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去了,贏烈便牽著蕭清婉的手,往坤寧宮行去。蕭清婉紅了臉,低聲道︰「皇上還是放開臣妾,這許多人瞧著不好贏烈道︰「讓他們瞧去,朕同你是夫妻,怕些什麼蕭清婉聞言便不語了。兩人行了片刻,贏烈忽然道︰「早先宸妃生日,你繡了個荷包與她慶生,是不是?」蕭清婉心中一驚,偷瞧了贏烈一眼,見他神色和緩,便道︰「是,臣妾居深閨之內,不能與姐姐得見,便繡了荷包聊表姐妹情誼贏烈莞爾道︰「那荷包宸妃鎮日戴著,朕也見過的,針腳細密,繡工極好,蓮花蓮藕都栩栩如生,更妙的是繡的不是靜水而是潮水,你是如何想來的?」蕭清婉听他並不知那荷包內情,心中微定,便道︰「臣妾幼年曾隨祖母居于金陵,常到城郊湖上乘船游玩,那湖里若起了風都是有浪的,打著那荷葉荷花,就是那般的情景了。臣妾只想著那活水里的花兒要比靜水里的更生動些,就那般繡了贏烈微微頷首,道︰「朕依稀記得,蕭老夫人是四年前仙逝的,對麼?」蕭清婉道︰「是,皇上記得很準贏烈又道︰「蕭老夫人只有你父親一個,你父親又只有你們姐妹二人,你家的人丁倒不算興旺蕭清婉輕聲道︰「臣妾的母親也想了各樣的法子,終是無用,是臣妾母家福薄罷了贏烈道︰「也不必這般說,你父親還不到那個年齡。朕膝下子嗣也是稀薄,雖有三個皇子,都不甚得朕意,你姐姐雖好,卻又去年小產。朕倒還盼著你,給朕添上個皇子,這儲君一事,朕也就不愁了蕭清婉听他說及皇儲,心中微震,卻又羞赧至極,臉紅到了耳邊,低聲道︰「這是多久之後的事了,皇上扯遠了贏烈瞧著她兩頰緋紅,趁著一身的淡色衣裳,更顯得人嬌女敕柔媚,乘興便道︰「你還是今日這般好看,昨日雖是艷麗,倒不似你了蕭清婉羞道︰「臣妾不會打扮,皇上不要笑話臣妾贏烈道︰「你人生得嬌媚,衣裳穿出來也好看,朕瞧著喜歡,何必說這樣的話
兩人回至坤寧宮,宮里宮里外跪了一地的人,贏烈道了平身,便同蕭清婉走至東暖閣外廂——還是那日吃合巹宴的地兒。因皇上有話,早有御前侍奉的公公將皇上的午膳抬了來,同皇後的份例一道就擺了滿滿一桌。贏烈就在桌邊坐了。蕭清婉因想著要侍宴,便先走去淨手,並重新勻面整裝,才又出來。
那青鶯乖覺,見已擺了膳,不待吩咐,徑自走去打了熱水來,捧至皇上跟前,就跪了。贏烈就著熱水洗了兩把,蕭清婉立在一旁,侍奉著擰手巾擦手。待皇帝淨了手,蕭清婉仍舊在旁侍立,仍像前番,親手接了蓋子,見佳肴滿席,便輕了聲問道︰「皇上瞧著哪樣好,臣妾侍奉贏烈瞅著她,莞爾笑道︰「你也坐下一道用罷,這些事兒就讓下頭人做,朕知道昨夜你不得自在,朕不再那邊便是蕭清婉輕輕一笑,道︰「侍奉皇上,是臣妾分內之事,哪有什麼不自在呢贏烈便道︰「朕想同你一道用膳,且坐了罷蕭清婉听他如此說,才告了罪淺淺的坐了,又令青鶯明月兩個上來布菜。
席間,贏烈道︰「你這宮里並沒有個掌事的宮女並太監,這兩個人選,不比旁人,若弄了不妥當的人來,怕你用著不稱心。朕的意思,宮里正五品階上的宮女太監,你瞧著誰好,就傳了來,知會內侍省一聲就是了蕭清婉道了聲「謝皇上厚愛」,便依著先前商議之言,也不帶出宸妃來,提了那兩人,又道︰「那位穆姑姑,臣妾在閨中相處過幾日,與臣妾很能說得來,她又是宮中的老人了,于宮中各樣都是熟稔的。李公公既是先前服侍過太妃的人,想必是不會錯的贏烈道︰「也好,你用著覺得好就是了
因著天氣暄熱,蕭清婉只吃了小半碗飯就罷了,只坐著相陪。贏烈興致倒甚好,叫添了一次飯。用罷午膳,明月捧上了陽羨茶,兩人坐著飲了一盞,贏烈便道︰「朕想在你這兒歇了中覺,下午還要去南書房議事蕭清婉聞言,忙令青鶯去收拾床鋪。待妥當了,贏烈同蕭清婉一道進了內室,那四個侍婢將窗上的簾子放了下來,也就躬身退了出去。蕭清婉便羞著臉上前替贏烈摘冠月兌袍,將龍袍折疊整齊放在紫檀木龍鳳幾上,又將平天冠也端端正正的擺在其上。
贏烈在蕭清婉身後環住她,低聲笑道︰「皇後不一起麼?」蕭清婉低著頭,亦低聲道︰「臣妾自來便無午睡的習慣,皇上自去安寢,臣妾為皇上打扇贏烈听了,松了手,道︰「倒是讓皇後勞累了蕭清婉抿嘴一笑,也不言語了。當下,蕭清婉侍奉著贏烈躺下,斜坐在床畔,執起一把繡了嫦娥奔月的紈扇,輕輕的搖著。贏烈望著眼前秀麗的容顏,瞧著她額心那一點嬌俏嫣紅的朱砂痣,心里暗嘆了一聲道︰她還是不肯與朕親近,罷,朕這十幾年都等了,也不在這幾日,朕等得住。這般想了,看著眼前那輕輕搖擺的團扇,陣陣香風襲來,便覺眉餳眼澀,又是個慣歇中覺的人,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蕭清婉見他睡熟,又听屋外頭蟬鳴大作,吵的人心焦躁,便放了扇子,走去門邊,輕開了門。此時該絳紫文燕當值,兩人正在門邊侍立,見門開了,絳紫忙問道︰「娘娘有何吩咐?」蕭清婉道︰「外頭蟬叫的人心煩,你去吩咐一聲,叫兩個伶俐的小內監,把這幾棵樹上的蟬都黏了去。皇上在午睡,叫他們手腳輕些,別爬高上低的吵醒了皇上絳紫應了喏,便走去吩咐了,獨撇下文燕一人。蕭清婉見她穿著宮例的裝束,頭上綰著入宮前自己賞的金瓖玉桃花簪子,似是比先時瘦了些,她本就是個嬌小玲瓏的模樣,如今倒更有些楚楚可憐了。蕭清婉想起連日事多,有日子不曾同她說話了,她的性子原也是個少言寡語的,雖也是自己房里的大丫頭,卻很有些跟不上那三個,便道︰「宮里的日子,可還過得習慣?若有些什麼不得當的地方,就自管說來文燕細聲細語道︰「能跟了娘娘入宮,是文燕的福氣。文燕很好,勞娘娘記掛了蕭清婉笑了笑,還要說些什麼,絳紫已輕著腳步回來了,便道︰「已經吩咐了?」絳紫笑道︰「都吩咐了,這坤寧宮里花木茂盛,小童小史他們可有事做了蕭清婉點了點頭,絳紫又道︰「娘娘,奴婢還有一事要報蕭清婉道︰「你且說絳紫道︰「卻才內侍省的人來,將各處敬獻給娘娘的大婚賀禮送來了,因娘娘服侍皇上午睡,奴婢們不敢驚擾,就清點了暫放在西偏殿里,還請娘娘示下蕭清婉想了想,道︰「且就那麼放著罷,暫不要動它絳紫不解道︰「娘娘不叫造冊入庫麼?只這麼放著,怕人多手雜,誰拿跑了什麼蕭清婉道︰「這坤寧宮是大婚的居所,按例要在這里住上兩日,以後在不在這兒還不一定呢。皇上既沒下旨令我久居,怕是要另賜別宮,還是就那麼擱著罷,若是我自作主張入了庫,屆時還要搬出來,怪麻煩的絳紫道︰「那奴婢便叫人留神看著蕭清婉微微頷首,絳紫又笑道︰「奴婢瞧著這幾日皇上待娘娘的樣子,該當會讓娘娘住在這坤寧宮的蕭清婉淡淡一笑,道︰「往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這宮里住在哪兒,都只是在這宮里,還不都一樣說著,便又走了回去。
贏烈在坤寧宮里歇了一個時辰才起身,蕭清婉侍奉著穿衣戴冠,漱口洗面,又飲了半盞六安瓜片,坐了片刻,才起身去了。皇帝一走,蕭清婉便閑在了宮里,想要出去走動,又嫌天氣燠熱,便只在宮里閑坐,著人去內侍省傳了話,不多時內侍省總管太監張福全親來回話道︰「二位姑姑公公都是極樂意服侍娘娘的,只待娘娘發話,他二人就收拾了過來蕭清婉思量了,笑道︰「既如此,就請那二位明個兒過來罷,這邊總沒個管事兒的人,終是不成的說著,又笑道︰「這麼熱的天氣,不拘著誰來回個話就是了,張公公又親自跑一趟便令絳紫抽了一封紅封遞上,道︰「給公公喝盞梅湯降暑張福全接了,低眉順眼的笑道︰「咱們奴才就是听主子的吩咐,哪敢因天熱就偷懶?再者,若是打發個不明白的人過來,說不清楚,又惹娘娘生氣蕭清婉見他行事乖覺,又說話甜淨,是個長袖善舞之人,亦不敢輕慢,著貼身侍婢青鶯送了出去。
打發了內侍省的人去,蕭清婉閑著無事,便吩咐絳紫文燕剝果仁裝果盒,自己在一旁坐著看。少頃,門上的公公來報道︰「黎順容攜三皇子求見娘娘蕭清婉心里道︰「她來做什麼?」便道︰「請他們進來不多時,便見黎順容帶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走了進來,作福道︰「嬪妾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說著又扯了扯三皇子,低聲道︰「快給娘娘請安那三皇子年歲尚小,一團孩子氣,只依著先前母親所教,顫顫的跪了,稚聲稚氣的道︰「拜見母後娘娘蕭清婉微微一怔,隨即笑道︰「酷熱天氣,你還讓孩子出來說著,轉頭吩咐道︰「快扶黎主子並三殿下起來明月上前攙扶,黎順容知曉此是皇後身邊得臉的大宮女,哪敢真個讓她來扶,忙借著她的手拉著孩子起來了。蕭清婉命絳紫給放了兩張雞翅木拐子方凳,黎順容便淺淺的坐了,三皇子半坐半倚著他母親。
蕭清婉笑道︰「如今夏季,白天時候長了,黎順容怎麼不在屋里歇著?」黎順容半低著頭,笑道︰「娘娘既已入主後宮,便是這六宮之主,嬪妾是特地帶了三皇子來給娘娘請安的,日後也好孝敬娘娘。若是攪擾了娘娘午休,倒是嬪妾罪過了蕭清婉道︰「難為你記掛著本宮,天長無事,本宮也只是閑著,說什麼攪擾呢?本宮正想著有個姐妹過來說說話,可巧你就來了,這是咱們姐妹的緣分呢黎順容心頭微喜,面上仍是恭順道︰「娘娘既嫌寂寞,如何不請宸妃娘娘來相陪說話?人多也熱鬧些蕭清婉聞言,微微一笑,道︰「姐姐在家時,吃了午飯是必要睡上一個時辰的,何必去鬧她呢?咱們坐著說說話,就很好了黎順容道︰「娘娘說的是,嬪妾沒想到此節,倒險些攪擾了宸妃娘娘
這般小坐了兩刻,那三皇子贏紀只是個半大孩子,哪里坐得住,便不住的拉扯黎順容想要回宮,黎順容訓斥道︰「規矩些,母妃正同你母後說話呢贏緯卻小嘴一癟,道︰「她還沒帶我的姑姑大,是什麼母後了?」黎順容嚇得臉色蒼白,一面狠狠的打了贏紀幾下,一面拖著他跪下,連聲道︰「孩子無心,娘娘恕罪!」那贏紀被打得哇哇大哭,卻不肯跪,終是被他母妃給扳倒了。蕭清婉听著孩子哭聲噪耳,心里雖有些煩躁,面上仍是微微一笑,道︰「這麼大的孩子,懂些什麼。順容也未免太小心了些說著,令絳紫文燕拿了些好看的點心與贏緯,又讓她們哄著贏紀到一邊尋了九連環玩,好歹是不哭了。
蕭清婉並不忙著令黎順容起身,徑自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才道︰「況且本宮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不會為了這點點小事,就歸罪了順容。只是孩子雖小,終究是皇子,順容說打就打,也是不好黎順容唯唯諾諾的連稱了幾聲「是蕭清婉才笑著讓她起身,黎順容坐立難安,只挨了一會兒便帶著贏紀告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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