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新傳 第六十七回

作者 ︰ 木隨風

「饒姐姐,真是太好了!」江姍掠了下去,抓住饒音絕的手道,「你一定要救姐姐

饒音絕遮在輕紗後的嘴角一勾,淡淡道,「她得了病?」頭往上抬,目光定在白燁和江虞的身上,清淡的表情頓時變得玩味起來,「有趣

白燁也下了屋頂,放下江虞扶住她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饒姑娘,江虞和你也算是朋友,你的琴音能夠穩定她的心神,眼下她正痛苦,你替她再撫琴一曲吧

饒音絕望向白燁,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一曲價值幾何?」

「饒姑娘一曲千金,白燁早有耳聞,」白燁道,「我出不起這個錢,但江家可以

饒音絕默然半晌,莞爾道,「好扭頭對著江姍道,「地上太髒,借江二小姐的大氅一用

江姍的嘴角扯了扯,她的貂毛大氅名貴的很,饒音絕竟要將它當做墊子?但這心思只是一閃而過,與江虞相比,區區一件大氅根本不算什麼,就算是讓江姍將所有貂毛貢獻出來給饒音絕鋪地都行。

饒音絕盤膝坐在大氅之上,膝上架著長琴。伸手一按琴弦問,「哪首曲子?」

白燁道,「高山方才席間饒音絕彈奏的正是這首。

饒音絕頷首開始撫琴,琴聲綿延悠悠而來,讓人頓時心曠神怡,仿佛面對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一般,有鳥兒在山間飛翔,又有流水沿著石縫傾瀉而下。

不單江虞,連白燁和江姍的心情都仿佛被蕩滌過,變得清澈、寧靜。

白燁褪下外袍鋪在地上,扶著江虞坐在上面。江虞眼瞼微抬,睨了白燁的側臉一眼,復又閉上。江姍靠在牆壁上抱著手,眼楮似睜似閉,神情陶醉。

四個人,一張琴,于喧囂鬧市之中取得一時平靜。

許久,饒音絕琴聲斷。

江虞睜開眼楮,眸光銳利,「音絕,我已受人所制,你是否能跟我回府為我安神

饒音絕不屑一笑,干脆利落道,「不行她邊說著邊在收拾長琴,與在江鶴樓里一樣。打包好琴背在背上,她轉身就要走卻听見耳邊風聲一動,一條蛇皮長鞭纏住了她的脖子,饒音絕冷笑回頭,「這是什麼意思?」

江姍歉然道,「對不起饒姐姐,你如果肯留下我們會給你雙倍報酬

「如果我執意不留呢,你要綁我回去?」

江姍心里咯 一聲,臉上羞紅,她的確有綁饒音絕回江府的意思。

饒音絕走近她們,寬大的衣袖被風鼓動,她走路的時候悄無聲息,身形穩如泰山。「江虞,我不知道為何我的琴音能夠穩定你的病情,但如果你在懷疑我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們相交三年,若是我要對你不利,三年之間何時不可以給你下毒?」饒音絕搖頭嘆息,「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你把身邊所有人都當敵人,都算計在內,你步步計算,小心最終將你自己算計進去,眾叛親離

江虞道,「你多慮了,我並沒有懷疑你,而是想請你回府幫我她以眼神示意江姍,江姍將鞭子收了回來,並對饒音絕道歉道,「對不起

饒音絕笑意更深,目光從白燁臉上掠過,「如果你是為了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答應我的條件;如果你是為了你自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琴音治標不治本,你要找出源頭而不是白費力氣要求我跟你回去

白燁插口道,「我的事情我自會解決,不必讓她為我犧牲

江虞目光微動,望著白燁。

饒音絕嬌笑道,「你何必自作多情,她未必肯為你犧牲

白燁噎住,饒音絕雖說得不好听,但也是事實。她尷尬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談下去。

江姍憤憤道,「饒姐姐,你說你的琴音治標不治本,那麼這個‘本’是什麼?」

白燁也被點醒,饒音絕說出那番話就一定知道江虞突然得病的癥結所在,她或許知道那幕後真凶是誰。白燁豎耳傾听,就等饒音絕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饒音絕笑了笑,「江二小姐听得倒是仔細,但此事不必由我多費唇舌,因為江大小姐心中有數

江姍怔怔地望向江虞,白燁也看著她。

既然江虞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們?

江虞淡淡道,「我只是猜測,並沒有十足把握

「是你真的沒有把握,還是你害怕真相?」

江虞抿著唇,道,「下回發病會在什麼時候?」

「不知道饒音絕回,她轉過身去朝著巷口的馬車走,「如果沒事我便告辭了

江姍剛要追上去,卻听江虞在身後叫道,「別追了,讓她走吧

「可是,姐姐你……」江姍面有難色。

江虞道,「我原本真懷疑是她,但現在看來可能不是。像饒音絕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用這種手段牽制我

白燁听著便想,饒音絕欣賞江虞,她已經用自己作為籌碼要求江虞,沒有必要再對江虞用什麼手段,所謂物極必反,她若逼得太緊只會讓江虞更加不願。但如果不是饒音絕,還會有誰?

白燁心中一個想法一閃而過。

能讓江虞不忍揭穿的……會不會是他?

一行人各懷心事地回到了府中,一到門口便見到與平時不太一樣的情景。

江姍見到門口的轎子,大驚失色道,「父親回來了!」

白燁道,「江伯父回來你們該開心才是,怎麼如此驚慌?」

江姍咬了咬唇道,「你不知道!」她瞅著江虞,江虞默然不語,須臾後淡淡開口道,「姍兒,陪我去見父親。白燁,你先回廂房休息

白燁見她們面色有異,嘴上應道,「好心里卻在想著躲在何處才能不被她們發覺,她要跟過去一窺究竟。

江虞到了書房,扭頭見江姍還在踟躕不願進去,眉心微顰道,「姍兒,一切我自會承擔

江姍道,「姐姐,要不你推月兌身體不適明日再見他吧,我怕他又……哎!」江姍跺腳,又生氣又無奈,「明日我叫仲謀來,當著外人的面他或許不會對你那麼嚴厲!」

江虞搖頭淺笑,「終歸要單獨面對他的,你若要讓外人堵住他的火氣,只怕壓抑之後爆發的火氣更加猛烈她抬起腳上了門前台階,步伐沉重。江姍不情不願地跟了上來,看著江虞推開門,見到了里面那個威嚴的身影。

江老攆著長須,眼角余光睨著江虞和江姍,板著臉靠在書房藤椅上。桌幾上放著基本厚厚的賬本,上面寫著縴秀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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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江虞和江姍恭敬站著,江老許久都不曾開口。半柱香過後,江姍覺得腰部酸麻,心想自己習武之人都已經如此,剛飽受折磨的姐姐又會是如何煎熬?于是便決意自己先打破沉默,「哎呦」一聲軟坐在地上。

江老沉聲道,「起來

江姍苦著臉道,「腿腳無力,起不來了

「哼,那你就一直坐著別起來江老起身,踱步到江虞面前,打量她許久後捋著白須道,「短短月余,你竟關了江家一百多家店鋪?」

「是江虞話語剛落,便听見清脆地「啪」地一聲,耳朵嗡嗡作響,左臉上火辣辣一片,白皙的臉頰流下一道深深的五指印,逐漸由白轉紅,又由紅轉向青紫。江虞的腦袋偏向一邊,似乎再也轉不回來了。

江姍失聲叫道,「姐姐!」

江老睨了江姍一眼,冷冷對著江虞道,「誰求情也沒有用,你關了江家店鋪便要想辦法將錢重新賺回來他負手走了幾步,駐足道,「我給你七天時間,今晚你就跪在院中反省

江虞靜靜地道,「一切听父親的

江老余光打量了她一眼,再走到江姍面前低頭說,「姍兒,你也要留在這里罰跪麼?」

「我……」江姍瞅了瞅江虞,暗忖如果自己也在這里罰跪,豈不是沒有人能給江虞通報消息了?于是便揉著膝蓋起身道,「我當然是要回房間睡覺了,姐姐犯了錯應該反省,但江家的事務只有姐姐最清楚,若是她倒下了恐怕會很麻煩,父親就早點讓姐姐起來吧?」

江老胡須動了動,在一陣窒息的沉默後松口道,「那就跪到三更

但江姍勸走江老的時候,江虞默默走到了院中,跪在了那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江府的下人經過這里的時候都加快了腳步,同時對江虞報以同情的眼神,因為每次江老回府受到責罰的總是江虞。無論她做得多好,江老總會找到瑕疵,並且借此來責罰她。

而在府外,他們會默契地造成一種父慈女孝的假象,外人都以為江虞是江老最疼愛的女兒。

江虞在這樣的夜里吹著四面八方襲來的冷風,面色淡然,左臉頰上的巴掌印遲遲不褪。

「他總是這樣打你麼?」一個溫柔的聲音借著夜色飄入耳中,白燁不知道何時到了她的身邊,在她耳邊輕柔地問,「臉上這麼腫,可能明日都不會退,」白燁拿出一塊濕布,按在江虞的臉上,「這樣可能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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