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了縣城,天空突然之間布滿烏雲,雷聲滾滾壓抑得四周的氣氛好像要叫人喘不過氣來——
快馬奔馳,突然馬匹開始躁動,也不顧馬車夫的驅趕便在原地踏著步。
「大人!有古怪!」
外面的侍衛紛紛拔出了腰間的武器,而車廂內的陳助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話要說。
要不是這種時刻,陳守忠怎麼的都不會理會他。粗魯的將那盒芙蓉膏拔了出來,陳助一陣緊張,「義父,有動靜!」
他當然知道有動靜!陳守忠的武功比這些侍衛們高上幾倍,外面那一大群的人腳步聲如此凌亂,也不是什麼高手,難道是山賊?
「哼,你倒是沒糊涂!」
陳助臉色十分難看,他知道義父一定對自己十分失望,「義父,孩兒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
外面傳來了憤怒的聲音,「里面的人出來!」
「大膽刁民,你們知不知道自己攔的是誰的馬車?!」侍衛們氣勢洶洶,豆大的雨點淅淅瀝瀝的掉了下來,而從樹林的深處慢慢走出來數百名村名,他們的手中個個拿著鋤頭鐵鍬,比氣勢,他們更是散發著一股怒不可遏的氣場。
「當然知道,讓里面的人出來!」
哼!區區山野村夫,人多又怎麼樣?!侍衛們都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他們挺直了身子騎著馬護在四周,絲毫沒有要配合的意思。
「汪汪!汪汪!咕嚕嚕嚕……」
然而,數十頭凶猛的黑狗被簽了出來,那森森的獠牙鋒利的爪子,讓侍衛們不由得變了臉色。
這些都是村民們平時上山打獵對付猛獸的獵狗,經過了村民們獨有的訓練,最擅長的就是以多敵少,比如一頭棕熊,若是幾十頭獵狗同時攻擊,也是招架不住的。
「大人!」侍衛們見勢不妙,立刻折回了車廂外。
只見一名瘦弱的老頭子緩緩的撩開了車簾站了出來,「不知各位找老夫何事?」他平靜的語氣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村民們紛紛眉頭一皺,居然是這麼一個骨瘦如柴臉色漆黑的老頭,「你就是下令不準我們進縣城,還不準給我們提供藥材的那個縣主?!」
一想到此人就是阻斷他們生路的貪官奸臣,他們便恨得牙癢癢的。想起那些因為沒有藥材醫治而死在瘟疫之中的親人,這血海深仇,他們可一定要報!就算不動用死刑,也要把這個喪盡天良的奸臣送到京都里去!
陳守忠的眼神變了變,下這個命令的確實是自己,不過……「各位誤會了,老夫不是縣主。」
「不是?當我們都是傻子嗎?!」月醫大人說了,今日縣主就會偷偷帶人離開縣城,他還不知道藥材已經被運出城外了,或許他打算連同縣城里面的百姓一同犧牲掉,自己逃命。又或者他打算進京給自己的惡行找一個借口,好繼續荼毒他們。
不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讓他離開這里半步!
和這些人完全不需要廢話,陳守忠沒有什麼耐心,他一個眼神,侍衛們立刻帶著劍沖了上去,只听一聲聲馬匹的悲鳴,他們身下的馬突然陷進了地里面,一時間人仰馬翻,而趁著這些侍衛們措手不及落地,村民們放開了獵狗的韁繩,它們立刻張著獠牙沖了上去。
「啊——」
「咕嚕嚕嚕——」
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那麼多頭獵狗讓侍衛們根本招架不住,場面一片混亂。
這些人居然早已經在這里埋伏,挖了那麼多陷阱?!陳守忠冷哼一聲,山野村夫也想和他斗?!
「抓住他!」
村民們一擁而上避開了那些陷阱,一時間與馬車旁的侍衛們纏斗在一起,他們常年在地里干活,掄起鋤頭一點都不含糊,又個個力大如牛,加上人數眾多,那些侍衛們很快便處于下風。
然而轟的一聲,陳守忠面部猙獰,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村民們瞪大了眼楮看著那被強勁內力轟斷了的樹干。
「住手!否則,你們的下場就和那顆樹一樣!」他根本不屑和這些村民爭斗,殺雞儆猴就足夠了。
哪知道村民們卻是被這一掌徹底激怒,「給我們的妻兒報仇,宰了他!」
「對!宰了他!」
喊殺聲震耳欲聾,村民們一聲令下,不少獵狗朝著馬車上的陳守忠攻了過去,「嗚嗚——」
一聲聲淒厲的悲鳴,數頭獵狗被內力震開狠狠的掉在了地上苟延殘喘著,村民們變了臉色將他圍了起來,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老頭子居然有這麼好的武功,一聲口哨,村民們突然齊齊趴下了身子,數枝飛箭從四面八方射來,陳守忠冷笑一聲,腳下一踏整個人飛了起來,他的手快如影子,居然將以他為箭靶射過來的那些飛箭盡數收入掌中,朝著樹林深處射了過去。
「我的媽呀!」
黑鷹哪里知道對方這麼厲害,險險的躲過那些射過來的飛箭,差一點成窟窿的就是自己了!
鴉羽蒙上了面巾,「不能讓他走!」咻的一聲便沖了出去。
哼,果然真正的高手藏在後面。
陳守忠對自己的武功可是十分有自信,他如蒼鷹一般對著鴉羽迎面飛了上去,兩股強勁的內力在空中發出了踫撞,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銀光眨眼即失,而鴉羽居然被生生震了回去,陳守忠完好無損的停在了馬車蓬上,「雕蟲小技也敢拿到我面前獻丑?!」
一股血腥味頓時沖上咽喉,鴉羽及時落在了樹梢上,一手捂著翻滾的胸口,這就是北國邪門的武功?!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可怕的內力。方才與他擊中的右掌現在正被一陣無邊的麻木感所侵蝕著,撩開衣袖一看,一條條青筋暴起,而他的皮膚也變得綠一塊紫一塊。
「老黑,不要上去,他的掌有毒!」
「嘶——听你這麼說,我就不上去了,呵呵。」黑鷹默默的咽了下口水,他們兩人忽然瞳孔一縮,那是什麼?!
只見馬車頂上的老頭渾身散發著一股黑色的青煙,在這雨簾之中顯得更加的詭異陰森。樹葉瑟瑟發抖,連同那些獵狗都感覺到了危機的逼近,害怕的往後退著。
「發生了什麼事情?!」
轟隆隆——
雷聲好像在逼近,眾人分明看見烏雲之中的閃電,居然一條一條如此鮮明的在那老頭的頭頂上蜿蜒著,好像被他招引了過去似的。
滋滋滋轟的一聲,一條雷電居然從空中劈了下來,徑直擊中了鴉羽所在的那棵樹!
「……」
「這是什麼邪術?!」黑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身旁鴉羽的後背,還好他及時在前一秒鐘將老鴉帶離了那棵樹,否則現在他就會變成烤鴉了。
「老鴉,你怎麼了?!」
黑鷹發現不對勁,轉頭一看,鴉羽那張女圭女圭臉居然泛著青紫,臉唇色也紫得可怕。
快速的在他身上的各大穴道輕輕一點,什麼毒這麼厲害?!居然眨眼的功夫就蔓延至全身了?!
又一道閃電劈了下來,瞄準了黑鷹他們所在的大樹,村民們簡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個縣主到底是何方妖怪?!怎麼能命令雷電,說劈哪就劈哪呢?
「哼,有膽子招惹老夫,就不要一味的逃跑!」
內力夾雜著嘲笑聲傳上西面八方,竟是震得人的耳膜生疼。
「這不是逃跑,這叫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黑鷹一咬牙,沒想到真的小看了這個人,當初還和王爺說不需要王爺親自出馬,真是自討苦吃啊!
「嗷嗚——」
一聲野獸的嚎叫從林中深處傳來,黑鷹面上一喜,「棒槌?!」
什麼東西?陳守忠一邊運用著內力控制著雷電,一邊看向那快速閃過的銀色身影。
「嗷嗚——」
「啊!是神獸!神獸來救我們了!」
村民們發出一聲歡呼,他們居然默契的推開了一大條的道路,連同獵狗們也恭敬的匍匐著身子,好像在迎接萬獸之王似的。
只見一頭龐然大物緩緩的從黑暗之中走來,陳守忠也不由得瞪大了眼楮。
那是一頭銀色的老虎,頭頂上的王字不怒而威。那獠牙似乎泛著幽光,根本不敢想象萬一被咬住了會怎麼樣。
「嗷嗚——」
那危險的眼神正瞪著自己的方向,陳守忠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老虎,這是什麼東西?!而且,這些山野村夫好像不怕它。
「哼,就算是找來一頭怪獸又怎麼樣,還不是要怕我的雷電!」
怪獸?!他居然說自己是怪獸?!它分明是神獸好不好?!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棒槌顯然對陳守忠的這個稱呼十分的不滿,咻的一聲居然朝著馬車奔了過來。
「找死!」他的手指一揮,立刻有道閃電劈了下來。
「吁——」可是那匹馬被凶猛的棒槌嚇了一跳,突然間開始四下逃串,陳守忠腳下的馬車一晃,讓那道閃電劈到了別的地方,轟的一聲劈出了一個大洞,帶著濃郁的焦味。
這樣的挑釁更是激怒了棒槌,它突然一躍而起,巨大的陰影將下面的村民們籠罩其中。
陳守忠一個躍身及時飛離了那馬車,砰的一震天搖地動,棒槌碩大的身軀居然將馬車廂壓了個粉碎。
「啊——義父!咳咳……」
陳助一下子被震飛了出去滾到了地上,顯然是受了嚴重的傷。
村民們見狀,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了起來一通亂揍。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和鏟子,眨眼間陳助便在一陣哀嚎中變身成了大豬頭。
陳守忠倒吸了口涼氣,看見自己精心栽培的義子變成了這副模樣怎麼能不心疼,他正要驅趕那群村民,而棒槌一個閃身用自己的身軀攔住了他的視線,那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說,臭老頭你的對手是我。
這頭老虎居然這麼有靈性?難道是這些村民們養的?
不,這怎麼可能!
「那是什麼?」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打算將一切交給棒槌的時候,黑鷹眼神一變,因為陳守忠身上的氣息又變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只見那人干枯的四肢居然膨脹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了一個肌肉發達的老頭,只有那張臉依舊是如同骷髏一般,這副模樣怎麼看怎麼惡心。可是他四周的內力更上了一層樓,連同著雷電也變得越發的刺眼。
「不管你們養了什麼樣的野獸,都沒辦法打倒我!」居然被一群山野村夫逼到這副境地,陳守忠說不出的憤怒。
滋滋滋滋……
數道閃電從天而降,就好像與地面連成一片,其中一道劈向那些村民,他們一哄而散,給了陳助一息喘氣的時間。
而後,那些銀色的雷電齊齊朝著棒槌挪了過去,眨眼前將它包圍在里面。
滋滋滋滋……
它銀色的皮毛被雷電一擊,瞬時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焦印,「嗷嗚——」
棒槌一陣吃痛,居然在地上毫無形象的打起滾來,「嗷嗚嗷嗚嗷嗚——」
黑鷹從來沒有見過棒槌這副模樣,它那一身漂亮的銀色毛發瞬時多了好幾道黑色的印子,可是這些雷電絲毫不給它逃跑的機會,完全將它囚禁在了雷電的牢籠里。
嬌生慣養的棒槌哪里有被電的經歷,一時之間焦躁的躲閃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棒槌,堅持住!啊——老鴉!老鴉!」鴉羽突然從黑鷹的肩膀上滑了下去,他慌忙接住,這可怎麼辦,難道,他真的要通知王爺?
「汪汪!」
村民們齊齊朝著這個狗叫聲的方向看去,而陳守忠完全專注在控制雷電困住棒槌的事情上,不過就是多來幾頭獵狗而已,他可不放在眼里。
「義……義父……」氣若游移的陳助抬起眼來,這一看差點沒昏死過去。
「沒用的東西!」陳守忠冷哼一聲,這時才察覺到有些古怪,這雨水之中傳來一股濃郁的腥臭味,月色透過烏雲射在這一片狼藉的林間,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兩頭獵狗而已,難道會比這頭大老虎來的可怕嗎?
「汪汪!」
一陣厲風突然從左側襲來,將毫無防範的陳守忠甩了出去,他在半空之中翻了一百八十度好不容易穩形落在一棵大樹上,是誰偷襲他?!這怎麼可能,他的四周可是被雷電圍住了,什麼人可以悄無聲息的靠近他?
然而他轉頭望去,這一次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
一頭巨大的獵狗……不,是兩頭……不不不,是兩個頭!
這……「你們到底養了多少怪物!」陳守忠終于忍不住惡狠狠的沖著那群村民吼道,開什麼玩笑,這夏國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汪汪!咕嚕嚕……」
小灰和小白兩顆狗頭露出了尖銳的獠牙,然而它們的目光在落到一旁渾身是焦傷的棒槌時突然變了臉色,「汪汪!汪汪!汪——」
這歡樂的叫聲是怎麼回事?村民們只見那雙頭犬的前肢興奮的刨著地面,兩條粉紅色的大舌頭飛舞著,粗壯的尾巴左右搖擺,就好像在狠狠的嘲笑著棒槌一般。
「……」該死的臭狗!這臉丟大了!棒槌不滿的沖著陳守忠叫了兩聲,好像在說,喂,你怎麼不劈它?!
「汪汪!」
小灰和小白終于回過神來,等它們抓了這個老頭子,就可以去麻麻的面前邀功了!
一時間它們又恢復了凶猛,立刻朝著陳守忠奔了過去。
棒槌沒有了雷電的束縛,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兩頭猛獸一左一右,陳守忠一時間有些失措,村民們早已經退到了林中,只等著看兩頭神獸如何收拾這個無良奸臣。
滋滋滋——
雷電猶如有生命一般環繞著陳守忠,他知道只要能控制好雷電,這兩頭猛獸就無法接近自己。
「汪汪——汪嗚——」
小灰的前爪被電傷了,立刻印出了一道焦痕。棒槌在一旁看著,居然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個奸笑。
陳守忠十分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一邊攻擊著自己一邊互斗的野獸,忽然靈光一現,或許,可以把它們帶回去為自己所用?
「棒槌小灰,你們別鬧了!把他抓回去,晚上你們有肉吃!」
一旁的黑鷹看得焦急,不能再讓它們窩里斗了。
「哼,就憑它們?」
什麼?!它們居然被看不起了?陳守忠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竟是讓兩頭猛獸對視了一眼,達成了默契。
它們齊齊望了過來,那森森的眼神盯得人不寒而栗,一時間連周遭的氣氛都變了,兩道狂風迎面擊來,竟是將他控制的雷電生生扭轉了方向。
轟的幾聲,劈在了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上。
「你們是贏不了我的!」陳守忠不相信自己會輸,他以自己的生命提高了不止十倍的功力,怎麼可能被這兩頭不知道怎麼來的野獸打敗?!
「啾——」
一聲尖銳劃破天空,似有一道陰影快速的從他的頭頂上掠過。
什麼東西?!一陣不安涌上心頭,陳守忠回過神去,不想棒槌和小灰趁機奔了過來,一下子便將他拍進了泥水里。
「咳咳——卑鄙小人!」
兩頭野獸齊齊翻了個白眼,拜托,它們又不是人。
正想一爪子將這個小老頭拍死,陳守忠突然抓起不遠處的陳助朝著棒槌丟了過去,「義父?!」陳助顯然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樣變成犧牲品。
棒槌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塞進了牙縫里,當下猛地咳嗽了起來,立刻將那奄奄一息的男子呸了出去。
「想抓我?!哈哈哈哈……」
那奸詐的笑聲變得飄渺,黑鷹心中一沉,糟了,被他逃了?不,他也受了傷,肯定就在附近!
一陣狂風掠過,「啾——」
那古怪的鳥鳴再次傳來,陳守忠借著烏雲的陰影躍上空中,不想那狂風卻將烏雲吹散開,黑鷹一下子便看見了那輪圓月下印射出來的影子。
「他在那里!」
棒槌和小灰一驚,果真看見半空中的那名男子。
突然,一道巨大的陰影快速閃過,空中哪還有陳守忠的影子。
「人,人呢?!」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見了?
「是誰說不需要本王出面的?」一個陰沉的聲音從某個方向傳來,黑鷹不由得身子一抖,「王、王爺?」
不是吧,王爺怎麼會……
雨漸漸停了,沒有了四下亂竄的雷電,眾人的視線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只見最高的一棵樹上,棲息著一只巨大的雕,它的嘴里叼著那呆愣著表情的陳守忠,而它的背上,立著那白衣飄飄猶如天神般的男子,正俯瞰著他們。
「王爺……」
黑鷹扛著鴉羽落到了地上,居然……連天下第一莊的神雕都出動了。
棒槌和小灰十分不滿的看著那只神雕,拽什麼拽啊,那個人是它們的獵物!居然搶它們的功勞,快點把他還給它們!
神雕哪里理會地上那兩頭猛獸的低吼,它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就那麼緊緊的叼著陳守忠,就好像他只是一只小蟲子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