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福月樓,丁氏正伺候著連岳起身,連岳一邊任由丁氏更衣披裳,一邊又不經意地道︰「那事你和二姐兒說了沒?」
丁氏一抬頭,瞧著一臉隨意的連岳道︰「怎麼沒說?這事兒我都和她快磨破嘴皮子了,可是她自己估計是沒這個意思。」
正巧著給連岳扣上了最上面的紐扣,連岳手一拂,一臉寒意道︰「她不願意就讓她不願意啊,我把女兒嫁入侯家,是讓她去做個擺設的?」
听到連岳有些怒意,丁氏也不讓地說︰「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啊,自由自的主張」
剛剛說完,就見連岳一個眼瞪著自己,劈頭就吼道︰「你也真是的,女兒那麼點事都做不了主,怎麼做母親的?當年要不是你想著把大姐兒送進宮去,那今日就不是這個局面了。」
丁氏一听,知道他是在怨自己當年的提議,可是這能怪自己嗎?女兒管不好,也是自己的錯,她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當年嫁給他做了個繼室,一來就是這麼多兒女,這麼些年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卻不想換來這麼一句話︰持家無道
心下也是怒了,沖口道︰「老爺,您可不能說,這大姐兒怎麼說也是經了你的同意才送進宮的。再說當初不是听了你說的那句「入天家」的話我才提議的啊,我做什麼不也是為這個家好啊。何況二姐兒到底不是我所出,怎能和我一條心?」
連岳一听更是怒了,「別再跟我提什麼入天家了,當年要不是听了妙仁那尼姑子的話,我那大姐兒會活了十六歲就沒了嗎」說道最後竟有些後悔。
當年曾氏還在世當家,那時連亭哥兒都還沒出生呢。一次陪著老太太去恩澤庵上香,遇到了妙仁師太,她一見曾氏便給了四個字否極泰來,說是兩個預言︰一個是說曾氏會早年消逝,另一個則是生女必入天家。
當時大家自是誰都沒有放在心上,直道是胡說八道。老太太更是氣急了,這麼當著自己的面咒大媳婦早逝,當下便從庵里回府了,後來便是再也沒有去過那。何況當時自己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的內閣侍讀,哪會想到有女能入得皇家啊,這事後來便不了了之了。
卻不想後來曾氏竟然在產連瑤的時候難產而死,真的是英年早逝了。老太太這這才把這事又提了出來,又見得大姐兒出落得越來越明艷動人,更是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快。琴棋詩賦,樣樣都懂,所以更是請了名師精心教。
只是後來這連家一直是那般,自己的官途也不見好。老太太對著大姐兒倒是發的喜愛,一點也沒有將她送進宮去的意思了。
後來娶了如今的妻子,與她說起時,她才建議自己的。說什麼既然那妙仁如此神通,大姐兒進宮後必是家中的貴人,自己也會從此步步高升。琢磨了好久,又何老太太說了半天,才在大姐兒15歲的時候送進了宮去,一開始也的確封了個才人,心道是真的應了妙仁的話,哪知才一年多便沒了。
這天家是入了,自己這幾年的官運也上去了。一直做到了正三品,又因著侯府的關系,丁府的關系,在朝中也算是穩定了。只是每每想起自己那個如花似玉的大女兒,總是覺得對不起啊。
又念著前妻,給自己育了一子二女。二兒子卻在五歲的時候溺水沒了,大姐兒又沒了。剩下個膽小懦弱的十姐兒,自己又怨她奪了前妻的命,從小心里就不喜。
見著連岳半天沒有說話,丁氏緩了緩語氣道︰「二姐兒答應我考慮考慮了,只是現在想著是再將家里的女兒送去侯府還是讓她給二姑爺納個通房。」
連岳听著丁氏現在這般輕聲細語,想著自己剛剛也是有些過分的。她一個前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女兒,嫁給當初這麼仕途不順的自己做續弦,也實在有些委屈她了。何況這些年內院的事她確實打理的井井有條,丁家也幫了自己不少。說到底,她也陪著自己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
「家里的幾個姐兒年紀都小了點,只有七姐兒還行些,過了年便十三了,只是……」連岳說著又停下了。
只是,荷音那一直讓自己給璃兒張羅門好親事。
知道連岳在想些什麼,丁氏道︰「璃兒那模樣也是極好的,再說大姐兒當初那般乖順,,若是必須的話……」
不用說下去,丁氏就知道連岳肯定明白了。當年為了前途,那般優秀的嫡女都用了,現在居然會舍不得一個庶出的女兒?
見自己妻子說的這麼白,連岳倒是有些面子掛不住了。隨意道︰「你自己看著辦吧,這些事就多操操心了。再說瑾兒那次回來不是在你這,送著送那,連昨天那樣的日子她都沒去草香園,你也別和我說她的事你做不了主。」
說完看著自己渾身上下也打理的差不多了,便出門去了。
丁氏望著出去的丈夫,眼神就黯淡了下來。這些年自己何時不在為這個家操心了?做人繼室難啊~老太太心中先入為主,還想著以前的那個媳婦。丈夫又是對著前妻愧疚,還寵著姨娘。自己雖然是主母,表面風光,又有誰知道自己心里的苦。
李媽媽自門外而來,望著有些悲傷的丁氏。知道她是在老爺那受了氣,上前扶著還只是身著寢衣的丁氏坐在床頭,開口道︰「太太,別往心里去,老爺說什麼都是一時的話。」
丁氏望著身邊一直陪著自己的李媽媽,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不指望他記得我的好,可是他居然嫌我持家無道。」表情有些悲戚。
李媽媽表情一滯,似是有些不可思議,開口道︰「太太,老爺怎麼會那麼說呢?」
「怎麼不會?他心里還是怨著我,我一直知道的,還有老太太那,大姐兒的事是我錯了嗎?我也是為這家好啊」丁氏望著李媽媽說道。
「奴婢知道,奴婢都明白」李媽**手搭在丁氏的肩上,自己不止是丁氏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也是她的乳娘。
她的苦,自己都明白。年紀輕輕地時候給人做了續弦。
「媽媽,我要是早進門幾年就好了」丁氏靠在李媽媽身上感嘆道。
「太太,奴婢都明白,都明白。」李媽媽拍了拍丁氏的背,眼眶卻早已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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