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畢竟是個畜牲,何必跟它一般見識?」花著雨看了痛苦不已的四姑一眼,淡聲道︰「姑娘的貂兒今日是撞了我,若是撞了別的小姐,恐怕就不太好收場,日後把它好生看著吧,別又傷了人。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少女抿了抿嘴,把黑貂抱起,轉身就走。毛姑見她如此無禮,還要質問,被花著雨拉住,毛姑怒道︰「四姑都成了這樣,總不能就這麼讓她走了。」
花著雨低頭看了看四腳的腳,上面無任何受傷的痕跡,想起少女之前彈出的黑氣,搖了搖頭,「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是她傷了四姑,現在迫著她,反而更是惹了她。不如現在把四姑抬回西院,回頭再找人仔細看看。」
事實已是如此,眾人也毫無辦法,兩個護衛只好把四姑抬回西院。
花著雨也不再多想,進了大廳。
大廳飯菜已布好,見花著雨一行進去,已落座的張知府和他夫人又站了起來,張知府挺著凸起的大肚子把她引向首席,張夫人作陪,毛姑一干人也被下人引向了旁邊一席。
楚明秋看著花著雨一身爽淨的裝束,目光凝了凝,「不知花七小姐平日喜歡吃些什麼,適才張大人準備叫人去你那邊問菜譜,本宮怕七小姐嫌麻煩,就代為點了,不知合不合七小姐味口。」
花著雨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微笑道︰「出門在外,哪里還講究什麼吃吃喝喝?我現在只是擔心,日間遇險,若是夜間歹人再來,這驛館內的防守能不能抵擋得住?」
這已經是非常明確的點出楚明秋只顧自己安危的小人行徑了,楚明秋好像不懂一樣,眼底是歷經宦海浮沉練出的城府和奸滑,笑著對張知府道︰「花七小姐但可放心,張大人已經調來百來號人,這驛館如今已被圍得緊實得很,若還有歹人要來,自是飛蛾撲火。張大人,你說是不是這樣?」
張知府只差拍著胸口道︰「那是自然,今晚本官已下令,所有官兵連眼皮都不能眨一下,一定要保證殿下和花七小姐的絕對安全才是。」
花著雨笑了笑,但願如此。
在張大人的盛情相請下,四席官兵齊齊舉筷開吃,楚明秋忽然指著一盤松子炒玉米道︰「這盤菜讓本宮想起了日間那些如雨般爆射之物。今日本王能月兌險,說來還得謝謝花七小姐事先提醒,不然本宮說不定現在已是飛刀下的亡魂。」
花著雨看了他一眼,徐徐道︰「殿下過獎了,要說當時的情景,就算小女子不提醒,相信以殿下的身手定能避開,實在不敢居功。」
「是麼?」楚明秋哈哈一笑,「七小姐太謙虛了。不過本宮實在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那爆米花機有問題而提醒大家小心呢?」
花著雨撇嘴,這廝分明是在暗指她早就知道那爆米花機有問題,故意假惺惺叫人小心以騙得他們的信任。
她淡聲道︰「這只不過是一種感覺。因為小時候曾受過爆米花機的驚嚇,一直都有陰影,今日一見那東西,小時候的恐懼又給引了出來,所以說,那聲提醒也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殿下不必太夸張。」
楚明秋目光奇異,「原來如此,看來算是我們因七小姐的禍而得了福。」
花著雨不再應他,有他在,一頓飯自然吃得索然無味,好在張夫人說話還風趣,也不至無聊透頂。掌燈時分,便都散了席。
張夫人把花著雨要送回西院,花著雨卻說吃多了要消食,張夫人只好帶著她在驛館內轉了一大圈,眼看月已偏西,她才說回去歇息。
等把她送回西院,張夫人告了辭正要離開,花著雨忽然喚住她,笑道︰「對了,有一事差點忘了問,不知道張夫人能不能如實相告。」
張夫人停步道︰「什麼事?但問無妨。」
「呵,我是想問,這間驛館今晚還住了什麼人?」
張夫人恭謹道︰「下午的時候我家老爺就接報四殿下和花七小姐要入住,由于事關重大,老爺便下令此後不得接住任何人。這東院西院,除了住下你們一行人,便別無他人。」
花著雨皺眉,「可是我之前看到一個抱著黑貂的少女,不知道是誰?」
「抱著黑貂的少女?」張夫人想了想,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抱著黑貂的少女是今天早上來的,說是讓老爺幫她通知一個人,然後她在此等人來接她一起進京。」
連張知府都被她差遣,果然身份不簡單。花著雨轉了個彎,問道︰「意思是說,那個黑貂少女今晚會住在驛館?可是據我所知,驛館內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入住的,那少女是什麼身份?」
張夫人遲疑著,花著雨不咸不淡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們總也要有個防守的方向不是?別外面防著了,內里卻藏了奸細,出了事可都不好交待。」
聞此言,張夫人額上出汗珠浸出來,忙小心道︰「七小姐大可放心,那黑貂少女來此並無惡意,而且只是孤身一人,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威脅。」
她一再回避,更是讓花著雨好奇起來,「是麼?可是剛才她一出手之間就傷了隨侍我的下人,為了謹慎起見並未追究,難道這就是夫人說的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張夫人臉色一白,「她傷了人?」
花著雨抿唇看著她。
張夫人一咬牙,「……是老爺為了她的安全起見,才讓保守她的真實身份。其實她就是遠在嶺南一帶的蘭陵王的獨生女賀蘭晴郡主……」
這個回答很是出人意料之外,花著雨一怔,「堂堂郡主出行,怎的只有她一人?就沒有隨侍麼?」
張夫人被逼出實話,只好無奈道︰「郡主出行,怎麼可能只她一人?是她心急見到謝俊之,便先行一個人快馬加鞭進京了。我家老爺與蘭陵王有些交情,郡主到這里時半路遇上我家老爺,老爺便告訴她,說謝俊之昨天剛好出京公干,郡主便說在此等他,等明日謝俊之一來,她便會與他一起進京。所以七小姐不用擔心她,之前傷了人,恐怕也是誤會。」
蘭陵王郡主?謝俊之?
花著雨恍然記得,謝俊之是今年的金科狀元,听說他本是世族之家,後來家道中落,今年高中狀元後,也因無錢打點,京中無人幫他舉薦,險些就要外放到地方當個小小幕僚。不過在五月的時候,朝廷忽然傳聞,說是皇上欽點謝俊之進了御史台,當上了八品監察御史,專監察地方官吏及尚書省六部,可謂是一蹴而就,風光無限。
賀蘭晴忽然來找謝俊之,看來兩人關系非淺,難道謝俊之得皇上欽點與賀蘭晴月兌不開干系?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看來賀蘭晴的危險性完全可以解除,顧正涼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找了賀蘭晴幫他們,可能真的是巧合。
張夫人走後,四姑便進來道︰「小姐,毛姑腳上看不到傷痕依然很疼,很有古怪,恐怕這事還得去找那位黑貂少女,不然,奴婢擔心毛姑的一只腳就要報廢了。」
花著雨還真沒見過如此奇怪的事。雖然她精通于毒,可是都不可能通過無形無質的氣體讓人如被刀砍,那些常能毒死人的毒藥往往要經過呼吸道或血液讓人有中毒癥狀,像這種情形,還真是從未遇到過。
由于四姑被那椎心的疼折磨得受不了,被人點了昏睡穴,她走到四姑床前,再細細看了她的腳,確實什麼痕跡都不見,拿她脈,也未見任何異常,簡直跟撞鬼了一樣。
「這種情況當真聞所未聞,四姑就像是被施了妖術一樣,小姐,如果是這樣,不說四姑無法護送小姐,恐怕那黑貂少女還會對小姐不利。」毛姑謹慎道。
花著雨搖搖頭,「妖術也未必,好在我已經知道對方是誰,讓四姑堅持兩天,等把北冥王接到之後,我會親自上門向黑貂少女道歉,望她能解了四姑的痛苦之源。」
毛姑忙道︰「為了一個下人,怎敢讓小姐低頭?」
花著雨微笑,「下人也是人,低下頭又算得什麼?今晚讓四姑好生歇息吧,明天先讓她呆在這里,等我們從曲靖回返的時候帶她一同回京。」
毛姑眼眶微熱。在花府這麼多年,誰把她們這些下人當人看過?無非都是呼來喝去供主子隨便差使的下人。什麼生老病死,根本不可能有人過問,更別說為了主子以命相抵,性命低賤得猶如螻蟻。想不到這位自小命運多舛的七小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管結果如何,卻實在暖人心窩。
花著雨看到毛姑臉色,就知她已心生感動。
她嘆了口氣,不怪她耍心機,這個時候,確實需要人心的凝聚力,如果她不能把有限的力量聚集起來,又如何能有更大的把握躲過暗地里的殺機?
回到屋後,她實在不敢大意,吩咐毛姑給外面值守的四個花家護衛和楚明秋留下的兩個護衛一起送了吃食,這才放下帳簾歇息。毛姑不用她吩咐,已自搬了床褥子徑直睡在了榻上,果然是盡心得很。
夜,靜悄悄。一輪明月懸空,照盡世間百態。
驛館內,幾條黑影像幽靈一般沿著屋檐慢慢移向東院。
此時此刻,東院一半光亮一半昏暗,隱約有人影穿梭里面,卻看不出什麼異常。
就在這時,東院一間屋子里驀然冒出火光,在毫無預警之中,火光一躥老高,瞬間向四周漫延。
值守的驚聲大呼︰「不好啦,失火啦……救火……」
那幾條像幽靈一般移近的黑影一愣,起火處是他們的目標,為何他們還未接近就躥起了大火?而就在他們微一怔神間,四周忽然傳來弓箭上弦之聲。
「不好!中計了,我們撤!」領頭人幡然醒悟,低喝一聲,拔身就朝來路掠去,可惜卻是遲了,箭矢已如雨般朝他們射來。
幾人飛掠,依然難擋落入陷阱的危機,一個黑衣人頓時被亂箭射中,從領頭人前面摔落。領頭人身如靈猴,一把撈住傷者,像掄草把一樣左揮右擋,竟然把同伙當擋箭牌,移形換位,轉眼就沖出了包圍圈,朝驛館外狂奔而去。
楚明秋從黑暗中走出來,李虎一模那幾個被亂箭射中的黑衣人的胸口,搖頭,「全死了,沒一個活口。」
楚明秋面上神色復雜難明,「不是說外面有百十個官兵守著麼?結果這些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模進來,若是我們沒有先發制人,又不知要中了對方什麼殺著。看來這張知府根本就靠不住。」
「現在怎麼辦?」
楚明秋語意森森,「離驛館,追刺客!」
李虎頓時心領神會,既然張知府可疑,呆在這里,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何況他們外圍已布置了人手,只要能抓住那個黑衣人的活口,憑他的手段,還怕逼問不出幕後指使者?
趁著有人撲火之機,他帶著一眾人手隨楚明秋急追著黑衣人出了驛館。
花著雨在屋內早已听到東院動靜,隨即就有一人來急聲敲門道︰「七小姐,快起來,東院出事了。」
毛姑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開門道︰「東院出了什麼事?」
來敲門的是楚明秋的兩個護衛之一,他焦急地低聲道︰「剛才東院那邊來了一伙黑衣人,他們竟放火欲刺殺四皇子,好在防守嚴密,沒有讓他們得逞,逃走了一人。殿下已帶人追了出去。」
毛姑心里一緊,「既然殿下已追出去,想必歹人已無足為慮,為何還要叫七小姐起來?」
那護衛想必見過不少刺殺場面,壓低聲音道︰「毛姑有所不知,這類窮凶極惡之徒往往會聲東擊西,現在外面雖然有人防守,據我剛才觀測,得到消息的張大人已帶了一部分人去追凶了,這里防守已松了很多。所以為了七小姐安全起見,還是另外換一個地方歇息,以免被歹人殺了回馬槍。」
毛姑不敢擅自做決定,回頭走到床前道︰「小姐,您認為怎麼樣?」
坐在帳內的花著雨自是認為那個護衛說得有道理,看來今日的舉動已湊效,這兩人並不像楚明秋那般自私冷血。
她一把掀開帳子道︰「馬上轉移地方。」
毛姑不敢遲疑,立即護著她出門。門外六個護衛已就位,她果斷安排道︰「這里距外院甚遠,萬一有人來襲怕是難以抵擋。我們馬上去外院,相信那些想殺回馬槍的殺手會有所忌憚。」
眾人無異議,齊齊向院門口走去。然而才走到院門口,一個長物忽然就「啪」地一聲摔了下來,定楮一看,竟然是一條米來長的花皮毒蛇。毒蛇那一摔並未死,反而引頸吐信,朝著他們游過來。
一個花家護衛揮劍一把將蛇剮成兩截,四下警惕道︰「走!」
他走字才落音,眾人同時听到黑暗中傳來陰涼的悉悉索索聲,毛姑挑燈朝外一看,頓時倒抽了口冷氣,黑漆漆的庭院中,不論是樹上,草地上,還是小徑上,都布滿了各色大大小小的蛇。那悉悉索索之聲,正是蛇群游動之聲,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蛇,一時之間,她只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有人失聲叫道︰「是蛇群!」
「小姐快退!」
幾個護衛也是頭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場景,驚呼著拉起花著雨就回頭往院子里退去。此時門楣上早有蛇盤踞,若是想關門稍事阻擋都已成不可能。
但是等他們想退回屋時,發現之前安靜的屋檐上也有幾條大蛇摔滾下來,兩個護衛又是迅速揮劍直斬,血肉飛濺中,蛇頭滾落,極是恐怖。
「不要砍頭,小心蛇頭飛起來咬人。」
花著雨急忙阻止他們,以前她就曾見過斷了頭的蛇假死,然後趁人不注意就會飛掠起死死咬住殺它之人的肩膀,直至毒液放完。
听她如此說,護衛趕緊驚懼地住了手,一個護衛擋在她身前緊張道︰「這麼多蛇,我們該怎麼辦?」
毛姑一臉恐懼,「希望守在外圍的官兵能發現這里的險情,想辦法把我們救出去。」
「外圍與我們隔了好幾進院子,現在就算我們叫破喉嚨把他們引來,誰能確定他們有對付蛇群的辦法嗎?」之前報信的護衛道。
「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困死在這里?」
他們把視線齊齊聚向並未被這蛇群嚇得暈過去的花著雨,心里佩服的同時,希望她能拿出一個好主意。
而只這麼一轉眼間,便見四下圍牆,包括屋檐全被蛇群包圍,那些蛇像是有意識一般,吐著信子毫不猶豫地朝他們包抄而來。
此時聞到血腥味,蛇群更像是打了興奮劑般引頸游曳,「絲絲」之聲不絕于耳,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已暗自觀察多時的花著雨終于開口道︰「要說這上青城驛館不該會有蛇群入侵,並且外圍的官兵竟未發現,恐怕是有人故意放蛇。再者,蛇群把我們逞包圍之勢,很顯然,是有人正在操控,分明是想置我們于死地。既然如此,現在就算我們體力好能殺蛇,卻是殺之不盡的。唯一的辦法,抓住誘蛇之人。」
眾人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毛姑急道︰「可是我們被包圍,根本出不去,又如何找誘蛇之人?」
花著雨目光閃耀,「那就只有再使一法。」
「什麼辦法?」
「殺出一條血路沖出去!」
群蛇越來越近,蜿蜒而來,游下石階,穿過小徑,堆堆疊疊,越積越多,鼻端仿佛還能聞到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毛姑拔劍在手,咬牙挺胸,「我們一起八人,花金花富,你們兩個護著小姐,我們七人為小姐開路,一定要把小姐送出去!」
花金花富同時昂首而答︰「是!只要能護得小姐周全,就算被蛇群爬滿身也在所不惜!」
其余人亦是一臉視死如歸,「我們毫無異議!」
花著雨心里微暖,從懷里模出一個小瓷瓶道︰「大家不必想太多,我這里恰好有一些能避蛇的藥粉,大家把藥粉分抹到身上劍上,這些蛇必定不敢近身。等月兌出圍困,我們只管往前院奔去就是。」
想不到這個緊急的時候還有如此恰到好處的藥粉,毛姑等人大喜過望,不由分說,每人把藥粉在手心倒了一點,就往臉上手上腳上劍上抹,等他們抹完,群蛇已把他們圍成了一個三四米大的圓圈。
兩個花姓護衛勇猛異常,他們一抖抹了藥粉的劍身,厲聲道︰「若是能殺出去,一定活剝了那驅蛇之人!」
七個人圍成一圈,將花著雨護在中間,紛紛舉劍朝院門口慢慢挪去。
果然,當劍身伸過之處,群蛇紛紛扭著身子避讓,見是有效,毛姑等人暗松了口氣,繼續警戒著朝門口走去。
眼見就要走出大門,不遠處突然傳來尖銳卻又不高昂的古怪聲音,本已退避的群蛇聞听此聲後,竟是又回頭吐著長信朝他們游曳過來。
見此狀,花著雨心里一緊,她這驅蛇藥粉確實能讓各種毒蛇懼怕,可是那也只是在沒有任何控制之下。現在分明有人在操控,她實在不敢斷定蛇群不會被逼攻擊他們。
那古怪似笛非笛的聲音越催越急,蛇群也跟著沸騰起來,它們像神經狂亂了一般翻滾著朝僅剩的八人逼來,層層疊疊,居然堆起了半截小腿來高。
「狗雜碎,受死吧!」
兩個護衛悍不畏死,猛然揮劍向擋在去路的蛇牆剝去,恐怖的一幕瞬間發生。劍鋒過去,蛇血飛濺,血腥味激起群蛇的狂躁,幾條大蛇不顧不適的氣味,奮然引頸一躍,掠過蛇牆,生生張口咬在兩個護衛的頸上臉上。這一暴動,立即催化其他帶有戾氣大蛇的勁頭,十幾條大蛇齊齊飛躍著纏咬上兩名護衛。
兩名護衛揮劍慘叫,只不過轉眼間,他們的慘叫聲就嘎然而止,身形轟然載倒在蛇身。群蛇立即翻了上去,他們的身形轉眼就被埋在了翻滾的蛇身之中,不見。
生被蛇噬,景況慘不忍睹。
饒是見過不少殺人場面的楚明秋的兩名護衛也驚得頭皮發麻。此時此刻,幾人手心冒汗,緊緊盯著蛇群,不敢再上前一步。
毛姑聲音都有些發顫,「小姐,萬一不行,奴婢拼著一死,也會把小姐帶上牆頭,然後再把小姐扔出蛇群。」
花著雨目光沉冷,「我們並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就算你拼著一死把我往外丟,誰知道外面的蛇群還有多少?若是這一丟是在蛇群中,又有何益?」
一個護衛大聲道︰「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等死?」
此時院外已經有由遠而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分明是剛才兩名護衛的慘叫聲將守在外圍的官兵引了過來,一個護衛頓時叫道︰「有人來救我們了,不要慌張。」
花著雨沉下眼,「不要抱太大希望,有人操控的蛇群,相信這些普通官兵根本也沒有辦法。為今之計,就看那些官兵能不能找到驅蛇之人,將他擊斃。」
不遠處果然傳來驚呼聲︰「天哪,哪來這麼多蛇?好恐怖……」
「你們看,這些蛇似乎把西院全部包圍了,恐怕是花七小姐那邊遭了蛇吻……」
毛姑聞聲頓時大呼,「我們還活著,外面的人听著,這些蛇群是有人操控的,你們快去找那個驅蛇人,快點快點,我們就快抵擋不住了!」
听到她的呼叫聲,外面立即有人應道︰「原來花七小姐還沒事。好吧,這些蛇我們也確實沒辦法,大家分開去找,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此驅蛇害人……」
然而那人話音未落,就听到外面有人驚呼,「不好啦,我們也被蛇群包圍了,根本就出不去……」
「天哪,它們攻過來了……啊……」
外面接連都是不絕于耳的慘叫聲,不一會,就安靜了下來。
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覆滅,那怪聲又漸漸急促起來,蛇群又開始蠢蠢欲動,一條一條堆疊起來,恐怕是要發起最後總攻了。
頭頂風聲呼呼,蛇影不斷逼近。
花著雨握緊拳,難道她今天真要死在了這里?
她設計好的害人計劃還沒實現,想害她的人還沒得到應有的下場,怎麼能身先死?難道她此次穿越而來就是為了遭受蛇吻?
尼瑪,這不科學!
此時此刻,灕江壺口一帶。
灕江本是一條貫穿大澤南北的大河,為兩岸農田的澆灌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俗稱為大澤的母親河。
可是京都以西一帶由于地勢偏低,以壺口為首的這條支流年年都會洪水泛濫,後來在聖祖的時候,為保這一帶農作物的收成,由工部大臣在壺口連接灕江的上游依據天然地勢建了一座堤壩,每當春夏季雨水多的季節,便會將堤壩上的鐵索放下,將大量的江水攔下。
不過就這樣,也不會影響灕江這條大運河的水上運輸,當鐵索放下之後,旁邊平緩處會留一條船只通行通道,只要不是濤天大洪水,這條通道都不會關閉。
眼下雨水季節才過,堤壩還未全面放開,不過壺口下游的船只卻依然南來北往,穿梭不息。
「主子快看,那邊六艘船桅上掛著藍白旗的就是顧家的貨運船,馬上就要過壩口了。」站在堤岸邊居高臨下的正善忽然指著不遠處桅桿上亮著燈光的大貨船低聲道。
「是麼?」有些心不在焉的方籬笙起身側目而望,慢悠悠道︰「他們的速度也恁慢,定是一路謹慎得很。眼看就快到卸貨碼頭,想必心里已放松不少,楚明秋選在這里下手,當真是絕妙。」
「那還用說?不然屬下也不會請您親自出手了。」正善不聲不響拍了個馬屁。
「那是當然。」方籬笙卻之不恭,抬手指著不遠處如一蹲大獸般屹立在河道中間的壩口道︰「我已經安排好,等一下楚明秋的人把壩口一開,神風營的人就會駕快船順急流而下,定然會以最快的速度登上顧家貨船控制,你們幾個可有把握同時把楚明秋的船控制?」
正善恭敬道︰「據我們的探子探得,這下面停在河中央燈火輝煌的五艘畫舫就是由四皇子的親信陳長青指揮的撞擊船。屬下已經安排好鮫人藏在船底,只等水來,就會猛然翻進去把那些人全數制服。」
方籬笙嗯了一聲,一旁的怒叔提出疑問道︰「可是……這條河道極寬,壩口開的時候,水流又急,屬下不覺得神風營的人能那般精準的把快船恰好停在大貨船邊,萬一錯過了好時機,引起了兩方注意,此事怕是要功虧一潰。」
方籬笙慢悠悠地笑著斜睨著他,「那你說怎麼辦?」
他笑得實在令人發毛,怒叔咽了一口口水,硬著頭皮道︰「依屬下看,神風營的人不若就在壩口動手,先就潛上船去把人全部控制,然後再迅速搬運糧食上我們的船,隨後配合正善安排的人手與畫舫相撞,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不是?」
「萬無一失又怎麼樣?難道你把楚明秋和顧家的人都當成了傻子或者瞎子?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目標有異動而無所動作?」
怒叔不服氣,「黑燈瞎火之中,又隔得如此之遠,畫舫里的人如何又能看清貨船上發生的事?我不信他們就是夜視眼了。」
正善亦道︰「屬下也覺得主子的策劃太冒險了,若是有誤,豈不是要眼睜睜看著那些糧食藏身江底?」
方籬笙微微闔眼,唇角露出一抹皆是蠢貨的笑意,「沒有冒險,何來成功?你們那些瞻前顧後的行事風格才叫冒險。若是我冒險成功,才能叫真的不留一絲痕跡的萬無一失!」
怒叔和正善同時汗顏,這位主子的自負,他們不是沒領教過,雖然他確實有自負的資本,可是哪一次不是叫他們這些下面行事的人捏一把冷汗?本來以為時間長了他們這些老家伙心髒已能承受得住,可是越往後,越是令他們膽顫心驚,就怕哪一日他的大冒險又像當年一樣失了準頭。
戌時末,亥時初時分,六艘貨船已順流而下,停在河中央的五艘畫舫也漸漸動了起來。就在這時,黑暗的河面上突然傳來轟鳴之聲,已離壩口一段距離的六艘貨船忽然加快了行進速度,竟是快速的朝下游沖去。有兩艘一時沒控制好,差點就側翻。
船板上立即有人奔跑呼叫了起來,已有所醒悟的船員齊齊奔向上船舵,奮力控制船身不被急流沖得失去掌控。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河中央的畫舫同時也被急流沖得好像失了重心一樣東歪西倒起來,十一艘船的距離越來越近,一些無辜的行船也被這突出其來的急流沖得開始慌亂起來……
同一時間,有六條小快船飛快從上游乘風破浪而下,上面各站了約模五、六人,就在畫舫和貨船相距不過五來丈的時候,他們的快船竟能精準地各自傍著一艘大貨船,同時騰空而起,像長了吸盤的蜘蛛人一樣無聲無息就攀了上去。
忙亂的船員察覺船上忽然多了不認識的人,不待他們呼出聲,掌風如潮,他們就在來者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攻勢下轉眼斃命。
另一邊的畫舫那頭,亦是同樣被突然從水里爬起的鮫人襲擊,身手快猛,打了畫舫上別有用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水流湍急,船只飄忽,不見血腥的殺戮在黑暗中進行,那些普通船只早已沖開老遠,根本無人察覺到這片水域暗夜里的恐怖襲擊……
不知過了多久,當正善和怒叔奔下堤岸看到已方早已備好的貨船上是滿滿的糧食後,他們才暗松了口氣,他們指揮所有控制船只的人同時離開,當十多條船只在無人控制的亂流中打著轉轟隆撞在一起時,那激起的水花和掉落的尸體轉眼就淹沒在急流之中。
已越來越遠的壩口上的人根本不知這下游所發生的撞船事件已另有變故,或許,永遠也不會被外界知道顧家好不容易從南方花大價錢買來的米糧已遭人洗劫一空……
一切都完美落幕,正善和怒叔不得不佩服方籬笙的大膽謀算,兩人眉開眼笑地再次爬上堤岸,可惜,本應該等著驗收成果的人已不在。正善一看系馬的樹樁,那里哪有馬匹,唯有風聲嗚嗚。
他嘆了口氣,「你相信他是回了西山馬場嗎?」
怒叔也嘆氣,「如果我相信,你也不會相信。」
「所以說,主子還是厚著臉皮連夜趕去曲靖了。」
「我用腳趾頭想都是這樣,我們主子果然是大人大量,就算被罵也要粘上去。」
「說得好听是鍥而不舍,說得不好听就是……」
「別說出來,小心他折返回來听到。」怒叔扯扯正善的袖子,四下小心一看,沒發現異動,才笑眯眯道︰「不知道你發現沒有,主子這兩年本來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一直說要找到人然後如何如何幫助。可是現在見了真人,卻像個牛皮糖一樣粘上去,人家越嫌棄他,他越是得勁,哪里是在助人?分明像個初哥一樣動了情……」
「你現在才知道嗎?我早就看出來了,別看他老大不小,調戲起人家小姑娘來卻生澀得很,還不如我對我的老相好……哈哈……」
黑夜中,兩人說著調侃方籬笙的話老沒正經的嬉笑而去。
一間野外破廟內,有人升起了篝火,二十多騎分散而坐。
楚明秋坐在火堆不遠處的干草上假寐,李虎在偏靜處拷問中了埋伏的黑衣人。突然一騎急奔來,騎士不待馬停穩就翻身下馬道︰「殿下,張知府追蹤我們的人已被引向西頭,他們暫時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不過剛才半路听聞一個官兵來報,說是驛館內出現了大批的蛇,不少官兵被咬死,另有不少人奔逃了出來去找張知府報信了。」
楚明秋一怔,「驛館內出現了大批的蛇?」
「是。听報信的官兵說,蛇群已將花七小姐的西院全數包圍很長時間,恐怕花七小姐現在已經……」
楚明秋臉色巨變,一躍而起,「不好,我們可能上當了!」
他說著就要帶人回驛館,已聞聲過來的李虎一把拉住他,低聲道︰「殿下現在趕回去,不怕是太子和七小姐誘殿下回去的陰謀麼?如果說花七小姐的西院已被蛇群包圍很長時間,殿下現在趕回去也無濟于事。不若我們再派兩個人回去探探虛實,看看實際情況了再說,現在時間已差不多,再過一個半時辰天就亮了,等那時候再回驛館也不遲。」
楚明秋眸色漸深,李虎提醒得沒錯,不說花著雨懂得一些醫毒之術,那些蛇恐怕一時難將她怎麼樣,他更要防是太子殺他的計謀失敗後再起的一計。如今張知府明明也是太子的人,只等把北冥王接到後,後面自會把姓張的秘密抓走嚴刑拷問,不信他不會供出太子的罪行。
再者,就算花著雨真被蛇咬死了,也可以拿了張知府的短處把此事栽到太子身上,到時候皇太後、北冥王相問,太子豈不要吃不了兜著走?
如此一舉兩得的事,他又何必火急火燎的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