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沉浮之蕭後野史 第95章 探疾(下)

作者 ︰ 陳雲深

贏烈才下朝,御前總管太監張鷺生便將夜半皇後急病一事稟明。贏烈得信,哪里還坐得住,直叫擺駕坤寧宮,一眾人浩浩蕩蕩而去。

坤寧宮內,一眾人听聞皇帝駕到,外頭那起上不去的宮人,就在庭內跪了一地。贏烈連瞧也不瞧,邁著大步逕往里去了。

進得內室,宸妃忙自起身,口稱臣妾,道了萬福。贏烈一面叫她平身,一面就走到床邊,只見蕭清婉形容憔悴,春山蹙損,淚光點點,嬌喘細細,如何不心疼。就上前在床畔坐了,摟著她道︰「昨兒晚上回來,還好好的,怎麼一晚上就病成這幅模樣?」說著,又向那一眾近侍宮人呵斥道︰「一個個都是怎麼伺候皇後的,竟把人弄成這個樣子!想必平日里就常粗心懶惰,論起來一個個都當重罰!」蕭清婉連忙扯著贏烈的衣袖,先喘了兩口氣才笑道︰「皇上,這事兒不怪她們,她們倒都是仔細伺候的,卻是臣妾有失檢點。見著昨夜月色極好,就在院里多看了一會兒,不想竟被風吹了,半夜里就發了熱。臣妾原還說到了今晨再請太醫診治,不想落後越發沉重了。還多虧穆姑姑扶持,不然這會子臣妾怕還起不來同皇上說話呢才說畢,嗓子眼里忽又癢的難受,禁不住就嗽了起來。贏烈忙叫宮人拿了熱水上來,親手端著,喂蕭清婉吃了,才說道︰「雖是如此,這在主子娘娘身邊伺候的宮人,就該時時提點才是。不然,要他們何用?」還是宸妃在旁笑道︰「皇上心疼娘娘,心里有氣,也是常情兒。只是人誰沒個三病六痛的,皇上只顧拿下人撒氣兒,娘娘這遭病了罰了這遭,下遭病了再罰下遭。長此以往,還有誰敢來伺候皇後娘娘?人不說皇上心疼娘娘的緣故,卻說皇上不明事理,濫用刑法呢

贏烈听宸妃所言在理,又見蕭清婉方才嗽的粉面發紅,星眸含淚,心里也情知此刻若真懲處了她身旁近侍,她在病中反倒諸般不便,便道︰「既是你們都這樣說,且饒了她們這一遭言畢,又向那一眾宮人道︰「瞧在皇後同宸妃面上,這次便寬恕了你等。若再有疏忽大意,或怠惰差事的,連著這遭一並處罰,絕不寬貸!」那一眾近侍,以穆秋蘭為首早在皇帝震怒呵斥之時,便已跪在地上听候發落,一個個都沒了人色。耳听此言,便忙插蠟燭也似的磕下頭去,謝了皇上恩典,又與宸妃磕了頭,才各自忙碌去了。

贏烈又瞧了四下一眼,道︰「皇後病了,怎麼只宸妃一人在此?旁的妃嬪竟不見來問安侍疾?」蕭清婉道︰「她們一早就來了,臣妾嫌鬧得慌,叫她們全去了。梁美人小產未愈,文淑容又有著身子,怕沾了病氣兒,穆姑姑一早就打發人去說了,不叫她們過來贏烈道︰「雖是你要省事,只是你是中宮,她們是妾侍,過來侍奉乃是正禮。你開了這個頭不打緊,往後只怕難拘管人。你既怕吵鬧,每日里只叫她們一兩個過來,輪著值就是了蕭清婉听皇帝執意如此,只好應了。又望了宸妃一眼,便提起方才二人所議之事,說了一遍,又道︰「臣妾病著,不能打理宮務,這後宮的事兒又不能沒人管。臣妾想著,先前皇上也讓姐姐襄助臣妾,共理後宮事宜,如今不如就請姐姐來暫代此職?諸般事宜,她也知道的清楚些贏烈听了,又看了看宸妃,便笑道︰「你說好便好,宸妃入宮也算有時日了,素日的心性朕也是知道的宸妃忙起來,福了福,道︰「臣妾自當勤謹仔細,斷不辜負了皇上娘娘的一番托付

正在此時,後頭廚房里將湯藥熬好了端來,宸妃親手捧到蕭清婉面前。蕭清婉看著碗里黑逡逡的藥湯,蹙了蹙眉,接過來繃著口氣,一飲而盡。一旁青鶯忙端上一盤新制的各色蜜餞,蕭清婉便拈了一塊糖漬山楂,含在口內。宸妃便向贏烈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娘娘自幼就怕這些湯藥苦口,打小吃藥,都要人看著,一時眼錯不見,娘娘竟敢悄悄把藥拿去倒了。那屋子里的盆栽,不知被澆死了多少。如今大了,還是這麼個孩子的脾性兒蕭清婉听宸妃揭條自己舊事,忙道︰「姐姐多口!」贏烈亦笑道︰「這般說來,朕倒要日日過來,親看著皇後吃了藥才能安心處置朝政了。只是若一時公務忙碌,來不了可怎好?」宸妃接口道︰「那就請皇上差上幾個人,捧著聖旨過來,瞧娘娘吃藥便是說著,一齊笑了。蕭清婉便以袖遮臉,嗔道︰「姐姐說笑,皇上也來嘲笑臣妾,臣妾不依

三人說笑了一回,蕭清婉畢竟病中,就有些面色乏倦的光景,贏烈瞧見,便道︰「你好生休養,朕不吵你休息。宸妃,同朕一道去罷,書房里有幾樣玩意兒,想叫你瞧瞧宸妃會意,忙起身道是。二人便叫宮人伺候著,一路去了。

送走皇帝宸妃,蕭清婉便臥在床上假寐。穆秋蘭進來,見皇後閉著眼楮,也不敢出聲,就侍立在床畔。蕭清婉躺了一回,略睜了睜眼,看見了,便微啟朱唇,說道︰「皇上去了?」穆秋蘭回道︰「走遠了,臨行前還叮囑奴婢們仔細扶持蕭清婉便微笑道︰「這次的事兒,本宮也沒告訴穆姑姑,倒帶累了姑姑今日吃了皇上一通訓斥。本宮的不是,姑姑別放在心上穆秋蘭忙笑道︰「娘娘說哪里話,做人奴婢的,哪里能不受幾句訓斥?皇上也是一時心急,心疼娘娘的緣故。只是娘娘為何這般作踐自己身子?正是要忙起來的時候,娘娘偏病倒了,雖是有宸妃娘娘在外頭招呼,只怕貴妃要見縫插針呢蕭清婉道︰「你放心,她插不下手來說著,她便展眉笑了,道︰「這里頭的緣故,本宮先不與你說——一時也說不明白。咱先不提這個,你去找個人說給小廚房,本宮沒有胃口吃飯,給做一道馬蹄糕上來一語說畢,才服下的藥便發作起來,就覺著困倦,便歪在床上,翻了個身,睡去了。

皇後身染疾病,不獨宮中妃嬪日日前來侍奉,連諸皇子公主也過來問安。皇長子贏緯亦在此列,蕭清婉便好時與他也沒話說,何況此時病著。贏緯過來,不過打個照面,卻偏又來的勤,每日都來。人都道他還在禁中,借此事進宮閑逛,倒都不理論。

二皇子贏綿,也了畢了公務,進京交差。才進京城,便听聞此事,心中也自焦急,只往朝廷交卸了差事,便匆匆往後宮而來。

恰逢這日,皇帝才打坤寧宮出去,宮人便進來奏稟,二皇子前來請安。

蕭清婉此時只穿著家常舊衣,並未大妝,還在床上臥著,因是病中,贏綿如今又是自己的小輩,也不起身,只叫傳了進來。

須臾,贏綿入內,進了內室,與皇後請安磕頭已畢,蕭清婉令宮人放了凳子,叫他坐了說話。

贏綿見她果然清減了許多,身上著一件杏黃絲綿衣,額上戴著一條翻毛貂鼠臥兔,一把青絲散挽,只插了個關頂的翡翠簪子,面上脂粉不施,右手上籠著一串玉釧兒,露出一截白膩的腕子,就是一副病弱西子之態。當下說道︰「兒臣才入京,听聞母後染了風寒,便進來與母後請安。如今天氣寒冷,母後如何這般不當心,熬湯調藥都是小事,只是虧了自己的身子,倒讓……兒臣擔心不已蕭清婉听他語露關切,怕為宮人瞧出,便岔了話頭,道︰「也不是大病,吃了幾副湯藥,精神許多了。倒是你,听你父皇說,你往陝西去了?」贏綿道︰「是,西邊有些暴民,在鬧什麼紅花教,攪得當地百姓不得安寧,兒臣過去料理此事蕭清婉便道︰「正是太平盛世,怎會有暴民?」贏綿說道︰「任是什麼時候,怎會沒幾個不安分的人?他們都是犯了王法,被朝廷流放的罪人,心有憤懣,就生了這些事出來。不算什麼大事,已是平息了蕭清婉道︰「縱是如此,你才從南邊回來,又往陝西去,這事兒豈無當地官員處置?何必你去辛苦這一遭贏綿低頭,半日不曾言語,倒將床下擺著一雙繡鞋看了個真切。

蕭清婉見他這般,恐為宮人見笑,便對穆秋蘭道︰「姐姐才打發人送了些吃食過來,你去瞧瞧,估模著本宮不吃的,就拿去賞人罷穆秋蘭心知其意,略踟躕了一陣,便去了。

贏綿見四下無人,方才說道︰「我不去怎樣?留在京里,三五不時便要進宮問安,瞧著你同皇帝恩愛情深?如今京里都傳遍了,說皇上與皇後娘娘琴瑟和鳴,鴛盟和諧,直叫世間夫婦無不羨慕,我听得還不夠,還要進來看?」說著,又冷笑道︰「憑著你人物心性兒,也難怪他寵你。入了宮,于你倒是如魚得水了他滿心妒恨,只顧說來解氣,卻把蕭清婉氣得發怔,兩手冰冷,好半晌才說道︰「你這是什麼昏話!莫不是要皇帝冷待于我,將我丟在一旁,將這坤寧宮變作個冷宮,才趁了你的意是不是?!我但凡能自己做主,我豈是甘願弄到這步田地的?!已是這樣了,我又能怎樣?何苦來,說那些有的沒的,白白叫人生氣,你又能得些什麼好?!」話說著,兩只眼楮便先紅了,就拿了帕子擦拭。

贏綿話一出口,便先悔了,又看蕭清婉抹淚,心里更覺愧意,禁不住伸手去拉她,口里道︰「婉兒,我一時失言,我……」話不待說完,蕭清婉將手一縮,正色呵斥道︰「這是做什麼,尊重些!我叫她們出去,就是不想人看笑話!如今我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你心里沒個成算麼?吹到皇上耳朵里,你要活不要?你要我活不要?你父皇不待見你,你自該好生干你的前程要緊,別總思量這些沒用的事說畢,便一疊聲喚了宮人進來,青鶯應聲進來,蕭清婉便冷聲道︰「二皇子要去了,著人好生送出去

青鶯看這情狀,不敢多問,只上前請贏綿起身。贏綿見蕭清婉冷著臉,心底又愧又悔又妒又恨,也知再坐不下去,只得起來告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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