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蛋撻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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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要用盡我的萬種風情,讓你在將來任何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無法安寧——馮唐
十年前,傅家。
「求您救他,爺爺。」
傅家書房的大門緊閉,傅展白直直地跪在地上。
「造孽啊。」傅老爺子長嘆一聲,手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捶著地板。傅父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看著傅展白,而傅母則一直用手絹擦著眼淚。
傅老爺子看著神色倔強的傅展白,低聲道︰「展白,你知道沈家現在是什麼光景嗎?」
傅展白自嘲地勾唇︰「知道,我不求別的,只求放他一條生路。」
傅父聞言大怒,伸手就把煙灰缸朝他扔了過去,「孽子!」
傅展白不偏不躲,任由煙灰缸砸中他,四濺碎裂的玻璃把他j□j的皮膚割出血痕道道。
「傅歐林,你瘋了!」傅母見狀立刻朝傅展白撲去,死死護住他︰「虎毒不食子,你這是干什麼!」她說完,心疼地擦掉傅展白身上的血跡,哀聲道︰「兒子,你這是何苦……何苦啊!」
傅展白搖了搖頭,隨後俯身用力地向傅老爺子磕頭︰「爺爺,我知道我在難為您。但是,我不求別的,只求您保住他一人。」
「孽子!孽子!」
傅父再也忍不住沖過來把傅展白拉起來,伸手就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傅展白頓時被扇得倒在了一旁,傅母尖叫著沖過去拉住傅父︰「傅歐林!你住手!」
傅展白撐著地板,慢慢從地上起身重新跪在傅老爺子面前。他伸手擦掉嘴角的血絲,再次懇求道︰「爺爺,求您。」
傅老爺子痛心地閉上眼楮。
傅展白這一次又一次地下跪,何曾不是在用刀剜他的心?這是他最驕傲的孫子。而現在,這個優秀的孫子卻舍棄一切尊嚴,這樣哀求他。
「展白啊……」老爺子不住地嘆息,「你明知道這次之後,即便救了他,他也不會感恩。」
傅展白的臉色蒼白︰「我知道。」
「可你還是選擇保住他,對麼?」
「對。」
「不惜一切代價?」
「對。」
傅老爺子睜開眼楮,鷹鉤般鋒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三個條件。」
傅展白雖然狼狽,但眼神卻格外堅定︰「好。」
「你不問是什麼?」
「無論是什麼,只要能救他,我全部答應。」
「好!」
「爸爸您!」傅氏夫婦驚訝地看著傅老爺子。
傅老爺子沒有管他們,起身走到傅展白的面前︰「第一,今後傅家的一切事務,你責無旁貸。」
「好。」
「第二,答應莊家的聯姻。」
傅展白聞言一驚,猛地抬起頭︰「爺爺?」
「嗯?」傅老爺子目光迫人。
他咬緊牙關,點頭。
「第三,你親自去逼走沈珂,他也不能再回來。一旦他回來,所有一切作廢!並且,我要你發誓從此再不見他!」
「爺爺!」傅展白失聲道,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頭發已微微泛白的傅老爺子絲毫不退讓,只是冷聲問他︰「做得到嗎?」
傅展白臉上血色盡褪,身側的手指骨節泛白,像要生生嵌入木板中一般。
書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做得到嗎?」老爺子提高了音量,似要要把他逼入死路、步步緊逼。
傅展白苦笑,薄唇早被咬出了血,口中吐出的三個字用盡了他所有力氣︰「做得到。」
「好,你發誓吧。」
「蒼天在上,厚土為證。傅展白此生與沈珂死生不復相見,如違此誓……」
「如違此誓……」傅老爺子一字一句道︰「天厭之,必降傅家之禍,妻子家口,漸至死喪!」
傅展白驚怔,失聲道︰「爺爺!」
「發誓!」老爺子手杖猛擊地面,厲聲道。
「如違此誓,天厭之,必降傅家之禍,妻子家口,漸至死喪!」
傅展白說完,身子一軟,伸手拉住旁邊的椅子才險險穩住。
「好,如果你做到……」傅老爺子松了口氣︰「這次我就放他一馬。只是展白,斬草不除根,再加上傅沈兩家這不共戴天之仇……你後悔嗎?」
「後悔?」傅展白呢喃道︰「只要我還姓傅,我們便注定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嘲諷般的低低笑出聲︰「他一定恨透了我。但是,只要……」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我便再無遺憾。
「爸爸!」傅父似乎還想阻撓︰「沈珂是沈家獨子,如果留下他後患無窮!」
傅老爺子狠狠地瞪了傅父一眼,傅父只能忿忿不平地噤聲。傅老爺子看著臉色慘白的傅展白,揮手讓他出去︰「去吧,只給你今晚,如果沈珂不願走,那就別怪傅家無情。」
傅展白搖搖晃晃地起身朝外走去。
「我明白。」
夜色深濃,宛如濃稠的墨。
蕭瑟的寒風刺骨般寒冷,天也下起了小雨。
傅展白撐著傘走進了沈家。
昔日豪門世家的門庭若市早已不見,現實無情得讓人忍不住發笑。
沈珂坐在緊閉的沈家大門前,雨水打濕了他黑色的大衣,短發被水打濕粘在了臉側。
石階上的他狼狽之極,絲毫不見往日天之驕子的光彩。
听到腳步聲,他抬起頭。
黯淡的燈光下,傅展白撐著傘自雨中漫步而來。
雨漸漸變大,瓢潑的大雨籠罩著整個世界,傅展白停在了一步之遙的地上,靜靜地看著他。
沈珂坐在石階上看著他,神色復雜。
隨後他輕笑了一聲,嘲諷般地笑著道︰「恭喜傅家,這次贏了。」
成王敗寇,這道理亙古不變。
他也明白,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你走吧。」傅展白握著傘柄的手緊緊地收緊,冷聲道,「別再回來了。」
沈珂起身想走下來,卻不小心被階梯絆倒。地上頓時水花四濺,泥濘污了他一臉。
用盡所有力氣才生生克制住扶起他的沖動,傅展白僵直地站在那里,看著沈珂慢慢爬起來。
擦掉臉上的泥,沈珂看著無動于衷的傅展白無聲地笑了︰「傅展白你看,這世界多現實。」
傅展白煞白著臉看著他,緘默不語。
沈珂也沒有再說話,任大雨把他全身淋透,一如他此刻漸漸冰冷下去的心。
「別再讓我看見你。」傅展白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走過去用傘遮住沈珂。
沈珂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
傅展白一驚,但仍強作鎮定,冷淡地道︰「放手。」
沈珂恍若未聞。
傅展白細長的眼微微眯起,寒冰般深邃的黑色眼眸冷淡且鋒利,眉頭微微蹙起。而跟著傅展白來的人立刻從遠處趕過來,拉開了沈珂。
雨傘掉在地上濺起了泥濘無數。
沈珂卻掙扎著不願放開手,望著傅展白的眸子里是滿滿都是絕望悲傷︰「傅展白,為什麼?」
傅家的林伯剛幫傅展白撐好傘,為他披上一件大衣。他本在失神,聞言低頭看著沈珂拽住自己的手。
「小少爺,別忘了您答應老爺的。」跟在傅老爺子身邊幾十年的林伯,壓低聲音提醒道。
傅展白的眼神停滯了一瞬,爾後他冷冷地打掉沈珂的手。偏頭冷漠地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配。」
還在拼命掙扎的沈珂被幾個人按在了地上。
傅展白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因為你不配。」
「所以,別再自取其辱。」
沈珂聞言怔住,眼睜睜地看著傅展白在林伯的護送下,從他面前決絕地轉身,然後闊步離開。
「傅展白……」他望著少年漸漸遠去英挺的背影呢喃著,隨後低低地、癲狂地笑出聲。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珍珠般的淚從漂亮的臉上滑落,他的眼眶通紅。雖然狼狽,可渾身上下卻帶著一種絕望的美感。
因為你不配……
寥寥數字,字字誅心。輕易便戳破了這些年來的日子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原來、到頭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在他的眼中,他從來都是如此得……
不配。
「傅展白,我曾愛過你。」
沈珂的聲音透過重重雨幕清晰無比地傳到傅展白的耳中。
傅展白的步子踉蹌了一下,林伯立刻穩穩扶住了他。
「小少爺?」
推開了林伯的手,傅展白低下了頭,眼眶通紅,指骨泛白。
他低低地道︰「我一個人去走走。」說著也不拿傘,一個人朝遠處快步走去。
沉浸在思緒中傅展白根本沒有看路,直到林伯的驚呼在後頭響起,他才下意識朝前面看去。
刺目的車燈和響徹天際的鳴笛過後,無數人從後頭朝他狂奔而來,成為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畫面。
十年後,美國。
天色尚早,遠方的天空還有依稀可見的星辰,舊金山以南的蒙特利半島上17miledrive長長的海岸線上空無一人。
海浪不斷翻涌出白色的沫星,涌上海灘。
「這個要怎麼處理?」卡其色的風衣在海風中獵獵飛舞,男子修長的手指夾著一份白色的檔案,問站在他前面的男人。
「毀掉吧。」男人沒有回頭,看著遼闊的海平線輕聲說道。
男子把檔案收好,看著他頎長挺拔的背影,開口問道︰「你真的要回去?你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又何必和他苦苦糾纏。」
遠方的天際,雲海被霞光暈染出金光,燦若織錦。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蜷縮成拳,他用力地閉上眼楮,下頜微抬,喉頭動了動。
海風帶著點料峭的寒意不停襲來,隱隱有些刮骨般的寒冷。
「對啊,我又何必。」低沉迷人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無奈,可當糾纏已經變成深入骨髓的習慣,無法釋懷也無法忘記……
「東城,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男子忍不住勸道。
「不,司徒。你知道我沒有辦法放手……」
司徒南啞聲,垂眉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何苦呢?」
霍東城唇角微揚,俊美精致的五官在曦光下美得驚心動魄,那抹殘忍的笑意宛如夜色中的罌粟魅惑美麗。他猛地睜開眼楮,定定地看著隱約露頭的紅日,眼中凌厲的光異常懾人︰「我早已身在地獄注定永劫不復,那麼為何還要放過他?」
氣氛在那一剎那陷入死寂,只有四周此起彼伏的海浪聲與風聲交錯而成的悲愴曲。
掏出手機,霍東城低頭飛快地打了一條短信,然後遲疑了片刻,按下那一串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發送。
隨後,司徒南看見霍東城用力把手機扔進海中,微挑的桃花眼里滿是冰冷的笑意,然後轉身一步一步朝不遠處的酒店走去。
凌烈的狂風鼓起霍東城質地良好的黑色風衣,好像夜色中張牙舞爪的猛獸。
傅展白,既然你早已折斷了他的羽翼,那麼墮入深淵的他也要抱著你,一同永墜耳鼻。
同一時刻,中國深圳。
佣人接過傅展白的外套,因為晚上喝得有點多,他的臉色隱約有些不尋常的潮紅,步伐不穩地走了幾步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佣人倒來一杯蜂蜜水,他剛拿起來,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短信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
我在地獄等你。
歸屬地顯示號碼是美國的。
傅展白立刻回撥了過去,結果對方卻無法接通,他不由皺起眉。
是誰?
他放下手機偏頭想了想,腦海里過了一遍關系網,最後無奈地撇撇嘴角,大概只是惡作劇吧。
接著他拿起蜂蜜水,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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