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蛋撻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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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傅展白剛回到房間里坐下,傅老爺子便推門進來了。
「爺爺。」傅展白立即起身,過去扶著傅老爺子在沙發上坐下來。
傅老爺子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口氣道︰「展白,這次你就別回深圳了。」
「爺爺?」
「公司的事情暫時交給你表哥來管,你在北京呆段時間吧。」傅老爺子語速極慢地說道︰「我們老了,你平常也忙,正好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聚聚,順便也休息一下。」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傅展白嚴肅地問道,「如果是霍東……」
「展白。」傅老爺子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是為你好,不管是東城還是德義的事情都暫時先放一下。你這幾年一心都撲在公司上,看見德義成長至今我很欣慰,但是你也要對自己寬容一點。」
「爺爺……」
「既然回來了,你抽空去莊家走一趟吧,莊靜也剛從國外回來。」傅老爺子說道,「我還有事情,你也忙去吧。」
傅展白送走傅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霍東城的到來與回到中國後一系列反常的舉動,還有今天傅家的反常……都隱隱讓他覺得事情變得很不對勁。特別當傅老爺子阻止他回深圳,寧願在蕉嶺事件還沒有解決的時候讓別人代管,也不想讓他回深圳。
家里人不尋常的舉動,都讓他覺得這件事情非常不簡單,而且隱隱讓他覺得是與他有關……
傅展白沉吟許久,想起先前收到凌豐的邀約,心里已經暗暗下了決心。立刻打電話讓人幫忙定了明天晚上的機票,爾後他撥通了另外一個電話。
「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怎麼了?」
那頭的人很快回答道︰「傅董,沈珂死了。」
「什麼?」傅展白皺眉,「怎麼回事?」
「上個月七號在洛杉磯出的事,沈珂的保時捷超速駕駛結果翻出公路起火了爆炸。」那邊的人頓了頓,「當場死亡。」
傅展白沉吟許久,「霍東城和沈珂什麼關系?」
「似乎是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的朋友,但具體的還沒有查到。」
傅展白輕聲道︰「辛苦了,你繼續查。」
「好的,傅董。」
那邊的人等傅展白掛了電話後,立刻給傅歐林報告︰「少爺,展白小少爺剛剛打電話過來問沈珂的事情了。」
「照我說的做。」傅歐林說著,偏頭朝傅老爺子那頭看去,用嘴型道︰「展白果然在查了。」
傅老爺子沉著地道,「按照先前計劃的做。」
傅歐林點頭,「我吩咐的都記牢了,不要出差錯。」
「是的,少爺。」
那邊掛掉電話後,尹一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很快給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了短信。
tosk︰事情已辦妥。
短信才發過去一會兒便收到了那頭的回信︰你做的很好,萬事小心。
※ ※ ※ ※ ※ ※ ※ ※ ※ ※ ※ ※ ※ ※ ※
霍東城合上手機放在座位上,自己從車上下來,走到路邊。
初春的風還夾雜點冬寒,刮在臉上微辣。
他靠著公路旁的護欄,點燃了一根煙。灰白的霧氣裊裊升起,隨風曲折著上升。長長地吐出一個煙圈,修長的手指夾著煙,霍東城出神地望著遠方連綿不斷的山脈。
十七歲離開中國,二十七歲回來。其中的這十年就像是在無限透支生命。
他還記得小時候和外公坐在院子里的藤木椅上,听外公給他講的那個故事。春秋時期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最後終于成功復國。
那十年,他又何嘗不是?
為了騙過傅家的人,他吸毒、飆車、酗酒、逃課、斗毆……簡直就是無惡不作、醉生夢死。多少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才最後換來他們的戒心越來越弱,贏得喘息時間。
霍東城看著手腕上那些雖然極淡但仍隱約可見的疤痕,原本他以為最痛苦的日子就是這樣強迫自己自我放逐,卻又不得不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可後來戒毒的那段日子,他才明白,暗無天日的日子從未曾結束。
每一天,他在清醒的時候只能被綁在床上,看著窗外落進來的零星陽光。如果說他意識到自己愛傅展白有多麼深,那麼同樣,對他的恨也應該那樣深。
煙慢慢被燃盡,煙灰堆積起長長的一條,直到被燙到,霍東城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那樣漫長的折磨,他以為自己熬不到結束,可上天到底是憐憫他的。
它讓時間過得那麼快。
人們都說時間是最強大的治愈師,而痛苦也會隨著時光流逝,慢慢變淡。
可是,他們錯了。
他的痛只會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清晰。
痛到了極致,就像與這具早已殘破不堪的軀體連同那個叫沈珂的靈魂一起,被早早葬在地獄那無數的枯骨之中。
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傀儡,被極致的愛與恨支配。就算意識到,卻又偏偏不得不去做,多麼可悲,又多麼可笑。
霍東城慢慢閉上眼楮,指尖的煙灰在風中被吹落,消失不見。
傅展白,你知道嗎?
每一次,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我都會看見,你朝我漫步而來。
就像是拯救萬物蒼生的救世主,那樣的無所不能。
霍東城緩緩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髒。
你曾是那無邊無際黑暗遺跡中唯一的光,一次又一次救贖了這個殘破不堪的靈魂。
即便裝作那樣的無所謂,即便告訴所有的一切這都只是為了復仇。
但,我的心底是那麼的清楚,我是多麼渴望著與你的重逢。
可是……想起不久前他們十年後第一次的相遇。
你沒有認出我,我痛的同時卻又這樣慶幸。
因為就像這面目全非的軀殼,我早已變得這樣污穢不堪。
早已不是當年,搖著船,裝滿一船鮮花朝你款款而來的……
那個沈珂了。
霍東城睜開眼楮,放掉手中早已燃盡的煙蒂。
或許,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曾多麼希望你在那段絕望的時光里能夠——
朝我走來。
你不會知道,有多少次,我曾告訴自己,只要你肯來看我哪怕一次,我就能夠放棄所有的仇恨好好生活,但是……
霍東城走回車旁拉開車門,然後用力踩下油門。
車頓時像離弦的箭矢,在公路上飛馳。
一次都沒有。
你一次都沒有來過。
甚至……從不曾想起。
傅展白,你竟忘記我,是這樣的徹底。
就像在冰冷而漫長的寒冬里,燃盡了我,最後一根希望的火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