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新傳 第八十四回

作者 ︰ 木隨風

夜里還是雨,到了白天便成了雪米粒,半是雨水半是冰,密密麻麻地砸在破舊的屋子上  啪啪作響,簡直像是要將屋子拆了。(百度搜索4g更新更快)阿棄被雜亂的聲音驚醒,她縮成了一團靠在門前石階上,覺得渾身發僵于是連忙搓著自己的手臂取暖,又哈出一口氣暖了暖手心。她的眉毛上結了冰霜,身上也是半干半濕,一陣寒流迎面襲來,阿棄一擰眉頭打了個噴嚏,這時候猛然想起屋里還有一個人,轉身趴在門上听著里面動靜,但里面沒有聲音。

阿棄吸了吸鼻子拉開一點門縫,透過縫隙沒有瞧見江虞的影子。模著頭想了想,她躬身悄悄地鑽了進去,一雙大眼楮不住來回轉著,瞄著屋內場景。

那根柱子地上攤著一團斷了的繩子,阿棄走了過去撿起它才發現繩子是被人從中咬斷的。她奇怪地撓撓後腦勺,心想江玉為什麼要吃這根繩子,她咬了繩子會不會再咬我?她餓了嗎?

「阿棄一個聲音從牆邊傳了過來,驚得阿棄渾身一抖,手里拿著繩子慢慢地轉過去,看見江虞靠坐在牆角的黑暗里,右側被毀去的容顏遮擋在陰暗中,余下左側那張美麗的、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面孔平靜地對著阿棄。

「你在找我?」江虞問。

「嗯阿棄愣愣點點頭。

江虞扶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破損的衣衫緊緊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一道玲瓏曼妙曲線。她額前的發絲濡濕地貼在額頭,臉上毫無血色。「你可有干淨的衣衫換洗?」江虞問,「或者你知道何處可以得到一件干淨的衣衫?」她似乎說話的時候很費力,說完了還微微喘氣,雖然身上的衣衫襤褸,面貌破損,但掩不住她由內而發的華貴氣度。

阿棄見了這樣落入凡間的她,也還是覺得自慚形穢,若她瞧見了從前的江虞,怕是要低微到泥土中去了。阿棄微微垂下頭,指頭攪著衣角,沉默了一陣什麼也沒有說便沖出了門口。

江虞一愣,盯著那門半晌,無奈一笑後慢慢沿著牆壁走到了阿棄的「榻」上。經過昨夜一夜折騰,她再也沒有力氣,像她這樣意志堅定的人都無法控制自己對那藥物的渴望,若換做其他人不知會迷亂到什麼地步。

外面的雨雪更加大了,江虞出神地望著那些零落影子,心一下子隨著那雨雪飄到了吳郡。只不過幾日,就好像過了千年萬年一般,她想念吳郡,想念江姍,想念白燁,甚至開始想念周瑜和孫權。

按照甄兒所言,他們也應該中了九轉丸之毒,若還未找到解決之法,怕是整個江東都要淪陷在曹賊手中了。

可江虞自身難保。

江虞一皺眉,忽而覺得額頭上刺疼,撩起了頭發,原本光潔的額頭此刻多了一大塊血紅色的傷口。昨夜,江虞不得已撞暈了自己,一下不夠再第二下,于是額頭上青腫破損一大塊,她撞到牆上的悶響便是阿棄听到的聲音。雖然疼,但也只能暫時忍著,阿棄跑了,江虞索性什麼也不思考只管躺下去蓋好被子,輕輕地、疲憊地闔上眼楮。外面風雨作響,她昏睡了過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虞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弄醒。她側過頭望著門,果然,有一雙手推開了門,探進來一個腦袋,最後鑽進來一整個人,而這人就是方才離開的阿棄。

江虞見阿棄手里抱著一個包裹,揚眉問,「阿棄,這里面是什麼,是衣衫嗎?」她為阿棄的去而復返覺得欣喜。

阿棄跪坐在江虞榻邊,見到她額頭上的傷口一怔,再指著江虞的額頭支支吾吾不知道念叨什麼,江虞微笑道,「我不疼的

阿棄似懂非懂點點頭,將包裹放在地上攤開,那里面果然是一件女子的衣衫,雖然這件衣衫不及江虞日常穿的華美精貴,但也用上了上乘布料,絕對不是阿棄能夠買得起的。江虞看見這件衣衫沉聲問,「阿棄,這是一件嫁衣,你從何處得來?」

阿棄連連搖頭,只用一只手指著江虞,示意江虞換上這一身。

江虞無奈按著她的手背道,「阿棄你听我說,這件衣衫我不能穿。這是一件嫁衣,是女子出閣的時候穿的,你若是從別人家拿來的就還回去,新娘子沒有嫁衣就無法嫁人了她見阿棄還在猶豫,想了想摘下耳朵上的墜子交給她道,「你拿這個去換一點食物和衣衫,把這件嫁衣還給人家再和人家道歉,想必有了這個他們不會再為難你

阿棄咬著下唇,眼里閃著淚光,再次倔強地搖了搖頭。江虞注意到她的手臂上似乎有幾道淤青和擦痕,便撩起她的衣袖問,「你摔倒了嗎?後面有人在追你?」阿棄身上似乎有不少的傷,有深的也有淺的,有新的也有舊的,觸目驚心,即便江虞看了也微微動容。

外面有人叫喊道,「瘋婆子,把嫁衣還給我們,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江虞扭頭望向門,凝眉對著阿棄問,「是他們在追你?」

阿棄噙著淚水更加激烈地搖頭。

江虞沉默了一陣,抓起紅色嫁衣自己朝著那門走去,「我替你還她心道阿棄心智缺失,若讓她與這群人理論可能會造成更大的誤解,也可能會吃虧,最好由自己出面。

阿棄卻在江虞抓起嫁衣走的時候突然掩面而泣,哭地更加大聲了。

江虞听見了她的哭聲,駐足停在門口,手中鮮紅色的衣衫微微擺動,好像在向阿棄招手。

隔著門,外面的人越聚集越多,有的拿來了木棍,有的拿來了鋤頭,他們對著破屋子虎視眈眈,但似乎都在懼怕著什麼,誰也不敢直接破門而入。

「瘋婆子,你躲在里面裝死不出聲了嗎?你偷走那件嫁衣有什麼用,你又不能穿上它去嫁給別人。哼,當年你勾引了一個村外的男子,與他私通產下孽種,我們已經放你一馬,你不要給臉不要臉,識相的馬上將那件嫁衣交出來!」一個男子上前一步,半是嘲諷半是不屑道。

「你這個有娘生沒有娘教的死丫頭,你這個殘花敗柳,你拿走那件嫁衣作什麼,你如果要干糧要衣衫盡管找你那老相好要啊,賤人!快滾出來!」

「丑八怪,听見沒有,滾出來,或許我們還可以網開一面

「……」

外面的罵聲越來越激烈,聲音越來越高亢。江虞捏著嫁衣的手越來越緊,她悶聲問道,「阿棄,外面那些人有沒有欺負過你?」她見著阿棄身上的陳年舊傷,那絕不是一日兩日能夠造成的,再听那些人戲謔的話語,說不定曾對阿棄做出過一些齷齪的事情。

阿棄只顧著哭,肩頭抖動。

「我原本以為這里民風淳樸,還想還他們嫁衣……」江虞似笑非笑,舉起那件鮮紅色的嫁衣盯著,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既然他們這樣對你,我也沒必要覺得愧疚了。阿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帶你離開這里

門口的人還在圍著,議論紛紛,大抵是一邊用惡毒的言語咒罵阿棄以及她帶來的那個女子,還有的提議一把火燒了這間破屋子。也有些村民心善,不忍心這樣奪走人命,于是幫忙勸說一些。

突然吱呀一聲,那扇破木門被人打開,眾人仰頭一望,但見一個身著鮮紅嫁衣的窈窕女子挺直腰板居高臨下地站在石階之上,她面上蒙著一層輕紗,露出一雙深邃的、奪目的褐色眼眸,額前發髻平整,恰到好處地遮到了遠山眉之上,一頭利落飄逸的長發披在肩頭,這件原本普通的布嫁衣穿在她的身上立即變了一種風韻。眾人舍不得挪開視線,心跳如鼓,猶如被奪去了七魂六魄一般無法動彈。

漫漫雨雪,寒氣滲人,這門前的一抹紅色分外惹眼。

江虞美目一掃,往那些人的腳前隨意地拋下一個耳墜,淡淡道,「這件嫁衣我買下了

眾人又盯著地上那耳墜,若用這樣的寶物換區區一件嫁衣即便推遲婚期也無妨。但顯然此刻眾人對江虞的興趣更大一些,他們都想知道這少女是如何出現的,又是如何與那丑丫頭混在一起的。

「姑娘,我們村里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有人道。

江虞望向他,蹙眉道,「阿棄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又怎能不管?」

「阿棄?」

「我給她取的名字,」江虞道,「這件嫁衣的錢我已經替阿棄給了,理由我也說明了,現在我要帶阿棄回吳郡

「吳郡?」有人驚訝,「姑娘住在吳郡?請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江虞回頭招呼阿棄出來,手拉著阿棄的手,阿棄怯怯地躲在她的後面,江虞看也沒看向她發問的人,「我姓饒說罷便強拉著阿怯的手從人群中穿出,鮮紅色的衣袂隨著她的走動逆風鼓動著、飄揚著,走在白色的雨雪中好似一朵盛開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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