極愛綠色的,自己回來後便拿了翠線和碧色的綢緞,悄悄的打了絡子,做了荷包,還不及叫人送去,他便出京公干了。自己還在等著他回來,好把那兩件物事遞了給他,這東西還沒傳出去,自己卻就成了他人之妻,竟還做了他的繼母?真真荒誕無稽!

願執此手,同攜白老。誓言猶在耳邊,自己卻就轉身做了那背信之人。

滿心里都是昔日與贏綿執手共誓時的情景,心口一絲一絲的鈍痛著,一股股的腥甜之氣在喉嚨里打著轉,然而自己又能如何,方才爹說的明白,抗旨不遵,拖累的就是蕭家滿門。

蕭清婉坐在床畔,一眼便瞅見了繡框子里各樣針線並昔日用慣了的一把並州剪刀,陽光灑在上頭,明晃晃的甚是耀眼。她信手將剪刀拿起,在手里細細把玩,涼涼的冰著手心,涼意一點點的傳到心里,目光也就漸漸的冷了起來,心里便道︰我自是不能抗旨的。可若是我沒了,就算不得抗旨了。瞧在爹與姐姐的份上,我又死了,想必皇上未必真會為難于我蕭家。想至此處,她主意便定了,起身走到日常放繡活的桐木箱子邊,將那同心方勝的絡子同那繡著並蒂蓮的荷包拿了出來,又剪了自己一綹頭發,絮在荷包里,將荷包的線收攏了,心道︰我素日的心思,青鶯她們都是心知肚明的,這兩樣東西,她們也都見過的。我若去了,她們是會想法子遞出去的。

此番料理已畢,蕭清婉又想了一回,還是忖道︰夜長夢多,還是速速了結的好。模了模剪子的尖兒,倒是尖銳的很,便將剪子抵在了自己喉嚨上,脖頸微微一涼並無甚痛楚,她口中喃喃道︰贏綿,贏綿,我絕不負你。你回來後,定要在我墳上上一炷香,叫我知道。念著,便緩緩舉起了剪子,陽光西照之下,剪子的尖兒亮晃晃的,耀人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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