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 第參拾回

作者 ︰ 陳佳杏

中軍都督霍恭肅的獨生女兒霍容,是所有適婚男人的夢想——家世好,性格好,長得好。

她在桃花會中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男子的目光,便是清高如景亦文,也不例外。

景亦文看見她,只覺眼前一亮,看著她嬌憨可人的樣子,想著︰自己的娘子,也許,原本應該是她這個樣子的。

可是現在呢?

娘子。

景亦文想到娘子這個詞,腦海中很自然地,就蹦出容歆綠的樣子。

「夫君,小籠包子就是要一口一個,這樣才夠味!」

「夫君,夜晚風大,帶上披風吧!」

「夫君,您已看了好久的書了,我們踢球好不好?」

「夫君,這邊有個大大的栗子,待我摘給你!」

「夫君,……」

「夫君,……」

「夫君,現在,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景亦文還記得,那天晚上她淡淡的笑容,還有她撲進自己懷中時,那軟軟的身體的溫度。

那個時刻都開心笑著的姐姐,現在在異鄉,也能生活的很好吧!景亦文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暗想︰改日該去她家中拜訪拜訪,順便問問伯母,她現在在哪兒。

霍容倒是神情自若,對于自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絲毫沒有局促感,像是習慣了自己走到哪兒,都能成為焦點。

她非常坦然地環視了四周,目光在景亦文這里停了下來。

她記得景亦文也同其他人一般,在自己一出現時,視線便落在自己身上。不過短暫的停留之後,便又看向了別處。而後便一直有些呆呆的,好像思緒已經飄遠了。

她頓時對景亦文有些好奇,注視著他,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而後微微一笑,步履輕盈地走到他面前。

景亦文正微微低著頭,視線內突然闖入一雙小巧的繡鞋。

那是一雙做工精美的繡鞋,鵝黃色緞面,鞋面上用彩線繡了牡丹花開,繡鞋的前端分別瓖有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透明寶石。那流光溢彩的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景亦文順著鞋面慢慢抬起頭,霍容巧笑嫣然地站在他面前。

「我見過你,你是新科探花郎對不對?你跨馬游街的時候,我和爹爹在景泰樓上看見你了。」

新科進士們一向是朝中各派系拉攏的目標,霍容這樣說,景亦文倒也不意外。

只是,不知當時霍恭肅在景泰樓上,是為公事,還是私事。

不管如何,景亦文依舊循禮朝她作揖道︰「在下景亦文,見過小姐。」

「我叫霍容,你可以叫我阿容或者容兒。」

姑娘家的閨名,不是不能輕易告訴陌生男子的麼?

景亦文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依舊笑意盈盈的樣子。

他亦微微笑了笑,「霍小姐。」

「你長得真是好看,比我那日在景泰樓見你,還要好看。」

景亦文第一次听見有姑娘如此直白的夸獎,臉微微熱了熱,「霍小姐謬贊。」

「文哥哥,我可以叫你文哥哥嗎?」雖說是問他,但霍容並未等他回答,又繼續道︰「你剛才在想什麼?」說完她又歪著小腦袋想了想,一臉天真地問︰「我記得,你跨馬游街時,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又是在想什麼呢?」

「……」景亦文不知道她會問的這麼直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停了一小會兒,想了想後才說道︰「只是一些學問上的瑣事。」

「哦……」霍容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她雙手背在身後,圍著他轉了兩圈,拖長聲哦了一句,然後說︰「好吧!文哥哥,這里是你外祖父別院,你帶我逛逛吧?」

那日桃花會,霍容從出現到賞花結束,一直都和景亦文在一起,這讓在場心儀他們的少男少女們,恨得咬碎了滿口白牙!

那日之後,景亦文好像是只要出府,就總能踫見霍容。

「文哥哥,你也來買筆墨嗎?好巧!」

「文哥哥,你也逛街?如果不耽誤你的話,可以領我在揚州城逛逛嗎?

便是今日,景亦文想去容家村,居然也能在城郊踫見她。

「文哥哥,這麼巧,你也出城?」

昨日夜間剛剛下過一場大雨,今日一早卻是個好天氣。此時的天空,如水洗過一般的澄淨,透藍。便是空氣,也清新地沁人心脾。

城外大道旁,兩邊的油菜花正開得茂盛,黃艷艷的一眼望不到邊。

霍容的馬車就停在路旁,她此刻俏生生地站在馬車邊上,手中握著一捧黃色的小花,笑意盈盈地看著馬上的景亦文。

她穿著一件石榴紅色交領衣裳,站在這艷~黃色的花田邊,讓人頓時覺得,春天蓬勃的氣息,撲面而來。

「霍小姐,」景亦文下馬,對她施禮道︰「您是出城踏青吧?」

景亦文今日為騎馬方便,穿了件玄色勁裝,袖扣和褲腿都緊緊地扎住,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

平日里,霍容看見的景亦文,都是大袖常服,顯得十分儒雅清俊,她就喜歡他那份恬靜淡然。現下乍然看見他作此打扮,才發現他居然也能有如此冷硬的一面,對他的好感,立時又增加了幾分。

霍容對景亦文本來就很有興趣。

能引起霍小姐興趣的主要因素,是他身上那少年探花郎的光環。

霍容不相信會有人這樣聰明,小小年紀便能從這成千上萬的應考舉子中月兌穎而出。

她知道景家是揚州首富,她想,也許景亦文用了什麼特殊手段?

但通過這短短幾日的接觸之後,霍容發現,景亦文這人,思維敏捷,學識淵博,斯文有禮。

他對她彬彬有禮,一直喊她霍小姐,即便她說過,可以喊她阿容或容兒。

若是其他人,為了顯示與自己親近,為了通過自己獲得霍恭肅的青睞,怕是早就叫上了。

這讓霍容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是呀,今日春光正好,我一早就起了呢!可是文哥哥,這揚州城郊我完全不熟悉,我見你如此打扮,想必也是出城游玩,若是可以的話,能帶我一起嗎?」

「抱歉,我有事在身,恐怕不能帶你一起。」

霍容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拒絕自己,頓時一臉沮喪。

景亦文見她前一秒還是笑意盈盈的,後一秒立刻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變臉如此之快,分明還是小孩心性。

對于霍容這個都督的女兒,景亦文也是頗感意外。

她身上沒有一般官宦人家小姐的嬌氣,性格直爽,愛玩,愛笑。

偶爾會耍些小心眼,比如經常在街上偶遇什麼的。這本無傷大雅,景亦文也就裝做不知道。

若不是祖母催得急,問他是不是可以去都督府提親,他和她的關系,也許會更近一點點。

這次回揚州,景如天便把景亦文的婚事提上議程。可他暫時並無這些想法,便只得說,這次定要自己選,為的就是能拖延些時日。

每次祖母提出的女子,他總能挑出不足之處,偏偏上天把霍容放到自己面前,這下,他真是沒有借口了。

可是要提親嗎?

景亦文想了許久……

他知道,不會有比霍容,更加適合的人選了。

可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便對祖母說,霍容是中軍都督的女兒,她的婚事,怕是要皇上指配吧!

這話倒也不是在敷衍。

自古女子講究高嫁,她是霍恭肅的獨生女兒,霍大人定會給她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怎麼會讓她嫁做商賈婦。

景亦文想到自己也許入不了霍恭肅的眼,心中竟然很是輕松!

與霍容相處起來,就更加自然。她就像個可愛的鄰家小妹妹,自己平日也會帶著她玩。

可是今日不行。

景亦文想了想,便說︰「不如我把景安留下,讓他帶著你們在附近轉轉?」

霍容為的是想和景亦文在一起,哪里是真的想看風景呢?

「不用了,你也只帶了他一個小廝。還是讓他跟著你安全些。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霍容沒精打采地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那霍小姐,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帶您游玩!」景亦文朝她一拱手,翻身上馬,揮起馬鞭,毫不猶豫地,走了。

霍容看著馬蹄翻飛,載著那瘦削的身影漸漸遠去。

四周又恢復了靜謐,只有幾只小鳥兒在空中飛翔,肆無忌憚地鳴叫著。

霍容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馬蹄揚起的塵土也慢慢消散,確定他是真的走了,不會再折回來了,這才徹底死心。

自己都表現的那麼明顯,他居然還是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看來這招以退為進在景亦文這里,是行不通的!

她恨恨地哼了一聲,又踹了馬車一腳,方才解恨。

「小姐,您仔細別傷了腳。」丫鬟清音站在她身邊,見狀立刻緊張地蹲下來,把她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檢查一番沒事,這才輕舒一口氣,「小姐,這幾日奴婢都跟在您身邊,算是看出來了,這景大人就是不知情不識趣的性子,您可別為這個置氣,不值當!」

清音又替霍容理了理衣服,道︰「小姐,奴婢帶著您去摘花吧?這黃艷艷的油菜花開得正好,摘回去插瓶,一定很好看。」

霍容沒有吭聲,低頭站在那里,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小姐?」清音試探地叫了一聲。

「清音你看!」霍容突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指著地上說︰「你看地上!」

清音低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同之處,只得小聲說︰「除了……馬蹄印,我……我沒看出有什麼特別!」

「哈哈……你真是聰明,就是馬蹄印呀!」

昨日夜間才剛下過大雨,現在泥土還未被太陽曬干,馬匹跑過之後,泥巴塊塊被翻起,馬蹄印清晰地印在上面。

「我們就順著這馬蹄印,去看看景亦文到底干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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