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順容拉著贏紀,腳步飛快的走至坤寧門上,忙忙的上了轎,隨侍的婢女紅玉不知出了什麼事,見自家主子神色不寧,也不敢多問,只是命轎夫快快起轎回宮。才走出一箭之地,紅玉見遠遠的一眾內監抬著兩口大缸往這邊來,領頭的是內侍省總管張福全,便對主子說了。黎順容就下了轎,迎了上去,臉上堆著笑道︰「張公公這是哪兒去?」張福全停了步子,這黎主子雖是不受皇上寵愛,身邊究竟養著個皇子,誰曉得日後如何呢,且她平日里對這些個大太監也十分禮遇,當下也笑回道︰「回黎主子的話,皇上才吩咐了叫給皇後娘娘送些紅魚過去,奴才正領著人辦呢黎順容笑道︰「既如此,公公就趕緊去罷張福全道了聲「是」,便呼喝著那些個小太監往坤寧宮去了。黎順容立在原地,看著那遠去的人的背影,微微嘆了一聲,才又上了轎回宮不提。
送走了黎順容,蕭清婉便倚在板壁上出神,青鶯上前添了茶水,瞧著主子的臉色,笑道︰「這位順容,可是來得蹊蹺蕭清婉淡淡道︰「倒也不算蹊蹺,她嘴里說的明白,要她兒子日後好生孝敬我,那我受著就是了青鶯笑道︰「黎順容倒是對娘娘很恭順呢蕭清婉冷笑道︰「面上瞧著恭順,心里還不知打什麼主意。她方才話里明著是要姐姐來陪我說話,暗著卻是打探我同姐姐的關系,這點上倒是比貴妃穩重些,也是她多年隱忍養成的習性了青鶯便問道︰「那娘娘的意思呢?」蕭清婉道︰「我方才不是已說了麼?她既要她兒子來孝敬我,我受著就是了青鶯道︰「娘娘不怕她生事麼?」蕭清婉道︰「她本不受皇上待見,家世資質又都平庸,所能倚仗的也就是那個孩子罷了。貴妃自個兒是有兒子的,怕不早就視她如眼中釘了,她在宮中是如履薄冰。如今見著我來了,自然是想找棵大樹靠了好乘涼罷,暫時倒不必太在意她嘴里雖這樣說著,心里卻道︰若是我日後有子呢?這般想著,臉上微微帶了些紅色。青鶯卻沒瞧見,又道︰「她那個皇子,真是好生無禮,不知平日是怎麼教的蕭清婉幽幽的道︰「雖是童言無忌,卻也都是實話
主僕兩個正說著話,卻听外頭一陣喧鬧,門上人通報了,張福全弓著腰走了進來,行過叩拜禮,笑道︰「稟皇後娘娘,皇上賞賜了娘娘六尾紅魚並兩口賞魚的缸子,請娘娘看擱在哪里好?」蕭清婉听了,笑道︰「倒是勞煩公公又走一趟,咱們瞧瞧去。「說著,就起身,攜著一眾宮人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果然見到庭前放著兩口兩人合抱的描金口官窯青花瓷的水缸子,每口都有半人高,瓷缸上繪著的青花紋路精致唯美,確是上品。另有一小內監手里捧著一只木盆,里頭果然游著六尾紅魚苗。蕭清婉想了想,道︰「就放在殿門口罷,也好一早一晚的出來瞧瞧說畢又對張福全笑道︰「還請公公上覆皇上,說本宮多謝皇上厚愛,待會兒本宮就親自過去謝恩張福全躬身笑道︰「娘娘不必過去了,皇上此刻正在議事,待閑下來就到了晚上了。皇上吩咐了晚膳也還在娘娘這兒用,娘娘那時謝恩不遲蕭清婉道︰「謝公公提醒了,免得本宮多跑一遭
當下張福全便吩咐小內監們將水缸放置妥當,置了些鵝卵石雨花石在缸底,注滿了清水,按著蕭清婉吩咐,每口缸里各放了三尾紅魚,道︰「娘娘,這些魚兒還小,皇上說了,怕娘娘天長無事,養著玩賞也好打發時光蕭清婉道︰「皇上有心了張福全將事情辦妥,見蕭清婉並無吩咐,也就告退了出去。蕭清婉站在缸邊,看著那小小的紅魚在水里游動的極是歡快,心里也高興。青鶯在她身後輕輕道︰「皇上待娘娘,很是上心呢蕭清婉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去問問,有誰是侍弄過魚鳥的,叫一個過來青鶯領了命,便去問了。不多時,領了一個宮女過來,青鶯道︰「回娘娘,她叫玉秀,曾在邱婕妤那兒管過魚那宮女就跪了,口里道︰「奴婢叩見皇後娘娘蕭清婉道了平身,溜眼打量了一遭,見她年齡甚小,總不過十三四的年紀,生得倒是眉清目秀,便笑問道︰「多大了?哪里的人?怎麼到的這兒?」玉秀回道︰「回娘娘,奴婢今年十四了,是山西大同人,前年選了進來。入宮後被內侍省的撥到了邱婕妤那兒,管過幾日的魚鳥蕭清婉听她話說了一半,便問道︰「既是先前跟著邱婕妤的,怎麼又到了本宮這里呢?」玉秀便有些囁囁嚅嚅的不敢說,一旁青鶯道︰「娘娘問你話呢,怎麼不說?」玉秀才小聲道︰「後來邱婕妤壞了事,被罰去了冷宮,奴婢們也就散了。再後來,娘娘入了宮,內侍省又把奴婢撥到了這兒蕭清婉听了,淡淡一笑,道︰「既能被內侍省薦來,想必是個聰明伶俐的。這幾條魚本宮就交予你了,你好生侍弄著,別耽擱了換水喂食玉秀應了喏,蕭清婉便又回了東暖閣。
蕭清婉在桌邊坐了,青鶯捧了一碟子冰過的蜜汁藕片,道︰「娘娘,這是才做下的蜜汁藕片,是放在冰水里湃過的,不太涼,娘娘試試?」蕭清婉就拈了一片,嘗了嘗,道︰「你的手藝一向是好的,這藕片很是清爽,拿去給她們幾個嘗嘗,再把那玉秀喊進來青鶯應了,卻不動身。蕭清婉見狀,道︰「怎麼不去?」青鶯笑了笑,道︰「娘娘,那玉秀是服侍過被廢宮嬪的人,身上沾著晦氣,娘娘還是少讓她近身侍候的好蕭清婉看了她幾眼,道︰「你盡管放心,你們四個是自幼就隨在我身邊的,又同著我一道進宮,往後便是我抬舉誰,也斷不會越過你們去。我是有話要問那玉秀,你去叫她進來罷青鶯忙道︰「奴婢豈敢如此僭越,不過是為娘娘著想。娘娘既吩咐,奴婢便去了說著便退了出去。
少頃,那玉秀進來叩拜了,蕭清婉令她起來說話,溫言笑道︰「本宮才進宮,這宮里的事兒有很多不知道,很願意听人講講宮里的故事,你雖然年紀小,倒是比本宮還早來兩年,如今也是閑著,可有什麼故事來講來听听麼?」說著將手里吃著的一盞木樨茶遞與了她。那玉秀接了茶,低頭道︰「奴婢斗膽問一句,不知娘娘想听什麼?」蕭清婉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珊瑚手釧,撫了撫那艷紅的珠子,似是不經意的道︰「就說說那邱婕妤的事兒罷,她到底因何獲罪的呢?」玉秀手一顫,險些將盞子砸在了地上,忙跪了道︰「奴婢無禮,娘娘恕罪蕭清婉笑道︰「不過是茶水略燙了些,怕怎的?本宮並沒怪罪你的意思。你還是起來,同本宮講那故事罷玉秀起身,道︰「回娘娘的話……邱婕妤原先是很受皇上寵愛的,也曾懷過龍種,只可惜沒存住。因她小產過于傷心,言語間冒犯了皇上,皇上便不大去她那兒了。邱婕妤受寵時,皇上曾賜過一柄檀香木折扇,扇子雖不值什麼,卻是皇上日日拿在手里的。她失寵沒多久,便傳出有宮女告發她因憤恨皇上不去她那兒,私自將那扇子撕了,那撕毀了的扇子也被送到了皇上眼前,听聞還有些別的什麼見不得人的物件。皇上龍顏震怒,就廢了她婕妤的位子,打去了冷宮蕭清婉听了,面上雖沒什麼,心里卻暗暗驚了︰這賞賜拿在手里,可也真是燙手呢。口里說道︰「這也並沒什麼不能說的緣由,你怕些什麼?」玉秀已是眼圈紅了,帶了哭腔的道︰「奴婢不敢說蕭清婉道︰「本宮說了並不會怪罪你,你說罷玉秀才低聲道︰「是……那告發了婕妤主子的宮女……是如今在宸妃娘娘宮里當差的紅香
聞言,蕭清婉怔了片刻,心里思忖著︰難不成竟是姐姐下的手?卻不知這邱婕妤同姐姐有些什麼過節,還是……她心里想著事,便沒睬那玉秀。玉秀只道是自己言語涉及宸妃,激怒了皇後,驚懼交集,眼淚便撲簌簌的下來,雙腿也軟的站立不住,就坐倒在地。蕭清婉這才回過神來,溫言撫慰道︰「本宮並無一語責備,你不必怕。你肯對本宮說實話,本宮心里喜歡說著揚聲道︰「來人青鶯應聲入內,見玉秀哭著坐在地上,不知出了什麼變故,有些驚疑不定,只是垂首道︰「娘娘有何吩咐?」蕭清婉道︰「玉秀很好,你去本宮妝奩里拿那對韭葉寬的菱花金鐲子來,本宮賞與玉秀青鶯應聲去了,不一時便拿著絹子包的鐲子來,先送到蕭清婉面前看了,才雙手遞與玉秀。玉秀還不敢接,蕭清婉道︰「這鐲子不甚得本宮的意,你那雙細腕子,戴著倒好看,你就拿去罷青鶯也道︰「娘娘賞你的,你就接著,日後好生服侍,仔細差事,就是答報娘娘了玉秀這才接了鐲子,謝了賞,蕭清婉便令青鶯打發了她出去。
待玉秀去了,蕭清婉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喚了明月進來,道︰「你拿上一盤藕粉糕去鐘粹宮一趟,看姐姐那兒有無旁人,若有旁人在就說是來送點心的,不必說別的話。若是沒有,就說我請姐姐明日用過早膳過來小坐明月答應著去了,青鶯道︰「娘娘若有話,何不就請宸妃娘娘過來?何必等到明日?」蕭清婉道︰「你瞧瞧外頭天色,已是快到掌燈時分了,皇上既已派人傳話要來用晚膳,怕不待會兒就到了。我同姐姐,就什麼都不必說了。你到外頭去,看著他們放了桌子,就預備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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