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曦三人本是一路向南,楊宇曦迫不及待的趕路引起了兩位女子的疑惑,但卻都沒有開口詢問。
而就在這天晚上,楊宇曦到達這處時卻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了這座名為「夕陽城」的邊隅小城前。
夕陽城也是在大周王朝的西邊,說來距離西荒漠也不是很遠,楊宇曦三人從西荒漠向南,不想卻來到了這里。
沒有人看見,楊宇曦隱藏在袖中的雙手死死握緊,夜色遮掩下目光中有絲絲晶瑩流轉,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周雨瀟覺察到身前的楊宇曦身子有些顫抖,向前移了一步道︰「宇曦,你沒事吧?」
火琪瑪瞄了楊宇曦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再做聲。
楊宇曦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吐出,身子逐漸恢復平靜,胸中翻涌的江河被竭力壓制,他緩慢地搖搖頭。
此時夜幕已經籠罩過來,「夕陽城」三個字已經看不真切,但楊宇曦眼中流動的精光中那三個字卻更加亮了。
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心中想到了什麼。
是過去的歲月嗎?
是曾經的歡樂嗎?
風輕輕地吹,發絲揚起,風中帶來的泥土氣息,竟還是那麼得熟悉。
輕輕閉眼,往日的一幕幕江水般奔涌襲來,轟撞著楊宇曦的心靈,最終他下定了決心。
他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平靜得有些嚇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勉強掩蓋內心的奔涌,他說︰「你們在這等我會兒,我進去看看
火琪瑪嘴唇一動,似乎想要問些什麼,卻被周雨瀟輕輕拉住,火琪瑪看過去,周雨瀟對著她輕輕搖搖頭。
火琪瑪輕哼一聲,轉身走進路旁的小樹林,小樹林里雖然也不暖,但至少能少點風吹。
周雨瀟朝楊宇曦點點頭,夜色下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更有些朦朧美,她柔聲道︰「你去吧,我們就在這等你
「嗯楊宇曦的聲音有些顫抖,重重點頭,然後身形一閃就消失在周雨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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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曦自然不是大搖大擺從城門進去,而是來到城牆一處偏僻的角落,翻牆而入,他的速度極快,守城人實力又太弱,對他的進入竟然毫無覺察。
「呼……」
翻牆後,楊宇曦迅速躲在了一處屋檐後,站住腳後楊宇曦才發現,自己落腳的建築赫然就是夕陽城第一酒樓——夕陽樓。
楊宇曦的目光在夕陽樓上流連片刻,然後落在了夕陽樓前那條主干路上,雙眼不自禁地眯起。
那里,是自己和南宮藏劫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吧……
嘿嘿,當時還打了一架,自己輸得挺慘呢!
楊宇曦心頭情感洶涌,嘴角卻含著一絲笑意。
嗯,也不知道二虎子小嫣兒他們怎麼樣了……
念及此處,楊宇曦再也停不住了,身形拔高,騰入天空,迅速朝著夕陽城內部而去。
夕陽城真的很小,不要說和長安城比了,就是和洛陽城相比也差得十萬八千里。
但也正因為小,楊宇曦不出片刻就把它逛了一個遍,離鄉六年,家鄉的道路還記得清清楚楚,這些年來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現在,他站在與城主府有一街之隔的一座居民屋頂,眺望燈火閃爍的城主府。
城主府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僕人們穿梭在其中,雖是下人,但臉上大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此時,在城主府內,楊林剛給楊三忘送完晚膳,從房里退出來,六年不見,他的面容卻沒有什麼變化,還是一副管家模樣。
闔上門時,楊林卻幽幽一嘆,不知是為了楊三忘,還是為了久久不歸的楊宇曦。
天空中,倦鳥歸林,翅膀的拍擊聲響在楊林耳中。
他突然抬頭,看向楊宇曦所站的那座屋頂,卻只看到夜色如墨般滾來,哪里還有什麼人影?
楊宇曦此時已經重新落在地面,他不敢再接近城主府,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發覺得楊林爺爺不簡單,當年在海陽城楊林出手的那一次威勢,楊宇曦自恃現在絕對做不到,再靠近一些的話,說不定就會被發現了。
雖然很想回去看看啊……
但是自己說過,不有所成就,絕對不回去!
楊宇曦咬著牙在夜色中,在小巷里奔跑,淚水奪眶而出,在他身後連綴成一條晶瑩的絲線。
即使心中再想念,即使家就在眼前,但給出的承諾,就要做到!
楊宇曦在風中奔跑,風從耳邊呼嘯帶來的聲音讓他的心神漸漸平靜下去,就像清風掠過山崗,一切凡塵都浮空而去。
當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又來到了那處草地。
那個,他曾經時常躺下仰望天空的草地。
草地還是一如既往,默默對著天空,誰也听不懂的喃喃細語在草葉間傳出,還是那麼動听,還是那麼幸福。
楊宇曦輕輕抬腳,邁出了第一步。
「沙」
腳與草地的接觸,如此輕微,卻讓楊宇曦的心靈狠狠地一顫。
「嗯?」楊宇曦突然抬頭,剛才過于懷舊,竟然到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草地上,有人!
而且那人似乎也覺察到有人靠近,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看向楊宇曦。
黑暗中那是一個少年,比楊宇曦略高一些,面容雖然和印象中有些差別,但總體是不會錯的!
楊宇曦雙拳緊握,聲音有些顫抖,更多的是激動,兩個字在他胸中似乎翻滾了無數次,才緩緩從嘴邊吐露︰「陳虎!」
那少年顯然身子也是劇烈顫抖,想必眼前突然出現的人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他邁開腳步,步伐由于激動有些凌亂,他跑到楊宇曦面前,微微張嘴,神情激動得無以復加︰「你,你是宇曦?!」
楊宇曦心中酸楚涌了上來,他盡力克制住自己,點點頭︰「是,是我
「啪!」
陳虎有力的雙手搭在楊宇曦肩頭,一如六年前。
「宇曦,真的是你!你回來了!!」陳虎剛毅的面容上有著說不出的表情,眼眶紅紅的,看著淚水就在里面打轉。
楊宇曦明明心中有千言萬語,但看著這位少時好友,話到嘴邊卻只剩下一個字︰「嗯!」
「哈哈哈!」陳虎猛烈地拍著楊宇曦的胳膊,力道頗大,可見他內心的喜悅,然後他拉起楊宇曦就往城里走,「走!知道你回來,鄉親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可是下一秒陳虎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因為他這一拉,竟然沒有拉動楊宇曦。
「宇曦,你……」
楊宇曦轉過身來,深吸一口氣,對陳虎道︰「陳虎,你听我說,我還不能回去
六年過去,陳虎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跟在楊宇曦身後的男孩,他本身就比楊宇曦大些,此時也能算得上一個大人,他看著楊宇曦的表情就明白了些,卻還是問道︰「為什麼?」
楊宇曦又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只有深呼吸才能讓他放松一些,否則他就會被內心洶涌的情感壓得粉碎,他說道︰「我當初離開的時候就下定決心,不有所成就,絕不回來!」說這話時楊宇曦雙拳緊握,面上少年特有的熱血豪情張揚無比,楊宇曦氣勢高漲,讓陳虎微微錯愕。
陳虎也是明白人,片刻後就懂了楊宇曦的心思,也不再強求,他重新回到楊宇曦身邊,在楊宇曦身邊坐下,雙手枕在頭下,看著天空,突然道︰「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這兒了
楊宇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躺在陳虎身邊,看著頭頂那一片熟悉的,兒時的天空。
天空中群星閃爍,每一顆藏著一件心事,忽閃忽暗,捉模不透。
楊宇曦輕輕閉上眼,草根輕輕摩擦耳際,讓他感受到六年從沒感受到的久違的舒心。
陳虎的聲音,就在他無比舒心的情況下傳了過來,讓他放松的心神一跳︰「你離開了,藏劫離開了,後來小嫣兒也離開了……」
「什麼!?」楊宇曦猛地睜眼,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陳虎。
陳虎似乎早料到他的反應,苦笑著搖搖頭,道︰「在你和藏劫離開的一年後,小嫣兒也獨自一人離開了夕陽城
「她一個人?!」楊宇曦有些震動,九歲的小女孩,一個人,要有多大的勇氣啊。
陳虎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羞愧,撓撓頭道︰「本來她是來找我一起的,但我沒有出息,不願意離開家,所以她就一個人走了
楊宇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內疚。
楊宇曦想起了六年前的一個夜晚,也就是在這片草地上,也是在這片月光下,他對小嫣兒,說著類似承諾的話,現在想來,當真是童言無忌。
楊宇曦嘆了一口氣,道︰「那這樣算起來,小嫣兒也離開五年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陳虎听出楊宇曦語氣中的一絲惆悵,有些遲疑道︰「宇曦,你和小嫣兒……」
楊宇曦搖搖頭打斷了陳虎,道︰「以前太小,我們都不懂事,有些事,算不得準的
陳虎轉過頭看他,卻見楊宇曦眼眸中倒映著天空中的璀璨星辰。
明亮得,讓人不能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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