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娘听到里正的聲音了,二表嫂也沒聾,同樣也听到了,停下手望了眼大舅娘,意思要停手不?
「咱又不住徐家溝。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大舅娘輕描淡寫的一句,二表嫂自然就明白了。
這里正是徐家溝的里正,管天管地那也只管徐家溝的人,她們住鎮上,里正還能管著她們不成。
既然管不著,那里正剛才說的話,就當是放屁好了。
二表嫂啥話也不說,「啪啪」兩鞋板子又抽了過去。
大伯娘被打的眼冒金星,只覺得臉都不是自個兒的臉了,嘴巴啥的也都痛麻了。
「唔……住手……讓你們住……唔!」
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鞋板子抽嘴上,啥話都堵嘴里說不出來了。
「咋還能說話吶,吃早飯沒,用點力。」大舅娘挑了挑眉。
「來的路上爹給俺們買了饅頭,說吃了才有勁兒打人,我吃了四個。」二表嫂答了句,那話認真說的相當之認真,直接把大舅娘給逗樂了。
「徐翠花,你干啥吶,讓你住手,你咋還打!」里正這些年當官,誰對他都客客氣氣的,還沒遇著過他叫了都不听他招呼的人。
听著里正都點名道姓了,大舅娘這才讓二表嫂住了手,慢悠悠的松開鉗制住大伯娘的手,拍拍從大伯娘肚子上走開站起來,裝傻充愣道︰「喲,原來是里正啊,這不,背著您老人家,實在是沒瞧見吶。」
里正哼了一聲,難得跟大舅娘計較,這徐翠花以前在還沒出嫁的時候,在村子里就是出了名的潑辣,十處打鑼九處都有她。
撇了眼身旁的劉大毛,里正瞅著那兩把刀還是稍微離遠了點距離之後,才正色道︰「這是咋回事啊,咋又是你們田家的人鬧事啊!昨天也鬧,今天也鬧,你們能消停會兒不。」
「里正……」田老爺子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話該從哪兒說走了,實在是家丑不可外揚啊。
只是他想捂,田園可不想捂,松開抱著的老太太,一溜煙的就跑到了里正面前,委屈道︰「李大叔,你是我們村里最公道的人,你可要為我家做主啊。」
「你先說說咋回事兒。」里正擺出的架子矮了那麼點,顯然田園剛才的話拍到了馬屁上。
田園剛張口,後面老爺子的聲音就插了進來,硬生生的搶了她的話。
「里正,咱家沒事兒,真沒啥事兒。」
「沒事兒這里三層外三層的做啥啊?你家請戲班子來唱戲了還是咋的啊?」里正哪能不知道老爺子是在糊弄他,可就是因為老爺子的糊弄,遮掩,讓里正不高興了。
在里正看來,他這可是父母官,徐家溝最大的官,鄉親里最有權利的人了,大家都應該像田園那樣看他才是對的,田老爺子這個態度完全就是不對的。
「這……」田老爺子也不知道自己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居然就被里正給記上了,這會兒他自己都焦頭爛額的,哪里注意到了里正的眼色。
搓著兩手,尷尬的笑著道︰「不瞞里正你說,我家是有那麼點事兒,不過都是小事兒而已,當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就是家里人鬧架罷了。」
「爺,大伯娘跟女乃上我家撒潑怎麼能是小事兒呢?」田園立馬就不依了,反駁道︰「爺,我哥的舊傷都沒好,就被女乃打得傷上加傷了,猴子也被打的全身是傷,昨天送到同濟堂的時候,大夫都說了,猴子再晚送去一會兒,就別忘那兒送了,直接裹草席子算了……」
說著田園就落了淚,這會她是真哭,只要想到田小虎和猴子昨天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心里就難受的緊,「里正叔,雖然我沒上過學堂,可我也知道人命關天這句話,我哥跟猴子可是兩條人命啊……里正叔你可得幫我們做主啊。」
「田園!」老爺子急的直接呵斥了出來,怎麼都沒想到田園會這樣死纏爛打,看田園的眼神也透著警告。
「你做啥發火啊。」里正瞪了老爺子一眼。
「不是……不是……」老爺子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跟里正橫著來,田園他敢吼,可是里正他哪里敢。不光不敢,他還要對著里正陪著笑,「里正啊,我家這事兒真勞煩不著你,你看……這舌頭跟牙齒還打架吶,家里人隨便鬧鬧罷了。」
「隨便鬧鬧,那是鬧鬧嗎?」里正指著大伯娘那兒,雖然現在沒打架了,可剛才不還打著嘛,當他是瞎子看不到還是怎麼的。
「都揭過了,解蠱了。」田老爺子解釋著。
田園听著他的解釋,心里冷哼了一聲,本來老爺子要是不說這些話,稍微公正一點,不是那麼包庇大伯娘和女乃,她說不準還可以給他一個私下了結,可是他說了這些話之後,田園就徹底不打算給老爺子留面子了。
「里正叔,想來你也知道前些天我女乃和我大伯娘上我家鬧騰打人,後來還搶東西的事兒。」
「嗯,那天我也在。」里正點頭。
「里正叔你肯定也見著我大哥和我弟被打成什麼樣子了,我家也被砸成什麼樣子了,不瞞你說,我女乃和我大伯娘他們上我家撒潑,說是給我大堂哥報仇,可是里正,我們真沒得罪我大堂哥,硬要說,還是我大堂哥先搶了我們的東西,打傷了我哥和柱子叔。」
田園頓了下,接著道︰「虧得我們跟大堂哥還是親人吶,可他那天帶著人又打又搶的,還放出話來說不給錢就把我們整死……本來這種事兒都是家丑,我娘讓我們算了,好歹是一家人,說出去不好听……」
「你個死丫頭,你知道貴生是一家人,你還敢這樣污蔑他,田園,你不得好死,死了都要進拔舌地獄!」大伯娘不顧嘴巴疼,吼了出來。
「大伯娘,我就是顧著一家人,有些話才沒說的!可是你們……」田園目光一一掃過老田家的三人,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更不好的事兒要被她說出來一樣。
可是還能有什麼更不好的吶?
老爺子听田園的話就知道要遭,可是想阻止都來不及了,田園一回頭,對著里正和看熱鬧的人一字一句道︰「我剛才說了,大堂哥在大牢里,可是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會在大牢里嗎?因為那天他搶劫傷人的時候,有人救了我們,而這個人就是我們雲來鎮的縣令!大堂哥是縣令親自抓到大牢里去的!」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人頓時一片嘩然。
「縣令?」
「哦喲,我就說嘛,進了大牢的肯定都是不是好人,都犯過事兒,看吧看吧。」
「縣令抓的,那肯定沒抓錯。」
「抓錯?豈止是抓錯,人縣令根本就是抓了個現行。」
「那這大董氏跟田老太上人家屋里鬧騰,豈不是……」
「早就覺得那田貴生不是個好東西,瞧瞧。」
「丟人,丟人哦。」
「你當人家不曉得哦,說不準人家心里清楚,明白的很,就是不要臉的去人家那搶東西的,你沒見那天小董氏眼紅成啥樣了……那一車的東西哦,嘖嘖。」
「你別說,這姓董的還真有這不要臉的功夫,跟她那妹紙一個樣。」
「呵,我家要是有這樣的婆娘,哦喲……」
「哎呀我想起來了,上次我家那母雞被人偷了,我家小子回來就跟我說他瞧著田貴生在河邊拔雞毛,哎喲媽呀,那肯定是我丟了的母雞。」
「春花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上次我給我家小子一銅板,讓他買糖去,回來他就哭,說錢沒了,還不告訴我是被誰打的……你說咱村誰有這本事欺負孩子?」
「那肯定也是田貴生啊!」
圍著的鄉親們越說越火熱,連去年誰家掉了只碗,誰家少了一把米,丟了一件衣什麼的都翻了出來,雖然里面大部分都不可能會是田貴生做的,或者大部分都沒人看到是誰做的,但這會兒都被眾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這些不好的事兒,肯定都是田貴生干的,誰叫他是壞人!
此時圍著老田家的鄉親們看大伯娘,老太太,老爺子的眼神,全是不屑跟譏諷,隱隱還有些怒氣。
田老三的閨女都說了,是縣令抓的人,難不成縣令還能把人抓錯了不成,抓錯了咋沒見縣令把他們抓進去啊?況且就算田園敢說大話,也不敢把縣令抬出來編故事吧。
縣令那是啥,那是官,比里正還打好多好多的官!
人家能拿這來開玩笑?不要命了差不多。
不光是村里人沒想到縣令這茬,就連老田家的人都沒想到,明明那傳話的人不是說了嗎,田貴生是被冤枉進大牢的,咋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咋突然就變成他們說謊了?
老太太氣得兩眼一發黑,當真暈了過去。
老爺子突然想到什麼,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只覺得頭暈目眩,喉嚨管發甜……
如果……不不不,不是如果,而是真的。
田園說的是真的話,那他們從頭到尾都被人騙了,不是被送信的人騙了,而是被田貴生騙了!
報信的人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隨便說出那些話騙他們,只有……只有田貴生告訴他,他才敢這麼說,他才敢……
田貴生,貴生啊……
老爺子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尖,不讓自己暈過去,努力清醒著,同時硬生生地將那口沖到喉嚨口的東西咽下肚去。
就算他這個時候解釋,只怕是也沒人相信了,老田家真是……沒有臉了。
看著田園,老爺子胸口喘著大氣,都是她,都是田園害得!
為啥不早點說,偏生要現在才說出來這些話,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老爺子心里那個恨啊,早知如此,當年生下這個丫頭的和不該就直接掐死更好,不不不,最好是連老三媳婦也不要娶!
大媳婦有句話真說對了,老三媳婦是個掃把星,他們老田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不光克死了老三,現在生個賠錢貨還把老田家給害了……掃把星啊掃把星!
老爺子心里那個悔啊……
而里正听了田園的話,也吃了一驚,不過好歹是見過世面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他不過是有些吃驚這件事兒里居然有縣令的插手,既然有了縣令插手,還入了大牢,那他可不能偏袒了誰,要不然還不墜了他這里正的威名。
「咳咳。」周圍議論的聲音隨著里正的咳嗽聲漸漸消停了下來。
「丫頭你放心,你家的事兒我管定了。」里正沖田園點點頭,看向田老爺子,嚴肅道︰「田老頭,事情不用我重復,你該是都听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老爺子強撐著點了頭,「可是里正啊,我們也不知道是這樣的啊,我們也是被人給蒙蔽了啊。都是那報信的跟我們那樣說的,我們哪里會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啊……這園丫頭也不跟我們說清楚,這才讓我們……誤會啊,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天大的誤會啊!」
「誤會啥,就這事兒,我也要好好跟你們老田家的說道說道!」
老爺子的話剛落下,柱子叔的聲音就傳來了。
「長霞姐……」田園轉身就見長霞扶著柱子叔走過來,另一邊由李嬸扶著,趕忙招呼道︰「柱子叔,李嬸子。」
長霞姐對她眨了眨眼,李嬸子對田園勉強笑了下,似乎還是因為柱子叔這事兒,跟田園生了隔閡,多少有些尷尬。
「好好,我一直病著,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天沒事吧?」柱子叔雖然听長霞他們說了田園沒事,只是虎子受傷,但總沒親眼見著,還是有些不放心。
「柱子叔,我好著呢,倒是你……要不是我,你也受不了這麼大的傷,實在是對不起你。」田園對柱子叔這事兒很是歉疚。
「對不住啥啊,該是我對不住才是。我一個大人,連兩個孩子都沒護住,哎……」柱子叔搖了搖頭,表示不說這茬了,望著里正道︰「里正啊,這些日子我都在家養傷,外面把人家田老三家給傳成什麼樣了,我都知道,可就是沒法子跟人家解釋啊,我這憋了一肚子的話,今兒個說啥也得把話給說清!」
「你又是啥事兒啊,說說吧。」里正道。
「誒。」柱子叔點頭,揮手甩開扶著他的李嬸和長霞,本來他身體也沒啥了,非得扶著。
既然不要人扶,長霞自然就走到田園身邊,靠過去拉住她的手,低聲道︰「我爹前些天就想出來解釋了,我娘擔心他身體,一直沒放人,你可千萬別怪我爹。」
「我怪柱子叔干嘛。」田園本來就覺得這事兒哪怕沒有柱子叔出面,也是能解決的,況且柱子叔出來不過就是當個證人而已,既然她都有縣令當證人了,一個柱子叔多了少了也什麼關系。
那頭柱子叔詳詳細細的把那天打劫的事兒給說了一遍,听得鄉親們是連連驚呼,對田貴生氣憤難忍。
「老田家的說人家田老三家搶了東西,難不成我也跟著搶人東西了不成?我徐柱子活了這麼大把歲數,我是個啥樣子的人你們還能不知道,天地良心啊,我要是也跟著搶他家東西了,我就不得好死。」
柱子叔說起來也是激動的很,又是詛咒又是發誓的。
連毒咒都給發了,誰還敢不信啊。
至此,事情算是當真明了了,一開始被蒙蔽了的村民們都開始同仇敵愾的恨田老太太和大伯娘了,那天她兩去田老三家鬧事,他們還跟著吆喝呢。
真是想想都覺得丟臉!
這臉是怎麼丟的,就是大伯娘和田老太太害得,得,這會兒全都把仇記在她們兩身上了。
「好了,現在大家都听明白是咋回事了,我說田老頭,甭管啥誤會不誤會,也不計較你們誣賴人家田老三家,反正你們先帶頭打人,上人家里搶東西就不對。」里正擺擺手,這會兒田老爺子再喊冤,再說什麼被蒙蔽了都沒用,沒見著群眾的反應嗎。
「你就說說這事兒咋解決吧。」
這事兒還能咋解決,老爺子倒是想讓大伯娘和老太太賠個禮,就當這事兒給揭過去了。
可田園哪能同意,他們搶走的東西自然要搬回去,等那些東西全從灶房里背出來,田園和大表嫂又把搶的棉絮被子衣服什麼找出來,老爺子的臉都綠了又白,白了又黑。
圍觀的人那眼神就跟刀子似得往他身上射,說的話更是不留情面,咋樣難听咋樣來。
本來也是,大家以為搶了田園家的口糧也就算了,哪里想到連人家衣服棉絮都搶,當真是不讓人活了。
再一看搶回來的衣服,那小的小,分明就是三歲小孩穿的,你搶回來老田家誰穿啊?
哦,難不成你這麼大個老爺子了還能返老還童不成?
簡直是羞死人了!
「不準走,不準你拿走,那菜不是你們家的,那碗也不是,那是我們家的!」大伯娘跳著腳出來攔背東西的大表哥和二表哥。
劉大毛啥也不說,挺著大肚子往大伯娘面前一站,手里的殺豬刀一亮,眼神霍霍的甩過去,「嗯?」了一聲,就讓大伯娘成功的不敢靠近了。
「我說姓董的,我就是拿了你們家的東西怎麼了。」大舅娘理直氣壯的,「你可別忘了,你把我佷子佷女打成啥樣子了,光是醫藥費就你這點東西還不夠填的,你想要把這些東西要回去成啊,你把醫藥費賠出來啊,拿來啊拿來!你把銀子拿來我立馬把東西放下走人。」
大伯娘就算有錢也不可能拿出來,「沒錢!」
又不是她一個人去田園家打人了,老太太不也跟著打了嗎?憑啥要她來賠這個錢?
「沒錢不就結了,唧唧歪歪鬧啥呢。」大舅娘瞪了她一眼,胳膊一輪就夾起了棉絮。
來的時候一行六人手里空空的,回去的時候那叫個滿載而歸。
田園也不跟老田家的人打招呼了,有啥好招呼的,這一趟過來也算是撕破臉皮了,她就不信老田家的人那麼有肚量,還能笑嘻嘻的跟她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反正她是不待見老田家的人了。
朝著里正又是拍了一通馬屁,田園幾人雄糾糾氣昂昂的搬著東西回家去了,一路上收獲無數同情的目光。
「行了,都散了吧散了。」里正招呼著人走了之後,看向一下子萎靡了的田老爺子,嘆著氣道︰「田老頭,你在咱們徐家溝可是外姓人,你知道惹怒了咱村里的人,說翻臉把你們趕出去,哪怕是我這個里正也沒法子的。要不是看在你家老四是個秀才的份上,你家的麻煩事兒我管都不想管。」
「可你家也不能出這樣的丑事讓我來辦啊……記著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兒,只怕我這徐家溝是真容不下你們田家了。」
里正說完也不管田老爺子是個啥反應,背著手就走,剛走了一步,又想起了一茬,趕緊回身囑咐道︰「田老頭,還有個事兒,你家田貴生這都進大牢了,以後可不準進我們徐家溝!我們徐家溝還沒出過這樣的渾人的,記著了,要是他還敢回徐家溝,我告訴你,你可別怪我不留情面啊。」
說完這才臉色不好的走了。
直到老田家的人全都散完了,老爺子也沒動一下。
大伯娘披頭散發,赤紅著眼眶,「敢害我家貴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的貴生啊,你這下是連家都不能回了,我苦命的兒啊……」
一想到這是誰害的,大伯娘就忍不住的沖到院子門口,朝著田園家的方向吐口水,「呸,田園你個小賤人,你千萬別犯我手上,呸呸呸……田求平,你站在外頭干啥?好啊你,你站外頭都不進來幫老娘,你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婆娘被人打啊!」
牆外大樹後面,隱隱有三個人站在那兒,為首的就是田家老大,田求平,後面端著洗衣服盆子的則是田老二家的兩個閨女,田招弟,田有男。
「田求平你個窩囊廢,躲這兒不進來幫我,我咋就嫁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人啊,你看看咱兒子,都被人冤成那樣了,你是啥石頭做的心啊,我……真是命苦啊。」
大伯娘逮著田求平就打了起來,而這一次大伯沒像平常一樣受著,反而是一把推開大伯娘,沉著臉進了院子,看著一下子蒼老了的田老爺子,說了句「兒子沒用」跟著就蹲到老爺子身邊去了,那頭垂得快埋地上了。
他們一房,向來是大伯娘說了算,婆娘不光有些凶,還凶的過分,可是就沖著人家肯跟你生兒育女的,他也沒啥好埋怨的。
外面人叫他耙耳朵,說他怕老婆,他都知道,可是兩個兒子都這麼大了,難不成他現在才要來休妻不成?
算了,百輩子都這麼過了,再來十幾年,也該入土了,到時候就清淨了。
只是,他沒想到大兒子竟然被她教成了這樣,連打劫這樣的事情都敢做了,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可是現在悔也晚了啊。
田求平覺得自己對不起老田家,無用的抱住自己的頭,嗚咽了起來。
「招弟,有男,快來看看你們女乃啊,咋還不醒啊。」老二媳婦招呼著自己的兩個閨女,就怕大伯娘把火氣往她們身上撒。
雖說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閨女是自己的,總歸是她自己要心疼。
田招弟,田有男趕緊丟了盆子,跑自個兒娘那兒去,現在大伯娘就跟炮仗似得,誰點炸誰。
老爺子一直沒吭聲,好久好久,才突然咳嗽了兩聲,睜開了兩只滿是血絲的眼楮,無力的道了句。
「把老四找回來,老田家……不能敗在我手上。」
……
如果說老田家是淒慘落魄,那麼田園這邊絕對是喜笑顏開。
一回來見田小虎跟猴子都醒了,二表哥立馬過去耀武揚威的把他們在老田家做的事兒說給眾人听,說話的時候還學著田園的樣子動作,抱著包子一個勁的叫喚,「你就吃我的肉吧,到了下面我也讓你吃上我的肉~」
听的滿屋子的人都在笑。
「噗……咳咳……」田小虎笑得胸疼,看著有些囧得田園道︰「你這樣跟女乃說,她半夜不得睡不著覺。」
「睡不著就睡不著,關我什麼啥事,誰讓她要吃肉來著。」田園撇了撇嘴。
「二姐你真好,給我報仇了。」估計是吃了半顆養精丹,猴子那兩眼珠子又閃閃發亮了起來。
田園一仰頭,得瑟道︰「那可不,敢欺負我田園的人,那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行了行了,就你厲害。」劉氏不耐煩的說了句。
田園听出了她話語里的不滿,可是那又怎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跟劉氏從觀念上就是兩個極端,根本沒可能讓劉氏改換觀念,劉氏也不可能扭轉田園的做法。
所以,就當耳邊風,听听就過了。
劉氏話里的不贊同,還有她臉上的表情屋里的人都听得見,都瞧得見,不過這會兒大家都極有默契的把她給……忽略掉。
二表哥看了看劉氏,又瞧了瞧自個兒的娘,狗腿的靠過去,沖她呲牙笑了一個。
要是他真有劉氏那樣的娘,還不得郁悶死他,幸好他娘不是劉氏那脾氣,要不然……真是萬幸啊萬幸!
大舅娘一低頭,就見二表哥親昵的拉著他,再一看他臉上欠揍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啥,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不過嘴角隱隱揚起的笑還是沒掩蓋住她高興的內心。
這小兒子自打過了猴子那年齡,可就沒再親近過她了,今兒他又拉她胳膊了,呵呵呵呵,真高興……
劉氏也發現屋里的人都對她好想有意見,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沒她開口的份兒了,只能閉上嘴,一個人生著悶氣坐那兒不說話了。
「大舅娘,你們今兒反正也不擺攤了,就在我們這兒把飯吃了走吧。你看我哥他們這下面還沒撲棉絮吶,你們走了,我們可抬不動他兩。」
田園站起來,準備去做飯。
大舅娘,大舅一家人也不推托,就這吃飯就這吃,趁著田園和二表嫂去煮飯的時候,趕緊把搶回來的棉絮什麼的給撲上。
田園在煮飯里做飯,二表嫂幫她打下手,昨天買回來一堆東西,今天又搶回來一堆,她家灶房的角落都堆滿了,可以烹調的花樣也足夠多。
一邊切著菜,田園一邊觀察淘米的大表嫂,想起她抽大舅娘鞋板子的時候,心里就止不住發樂。
「大表嫂,你那鞋板子抽的可真帶勁,一下一個狠!」
大表嫂回頭瞧了眼田園,就趕忙低下頭去,若是仔細看,就會見她耳根子有些發紅。
「我姥姥是神婆,人家找她打小人,她就叫我去抽鞋板子,我五歲就會抽了。」最後一句隱隱有些自豪。
啥?
田園听著大表嫂的話,頓時噴笑了出來,哈哈哈,這個大表嫂可太好玩了,居然是這種回答,哈哈哈哈……簡直想不到啊想不到。
「大表嫂,你,你可真厲害,哈哈哈……」田園笑得肚子疼,果然高手絕非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啊!
大表哥走到門口,就听到田園大笑,這一看就發現田園笑得直不起腰,自己媳婦埋著個頭,似乎是在……害羞?
「笑啥,說來听听。」大表哥奇怪。
「哈哈哈,大表哥,大表嫂她太搞笑了。」田園忍著笑,把剛才她跟大表嫂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結果說完就傻眼了,大表哥居然沒笑?
「大表哥,你怎麼不笑啊?不好笑?」田園無語了,難道是她笑點太低?
大表哥看了她一眼,擺明了,有啥好笑的,也就你覺得好笑,「老二說他要吃你做的紅燒肉。」
說完就酷酷的轉了身,眼角瞄到大表嫂的時候,小聲了一句,「沒白練。」
大表嫂听著大表哥這句話,耳根子更紅了。
田園看著走了的大表哥,又看看大表嫂,眨了眨眼,「大表嫂,大表哥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沒白練」大表嫂蚊子聲音,還是回答了。
沒白練?什麼意思?
田園想了下才反應過來,老天啊,大表哥也太含蓄了,夸大表嫂就明著夸唄,想說人家抽鞋板子抽的好就直說嘛,說人家小時候抽小人的功夫沒白練,哈哈,可真是……
真是俗話說得好,緣分天注定,什麼鍋配什麼蓋,瞧大表哥跟大表嫂配的,絕了!
還好今天去老田家拿東西的時候,順帶把碗也拿走了,要不然吃飯的時候,這麼十幾個人,只怕還不夠碗用。
「額,可撐死我了……」二表哥模著鼓起來的肚子,呻喚著。
「快趕上你爹我了啊。」劉大毛身後模了模二兒子的肚子,又模了模自個兒的大西瓜。
大舅娘幫著收拾著碗筷,「兩爺子一個德行。」
「嗯嗯,都是你生的。」二表哥點頭。
「嘿,你個臭小子,說啥吶,我能是你娘生出來的!」劉大毛一巴掌拍到二兒子頭上。
「哎喲。」二表哥揉著頭,「爹,這不是吃太飽,說錯了嘛……」
大舅娘也瞪了他一眼,繼續收拾。
劉氏和田小鳳在喂田小虎和猴子,他們自然是吃不到紅燒肉的,只能喝點湯,再吃點湯泡飯什麼的。
「四姐姐,等我傷好了,你也要給我做紅燒肉。」猴子眼饞死了。
「好,你好了我天天讓你吃,讓你吃吐,吃煩,成不?」田園這會兒吃飽了也沒事兒干了,反正大舅娘說她做了飯,碗就不用她洗了。
她正好就偷懶了。
「好啊好啊,四姐你可要記得你說的話,我保證我天天吃都不膩!」猴子興奮了,不過立馬又苦惱起來,「我們有那麼多錢天天吃肉嘛?」
他們家賣鹿子的錢,娘說了,要留著哥娶老婆,二姐當嫁妝……
「怎麼沒有。」田園也沒打算藏著,伸手進襖子里掏了一會兒,再拿出來的時候,就帶出了兩張寫著字的紙,「你看這是什麼。」
「銀票!」還是二表哥眼尖,一下就認出來了。
「園你哪來的銀票?」劉大毛驚訝了一下,要知道銀票最少也是五十兩,起碼這里就有一百兩了。
田園把銀票遞過去,劉大毛接過來,二表哥立馬就湊了過去,一看上面寫的,頓時驚叫起來,「二百兩!」
這下就連大表哥都湊過去看了起來。
田園就把自己在飛來居賣了幾個傳家菜的事情說了一遍,劉大毛他們看劉氏點頭,就知道這事兒是真的了,不過,「哪來的傳家菜?咱們這邊可沒啥傳家菜……田家的?」
劉氏趕緊搖頭,「不知道她哪兒學來的。」
反正不是田家的,也不是劉家的。
「園,你這……」劉大毛簡直奇了怪了。
「大舅,這傳家菜不過是說說而已,我們哪兒找什麼傳家菜去。其實這菜是大哥跟我說的。」田園早就想好萬一問題來怎麼回答了,反正田小虎知道她瞎編的神仙,肯定不會揭穿她。
田小虎見田園把話推過來,頓時心里連連叫苦,這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現在讓他上哪兒抓瞎去?
見眾人都望著他等他說,田小虎硬著頭皮開了口︰「那菜是我教園的,不過不是教她怎麼做,教她的是個菜譜而已,是她自己琢磨會的。」
「菜譜,哪兒來的,別真是人家的啥傳家菜,以後被人家找上門來了可不好說。」大舅娘有些擔心。
「大舅娘你放心,不是別人的傳家菜,不會找上門來的,那菜譜是我無意間在四伯的一本書上看到的,四伯拿它墊桌子,而且那菜譜我都給撕了,沒事,不會有人知道。」田小虎胡謅著,不過听起來還像模像樣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大舅娘放下了心。
「書上的?」一直沒說話的大表哥倒是開口了,「別的人不能買?」
田小虎搖頭,反正都胡謅這麼多了,這會兒倒是胡謅順溜了,「四伯那本是孤本。」
孤本,也就一本,再也沒有別的了,所以……
「瞧你兩這運氣好的,隨便賣兩菜也能賺這麼多銀子。」大舅娘喜道。
「娘,要是把菜譜給你,你也未必搞的出,好歹也要表妹手藝好才行啊,就你那手藝……」二表哥撇嘴。
「臭小子,欠抽呢吧!」
全家笑了起來,笑過了大舅才問,「園,這二百兩銀子不是小數,你打算咋用?」
上次不說了麼,當家的是田園,自然就直接問她了。
田園本來拿到這二百兩的時候,還真沒什麼想法,不過這次被搶了之後,倒是有了想法,「大舅,這二百兩在鎮上買房子是不可能的,不過把咱們這房子推了重新修一個大的,那肯定是足夠了的。」
「你想修房子?」
听到要修房子,就連劉氏都豎起了耳朵。
「嗯。」田園點頭,「你看咱們這木屋子,沒床沒櫃子,什麼都沒有,睡著還透風,況且現在村里人都知道我們賣了鹿子有錢,要是還不修房子,我們一家子這樣擠在一起住,該遭人家說閑話了。」
「這倒是。」劉大毛點頭,「是該有個房子了,成,你們啥時候修房子告訴我們一聲,到時候你大舅娘跟你大表嫂過來幫忙,等你們房子上梁那天,我來給你們宰豬。」
「好啊。」田園趕緊應下來,就他們這一屋子老弱病殘的,修房子的時候還真有些忙不過來。
「哦!我要住大房子咯!」包子手里捏著糖球,高興的在屋子里跳了起來,「四姐真厲害,四姐最厲害!」
四姐說給她買糖吃,就買糖了,四姐現在說修房子,那肯定就有大房子住了。
看著包子高興,想著這兒要換成大房子了,一屋子人都高興了起來,就連劉氏都笑了。
辛辛苦苦一輩子為了啥,不就為了吃飽穿暖,有個家。
修房子這種大事兒,在鄉里可不亞于成親娶媳婦,不管怎麼說,一個房子能代表一家人。
光看那家人房子怎麼樣,就知道這家人到底有錢沒。
本來以為丈夫沒了,他們一家還被趕出來,住這麼個破屋子都要熬不下去了,哪里知道還能有這樣峰回路轉的一天,劉氏高興,真高興。
此刻的歡愉,把田小虎,猴子,田小鳳受傷的那抹惆悵都給沖淡了。
等到一家人興奮激動完了,田園才道了句。
「明天我還要去躺鎮上,我打算買頭牛車回來,大舅,你可得幫我選頭好牛。」
不光買牛,還要去試試看她想的功德點能不能湊出來,另外還要找個鐵匠,她的生意也要趕緊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