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沉浮之蕭後野史 第87章 事端

作者 ︰ 陳雲深

進了十月下旬,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宮中許多妃嬪並宮女內監都染了風寒。又因天氣寒冷,東海盜匪退卻,前去剿匪的莫華忠率部還朝,又有許多軍情稟告,贏烈朝政繁忙,無暇顧及後宮。蕭清婉便自做主,責令太醫院在各宮室焚艾驅寒,又下了懿旨將染了病癥的皇子公主遷出,尋僻靜處調養,待大好了再返回各自宮室。她自己又惦念著文淑容並梁美人兩個懷孕的嬪妃,時常打發人去探看,得了空閑她自家也坐了轎子過去瞧瞧。梁美人還是老樣子,皇後跟前照舊畏縮不堪,蕭清婉與她說不上話,只是去了兩次就罷了。那文淑容自藥的事發了之後,雖暗恨皇後以此要挾于她,心意卻是略有轉圜,連日沒什麼動靜,在絳雪軒內安分養胎。蕭清婉收了巧慧的暗信,又听了王世昌的奏報,便放下了心。

這日,蕭清婉帶了些補品到絳雪軒去,同文淑容坐了半日。文淑容此時肚子也略起來了些,只靠在椅子上相陪。蕭清婉同她說了些話,又見炕幾上擺著的繡筐里放著件繡了一半的活計,便拿起來瞧了瞧,卻見那是一件小衣裳,粉色織花緞子,滾了荷葉邊,繡著一只寶葫蘆,雖只繡了一半,但已能瞧出花樣精美細密,足見那繡花之人是用了心血的。蕭清婉看了一回,便笑道︰「淑容養胎要緊,這等事自有內侍省的操辦,到了孩子養下來的時候,自然j□j都是齊備的,何用淑容自己動手,倒沒得勞神文淑容低頭笑道︰「雖是這般說,但自己親手做的,穿在孩子身上,嬪妾瞧著心里也高興蕭清婉听她這樣說,便微笑道︰「淑容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說著,看了看那衣裳樣式,又說道︰「這個顏色,只好給丫頭穿罷了。如若淑容這一胎是皇子,這衣裳可就白擱著了文淑容拿了衣裳過去握著,低聲道︰「嬪妾倒是盼著生個女兒呢又看向蕭清婉,一字一句的道︰「也好彼此放心她此言一出,蕭清婉倒不好接話了。

恰逢巧慧端了茶上來,蕭清婉接過茶碗,瞧了巧慧兩眼,見她穿著一件銀紅比甲,里頭是蔥白綾夾襖,遍地金掏袖,腰上系著一條血點似的汗巾子,下頭一條半舊的杏黃棉裙,越顯得嬌媚艷麗,就笑道︰「幾日不見,巧慧姑娘倒是越發俏麗了。這銀紅織金緞子是江南織造局這個月才進貢的,這剛分與了各宮,你就得了。可見你們主子看重你,願意打扮你巧慧連忙笑道︰「娘娘說笑了,不過是淑容不喜這緞子顏色,才賞與奴婢的蕭清婉笑道︰「文淑容素日的喜好,本宮是知道的。只是雖然這樣說,怎麼不見外頭的宮人得?還是你家主子疼你罷了文淑容在旁亦微笑道︰「巧慧當差十分勤謹仔細,嬪妾現下懷著身孕少動彈,絳雪軒里若離了她,還不得這般周全蕭清婉笑容舒展,說道︰「這也是你們的緣法又問道︰「怎麼不見翠兒?她是你的陪嫁,往日過來時也常見她進來服侍,如今倒不大上來了文淑容臉上略僵了僵,強笑道︰「嬪妾有別事打發她出去了蕭清婉自然知局,只笑著岔了話頭。

坐了半日,蕭清婉見文淑容臉上現出乏色,便起身說去了。文淑容送至大門前,看著皇後上了轎子起駕去遠了,才又回去。

蕭清婉坐在轎中,心里算了算日子,便說道︰「算起來,也就是過了年四月左右的事情,又趕上清明祭祖,倒要好生預備著跟在轎旁的穆秋蘭听到,知皇後所說乃是文淑容的產期,便順口道︰「梁美人比她早幾個月,怕要趕上過年了蕭清婉道︰「這也倒罷了,內侍省那邊本宮自會囑咐。皇上不大待見梁氏,一切所用也都有限,比著老例也就是了穆秋蘭點了點頭,又道︰「娘娘進宮不到半年,這後宮竟要連添兩丁,倒難為娘娘了蕭清婉一笑,嘆道︰「又能怎樣呢,都是些沒奈何的事情,既出來了只好料理著,誰讓本宮是中宮呢。既坐了這個位子,少不得要忍耐些。本宮母家就那麼幾房姨娘,母親還受了那許多苦楚,何況這里嘴里說著,心里忽而想道︰若是我沒能進宮,卻嫁了贏綿。不知他會不會也納上這許多妾侍?想了一回,又含笑搖了搖頭。

穆秋蘭听著,便說道︰「奴婢瞧著,娘娘近來的性子是不似剛進宮時那般鋒利了蕭清婉說道︰「經了這些事兒,本宮也算知道了,往後日子還長著呢,許多事情是急躁不得的。與其莽撞行事,還不如收斂鋒芒好做長遠打算穆秋蘭笑著點頭,又說道︰「文淑容也好,梁美人也罷,她們出身低,養出什麼來都不足為懼。娘娘自管放心,娘娘那般的出身家世,又是中宮,再有皇上的聖寵,待有朝一日生下皇子來,自然是名正言順做太子的。貴妃生了皇長子,又如何呢?到了如今,也還只是個皇長子,連封王都還沒有呢蕭清婉冷笑道︰「話不是這樣說,別小看了這些小人家出身的女孩兒。想那衛子夫是什麼出身,趙飛燕又是什麼出身,還不一樣做到了皇後?出身當得些什麼?遠的不說,就是高祖時……」話到此處,她卻閉了口。原來她想說的是宣朝開朝皇帝的正宮——孝聖賢至慧皇後。這位皇後,原是前朝一侯爵家的下等侍女,因緣際會之下嫁與了其時還只是破落世家子弟的高祖皇帝。落後高祖起事,創下了宣朝如今的基業,這女子也就是宣朝的開朝皇後了。世人說起,也算的上一名奇女子,但因其出身微末,宣朝皇室上下絕口不提這位皇後的出處,只在史書上略記了一筆。

蕭清婉一時忘了這個忌諱,就順著話說到了此事,話說了一半偏又想了起來,便忙忙的打住了。穆秋蘭听出了緣故,便連忙岔開,說道︰「那巧慧倒還真有些本事,做了那等事還能哄得文淑容對她推心置月復。只是文淑容這樣打扮她,倒不知在打什麼主意蕭清婉听出她話中機關,便問道︰「你是說……」穆秋蘭道︰「這宮中的妃嬪為爭恩寵,往往無所不用其極,那不受寵的妃嬪為攏住聖心,打扮身旁的心月復去勾引皇上,也是常有的事。早先死了的齊氏,也是貴妃抬舉起來的。如今皇上待文淑容也淡了,難保她為了重獲恩寵就叫了巧慧出來蕭清婉笑道︰「若真是如此,倒還是本宮的一席話打醒了她?斷不至如此的,適才本宮在旁冷眼瞧著,她說起懷胎之事,尚有憤憤不平之色。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文淑容亦是個有主見的人,絕不會只因旁人的幾句話就改了心意穆秋蘭微微頷首,便打住了話頭。

行了一段路,蕭清婉看著路邊的景色,忽然叫停了轎子,道︰「本宮記得,再往西邊去就是儲秀宮了?」穆秋蘭抬頭張望了一眼,便道︰「回娘娘,正是蕭清婉便笑道︰「自進宮來,本宮還從未到惠妃那兒去過。如今天寒,她身子又素來單薄,還不知怎樣呢,既然走到了她宮門口,就進去瞧瞧罷言畢,便下令轉了方向,往儲秀宮行去。

儀仗行至儲秀宮門前,穆秋蘭扶了蕭清婉下轎。蕭清婉見宮門緊閉,全不聞里頭聲響,正要開口叫人上前叫門,忽見儲秀宮西邊的角門開了,里頭走出一個小內監。那太監不防外頭立著許多人,又見皇後也在宮門前立著,嚇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體如篩糠,抖了半日一個字也沒能吐出。蕭清婉看著他這模樣,心里倒是暗暗好笑,便示意穆秋蘭相問。穆秋蘭會意,開口道︰「你是儲秀宮里的太監,如何這般不懂規矩,見了皇後娘娘,竟不知行禮問安?」那太監听問,這才哆嗦著道︰「奴……奴才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吉祥……如意

蕭清婉笑道︰「你們娘娘在里頭?進去通傳一聲,說本宮來了那太監方才如蒙大赦,自地上爬起,一溜煙的往里頭去了。

過了片刻功夫,便有人開了儲秀宮的正門,惠妃由人扶著,自里頭緩緩走出,行至階下便行大禮參拜,口里呼道︰「嬪妾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安泰蕭清婉忙使了宮人上前攙扶,又說道︰「你身子不好,如何還親自出來,倒是本宮的不是了惠妃笑了笑,道︰「雖是娘娘體恤,但這宮里的規矩是半分錯不得的。嬪妾住處簡陋,只是娘娘既然來了,還請進去坐坐,讓嬪妾奉上一杯茶,以盡地主之誼蕭清婉微笑頷首,便同她一道進了儲秀宮。

邁進宮門,但見天井里種著許多桃杏樹,此刻不是花開的時節,這些花木都有些頹零之態。

這儲秀宮面闊五間,有養和殿、緩福殿東西兩個配殿,原本也有宮妃住在此處,後因惠妃身子不好,需靜養,便遷了出去。當下,惠妃將蕭清婉讓進了日常起坐的西抱廈內。蕭清婉留神觀看,見這儲秀宮的宮門乃是楠木雕刻的萬字錦底、五蝠捧壽、萬福萬壽裙板隔扇門,窗子上亦有萬字團壽紋,雕工華美精致,只是似是年久無人打理,陳舊了許多,連漆也磨掉了幾塊。

待進了抱廈,惠妃請蕭清婉在炕邊坐了,自己在旁相陪,又讓素日里常在身畔侍奉的宮女明珠上茶。蕭清婉四下看了一回,見這屋里擺設極是簡單,炕上鋪著半舊的寶藍連珠紋錦緞坐墊,炕幾卻是一方黃花梨木嵌琉璃面四角雕海牙小桌,桌角亦磨掉了幾塊漆,屋內四角放了些古董瓶子,唯獨西邊的平台上擺著一張紫檀木雕嵌壽字鏡心屏風。這屏風蕭清婉倒是認得,是先帝賜予前皇貴妃徐氏的。後來為爭皇儲,徐氏自縊身亡,儲秀宮中旁的物事都清理了出去,唯獨這屏風,因是先帝賞賜之物便留在了這里。除此之外,屋中便再無旁的玩物擺設,炕幾上卻堆著幾卷佛經,還有一串紫檀木玫瑰數珠,珠子十分油滑,連紋理都不甚分明了,顯然日日被人握在手中轉捻。屋子一角擺著的繡架上,還有一副繡了一半的達摩像。

蕭清婉四下打量了一番,便笑道︰「姐姐年紀輕輕,就弄上這些了?姐姐這屋子也未免過于素淨,雖則也好,但姐姐正值風華正茂,也還該有個忌諱才是。想來姐姐病了許多日子,就懶怠弄這些了。只是姐姐既沒玩物,何妨打發人到坤寧宮來說一聲?何必如此自苦惠妃微笑道︰「娘娘說的是,只是嬪妾沒福,身子不爭氣,一年到頭沒幾天是好的,日常也沒個人過來,白擺著那些物件也是糟蹋。嬪妾久病,長居宮中無事,難免心煩,念念這些佛經倒是能靜心蕭清婉嘴角略勾,說道︰「姐姐年輕,還要好生保養身子,待大好了才能再服侍皇上。雖一則也是咱們的本份,二來姐姐也要為終身打算惠妃听聞,只笑著用手帕掩了掩口鼻,轉了話頭道︰「嬪妾雖是不出宮門,也常听聞娘娘如今聖寵優渥,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娘娘既要時常伴駕侍君,又要打理六宮事宜,正是忙的不可開交,如何今日竟有空閑走到嬪妾這冷清地界來?」蕭清婉听出話里意思,笑道︰「只是近來天寒,姐妹之間多有染上風寒病了的,皇上前朝忙碌,無暇顧及後宮。本宮記掛著惠妃姐姐素日身子孱弱,就來瞧瞧惠妃便含笑謝了。蕭清婉又道︰「方才出去的那個小太監,是姐姐宮里的人?」惠妃道︰「他是嬪妾宮里做雜事的小太監,嬪妾方才使他出去辦些差事,不想竟沖撞了皇後娘娘,嬪妾管束下人無方,給娘娘賠不是了

蕭清婉坐了一個時辰,見著惠妃面上氣色漸漸不好了,說話也有些氣喘,知她累了,便起身告辭,臨行又叮囑了儲秀宮的宮人,若有事一定來通報。

打儲秀宮出來,穆秋蘭重扶著蕭清婉上轎,放下了轎簾,下令起轎回坤寧宮,才笑問道︰「娘娘今日怎麼突然想起來看惠妃的?」蕭清婉在轎內坐著,淡淡道︰「不過是一時興起,本宮適才說看天氣寒冷記掛她身子孱弱,倒也算是實話。只是這惠妃還真像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樣子,恩寵與否全然不在心上穆秋蘭點頭道︰「惠妃娘娘往日便是個恬淡性子,自病了之後就更不理後宮這些紛雜事端了蕭清婉听著,點了點頭,就不語了。倒是在轎子後頭跟著的李明貴走到轎旁,低聲道︰「娘娘,奴才有一事相告蕭清婉素知這李明貴向來話少,來說必定是有事,便道︰「什麼事,說李明貴就弓著身子,低聲道︰「適才那小太監,奴才識得,並非儲秀宮中之人。而是在禁衛軍處听命侍奉的蕭清婉聞言,心中微怔,道︰「你是說……」李明貴只低頭不語,蕭清婉心里計較了一番,道︰「你去查查,看究竟怎麼回事李明貴低聲應諾。

一行人回至坤寧宮門前,蕭清婉才下轎便見宮外立著許多御前的宮女太監,就知皇帝過來了,連忙快步往里頭行去。

才走入堂上,那張鷺生正在東廂房門前侍立,見皇後進來,忙上前行禮參拜,又打起簾子報道︰「稟皇上,皇後娘娘回來了蕭清婉走入內室,果然見到贏烈月兌了外袍,斜歪在炕上看書。她上前笑道︰「皇上今日倒想著過來,既來了怎麼不打發人叫臣妾去?倒一個人在這兒悶著說著,又斥責青鶯明月道︰「瞧見皇上來了,怎麼不去告知本宮贏烈將手里的書卷放在炕幾上,便向她伸過手來,笑道︰「你也不必責怪她們,是朕不叫她們去喊你的蕭清婉便握了他的手,走過去道︰「皇上這是為何?」贏烈拉過她,就環到了懷里,懶懶的說道︰「朝上的事兒到了今日才算料理清淨,朕得了功夫來後宮走走,想著連日不見你,就過來了。不想來了,又听底下人說,你出去看文淑容她們了。朕不想擾你,就自己在這兒歇歇蕭清婉低頭笑道︰「皇上這會子就把外袍月兌了,待會兒再去別的地方或有人來,又要穿上,倒不嫌麻煩贏烈坐了起來,道︰「既來了你這兒,今日就歇在這兒了,勞碌了這許多日子,今兒朕想清靜清靜,便是誰來也不見了言畢,便要往她臉頰邊湊。

蕭清婉紅了臉,連忙轉過頭去,亦低聲啐道︰「有人在跟前呢,像什麼樣子贏烈瞧著她嬌羞動情,聞到她身上暖香襲人,又是連著幾日不見不禁動了興致,道︰「你說的是,咱們到里頭去蕭清婉羞急道︰「青天白日的……」話還未說完,贏烈便抱了她起來,要往里頭去。

便在此時,外頭張鷺生忽然進來,見著這般情狀連忙跪了,道︰「皇上恕罪,外頭延春閣打發人來有要事奏報贏烈被打攪了興致,心里恚怒不已,只得先放了皇後下來,又喝問道︰「什麼事,能慌成這樣,連規矩也不顧了!」張鷺生便跪稟道︰「是,來人說梁主子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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