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贏烈下了朝,來至坤寧宮,同皇後說了些私密話語。正在兩情繾綣之際,忽聞有人報梁美人小產。帝後二人均自吃驚不小,蕭清婉連忙一疊聲喊人預備輦車,又親自往內室里取了袍冠,為贏烈穿戴了,便一同出門登車往延春閣趕去。
龍車鳳輦匆匆行至延春閣前,皇帝皇後下車,但見延春閣里里外外皆是宮人,捧著銅盆、熱水、手巾並許多藥物,進進出出紛至沓來,各自神情惶急不已。其時早有醫婆進去伺候,延春閣掌事太監夏明海見帝後共至,慌忙上前下跪行禮。才待張口,便被贏烈喝斷,道︰「都免了,快說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美人如何會小產?!」蕭清婉也責問道︰「昨兒不是還報說,梁美人胎像安穩,身子康健,為何今日竟會滑胎?!你且仔細講來!」夏明海跪在地上,只是渾身戰栗,埋著頭,過了好半晌才道︰「奴才……奴才不知贏烈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蕭清婉瞧著皇帝,便喝問道︰「這話當真糊涂!你是延春閣的掌事太監,你們主子滑了胎,你竟能推個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快快說來,若還不盡不實,本宮便叫掖庭令來問著你!」夏明海這才道︰「是……自主子有孕,便令奴才只管外頭的日常雜務,里頭的事兒奴才一概不知。今日過了午時,奴才正在外頭看著小太監們收拾庫房,忽然就听見里面傳出消息,說主子胎動不適,還出了下紅。奴才知道不好,慌忙去太醫院請了太醫並醫婆過來。奴才說的句句屬實,娘娘就打死了奴才,奴才也沒別的話說啊
正說話間,忽有宮人奏報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來了
蕭清婉轉頭望去,果然見貴妃的轎子停在了不遠處,貴妃下轎,也不要人扶,就快步走上前來。走到跟前,她先與皇帝皇後道了萬福,才問道︰「這可是怎麼的了,前兒臣妾見著梁妹妹,她還好得很,怎麼忽然就小產了呢?宮里許久沒有添丁之喜,臣妾滿心正盼著這孩子呢,怎麼忽然就沒了呢!」說著,就拿手帕子擦著眼楮。贏烈見她紅著眼楮,一臉憂傷之情,便緩緩說道︰「朕與皇後也才到,還不知什麼緣故。朕……比你們都盼著這孩子,宮里沒了的孩子也未免太多說畢,他再不言語,只是邁步走進了延春閣正殿。蕭清婉與貴妃相互對望了一眼,便隨在其後也進了殿中。
到得殿中,那內室門前侍立著許多宮人,見著皇帝皇後並貴妃前來,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贏烈不令平身,只是徑自在堂中上首的楠木雕鏤桃花椅上坐了,又叫宮人給皇後貴妃放了椅子,才道︰「你們先去侍奉你們主子,待了了,叫素日里貼身侍奉的人過來回話眾人低頭應諾,才又干各自的差事去了。
貴妃探著身子,朝里頭張望了一眼,見看不著什麼,又坐定了泣道︰「這位妹妹也真是命苦,入宮這麼些年,好容易熬到這個位份,又有了孩子,眼瞅著好了,卻又小產,實在叫人心疼
蕭清婉在旁冷眼瞧著,心中暗道︰梁美人滑了胎,你心里還指不定怎麼歡喜呢,倒且是會演戲。正自想著,卻見貴妃轉過頭來,望向自己,但見她朱唇輕啟,道︰「如今是皇後娘娘執掌後宮,梁美人身懷龍裔,日常飲食起居,必然有太醫院奏報記檔。她忽然小產,娘娘可知是因何緣故麼?」蕭清婉看著貴妃,見她今日素服淡妝,全不似往常的穿著打扮,倒像是有備而來,雖是紅了眼楮,嘴角卻止不住的輕勾,心里暗自計較道︰莫非此中之事,與她有何瓜葛?這般想著,便開口道︰「太醫院倒是日日奏報梁美人身體安泰,她忽然小產,本宮也不知是何因由說著,又向贏烈溫言道︰「皇上,梁美人這一胎沒得蹊蹺,倒是要好好查查貴妃接口道︰「正是呢,梁妹妹忽然失了孩子,不定怎麼傷心,倒是要給她個說法才是贏烈卻只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一時里頭有宮人提著木桶出去了,便有醫婆出來,在堂中跪了,口里說道︰「稟皇上,奴婢無能,梁娘娘的孩子未能保住贏烈沉聲問道︰「是男是女?」醫婆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道︰「是位皇子贏烈抬起手,一掌拍在桌上,登時便將那桌上放著的一瓶插著山茶的青瓷貫耳瓶震倒,水流了一桌子,卻無人敢來收拾,那水便順著桌角往下流,將他龍袍下擺也濺濕了,他卻恍然不覺。
蕭清婉見皇帝如此震怒,心里卻有些不大好受,口里還是說道︰「皇上仔細手疼又抬頭揚聲道︰「誰是素日里近身侍奉梁美人的?進來回話!」頓了頓,又道︰「還有為梁美人安胎的太醫,一並傳來!」話音剛落,一宮女便自內室跑了出來,跪在堂中,磕頭道︰「奴婢紅兒,叩見皇上、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贏烈看著紅兒,見她將頭伏的低低的,只能瞧見頭上插著兩只絹花,身上是延春閣宮裝服飾,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宮女,便開口問道︰「你們主子近日飲食起居如何,近日落胎可早有跡象?」紅兒仍是低著頭,說道︰「回皇上的話,主子初懷胎時略有些嘔吐不適,吃了太醫的安胎藥便好了。只是今日主子一早起來就說沒胃口吃東西,早膳沒吃什麼,午膳又只喝了一碗湯。不想那湯才喝下去不過一個時辰,主子便說月復痛難忍,奴婢將主子扶到床上,見出了下紅,就慌了,忙忙的讓夏公公請了太醫。太醫過來瞧了,說已是不成了,又讓請了醫婆過來,主子月復內的孩子就掉了下來
皇帝听了這話,便說道︰「如此說來,竟是無端小產了?太醫呢,太醫怎麼說?!」蕭清婉便問道︰「那素日里為梁美人安胎的徐良徐太醫,怎麼還不見進來?」正問著,張鷺生自外頭進來,回稟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四處都不見徐太醫的蹤跡,太醫院也說沒見他回去。宮門上的守衛卻說,並沒見徐太醫出宮贏烈聞言,頓時怒上心頭,厲聲喝道︰「這是什麼混賬話,一個在太醫院供職的御醫,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去,著令禁衛軍統帥魏曉年帶人搜查皇宮,兩個時辰之內,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眾人眼見皇帝龍顏震怒,各自噤聲垂首,無人敢出一聲,唯張鷺生低聲應諾。
眼看張鷺生起身要去,蕭清婉心中微動,忙道︰「且慢又向贏烈進言道︰「皇上且恕臣妾無狀,臣妾只是想到宮中尚有懷孕的妃嬪,如此大舉搜宮,令她受了驚嚇,恐于龍胎無益。不如讓張公公帶了人,悄悄的搜尋便是,皇宮雖大,也就這些宮室園子,只要宮門下了鑰,細細尋去總能搜出來的贏烈聞言,面色略有緩和,微微頷首道︰「皇後所言甚是,朕一時急躁,竟險些忘了說著,又向張鷺生吩咐道︰「你先去宮門上傳旨,先閉了門,不許人進出。再帶上幾個得力的人,往各處尋上一尋,不要驚擾了文淑容,找到了徐良,便即刻押來見朕!」張鷺生得令,便躬身去了。
蕭清婉見張鷺生遠去,才又對地下跪著的宮女紅兒問道︰「里頭還有什麼人伺候?」紅兒低聲回道︰「回娘娘的話,尚有綠兒、粉蝶兩名宮女蕭清婉便對贏烈道︰「皇上,梁美人才失了孩子,只怕心里難過,臣妾可否進去瞧瞧?」贏烈卻皺眉沉吟道︰「還是罷了,她才小產,里頭腌,又晦氣,別沖了你。待過上兩日,打發人來瞧瞧就是了蕭清婉聞听此言,便知皇帝已著實不將梁美人放在心上了,只得頷首應了。
貴妃在旁看著,微微冷笑,便向那紅兒問道︰「你適才說梁美人今兒就吃了碗湯,吃了湯就小產了?」紅兒垂著頭,說道︰「回貴妃娘娘的話,今兒御膳所送的飯食,主子一口都沒吃,就喝了碗枸杞烏雞湯貴妃便笑道︰「這倒奇了,梁美人沒胃口吃不下東西,卻偏偏只吃了碗湯?可見你這奴才說謊,是不是你們給梁美人吃壞了什麼東西,才害她小產?!」那紅兒嚇得魂不附體,連連叩頭道︰「皇上、娘娘明鑒,奴婢所言句句是實。主子今日真的只吃了一碗雞湯,這延春閣里的宮人各個都瞧見了,娘娘若不信,盡可問問旁人。原本連著那碗湯,主子吃不進的,只是……只是……」
贏烈听她說的支吾,便起了疑心,開口問道︰「只是什麼?!快快說來!」紅兒顫著身子,抬頭偷瞧了上頭一眼,見皇帝目光如電般射來,又立時低了頭,只是抽泣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贏烈見她不說,又冷聲道︰「你若此刻不說,朕便差人將你送進掖庭局,叫掖庭令拔了你的舌頭,待那時你想說也說不出了紅兒耳听皇帝話語,如被雷轟,便依著先前教授的話語說道︰「是……那湯……是皇後娘娘叫徐太醫開的藥膳,主子她……不敢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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