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和黎司桐兩人棄馬而行。由于密林野草甚深,害怕蟲蛇之類侵襲,花著雨早已事先在身上抹了避蟲蛇之藥粉,盡管這樣,不時還是有蟲蛇從樹上墜落下來,走在前面開道的黎司桐耳听八方,听要稍一有動靜,就會迅疾拔劍揮去,一定會一斬一個準!
兩人走走停停,翻了一個山頭不都曾見到賀蘭晴的蹤影,花著雨不由急了起來,「這深山密林,為了奪得前三,她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黎司桐警惕地看著四周,「別看郡主一介女流,她們的巫蠱之術天下一絕,有危險的地方她絕對不會去。沒她的蹤影,定然是發現了大家伙的蹤跡,等待擊殺的最佳時機。」
而就在他說話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價響的虎嘯聲,面且虎嘯聲不似先前那般悠長,分明還帶著狂躁,黎司桐一喜,「一定是睿郡主,我就說她絕非泛泛之輩。」
「既然如此,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黎司桐拉住她,傾耳听了一下,「別慌,我看這里有點不對勁,好大的惺躁味。」
花著雨此時也聞到了異味,不及多想,從背後兜里拿一個瓷瓶拔了塞子就往黎司桐身上傾倒,一些氣味古怪的黃色粉末頓時粘了黎司桐一身,「這是什麼?」
「恐怕即將有大蟒,我們就算現在逃也不及它的速度,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只要它不往我們身上咬就成。」花著雨說著把一瓶藥粉都會倒在了他身上,然後將瓶子一丟,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如果我們在大蟒的陪同之下前行不知是什麼樣子?」
看她即將遇險居然也面不改色,黎司桐心里大為佩服,揚聲笑道︰「應該算是千古奇觀,不過若是能殺了它,可以當一只吊額大虎,說不定我還能因此物而進前三。」
兩人臨危不懼,而就在他們說話之際,只見旁邊草叢中有異物蜿蜒而來,速度相當快,花著雨自覺讓開,並且手腳靈活的往一株大樹攀爬上去,她殺蟒無能,可是也不能成為黎司桐的拖累。
等她坐上一根粗壯的旁枝,低頭一看,那蜿蜒異物果然是一條六七米長的巨蟒,身粗十多公分,體表呈豹紋花斑,那引頸昂首時喉下的黃白色讓人看得心驚。
黎司桐挺身拔劍,不動如水,卻緊盯著它。
那大蟒也停住,兩只陰寒的眼楮與他對視,似乎也在等待對佳時機將眼前的食物吞裹入月復。
就在這一瞬,大蟒長長的尾巴使勁一甩,如一道狂風席卷而至,所到之處,草木皆被劈斷,紛紛倒地。黎司桐身形驀然騰空而起,身劍合一,劍尖挽出劍花,直朝大蟒一雙招子飛刺而去。
大蟒尾巴飛速卷至,黎司桐一腳一蹬旁邊樹桿,險險讓開,不待蟒尾再襲,換了一口氣,繼續向蟒眼狠刺。
大蟒似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身手的人類,避讓之余,張開血盆大口,紅信迎著黎司桐手腕倒卷。
眼看黎司桐的劍尖就可將信子一斬為二,不料一只箭矢不只從哪里飛速射來,如果他繼續揮劍,手臂必然要被箭傷。他冷哼一聲,驀然將劍尖一轉,一點蟒首,身形騰空倒翻而回。
「是何方宵小行偷襲之能事?」他沉劍喝問。
「真會血口噴人,什麼偷襲不偷襲的,分明是我們九皇子剛才射箭救了你,怎麼還倒打一耙?」
之時騎著馬從林子深處出來的,正是楚明寒帶著他的十多個侍衛,外加陳書豪和幾個小嘍。
說這句話的,正是陳書豪,而從他的言語可以听出,剛才射箭的卻是楚明寒。
花著雨在樹上看得清楚,剛才那一箭分明是朝著黎司桐的握劍手射去,分明是楚明寒想傷黎司桐,何在出手相救之說?
她冷笑道︰「有些人說話真是不要臉,如果不是人躲得快,一定要讓那箭插在人身才算是實事偷襲不成?」
楚明寒的瞳眸里帶著陰寒,「本宮先看中這條巨蟒,當該是本宮獵殺之物,世子卻在這里撿便宜,豈能讓你佔了這等好事?」
黎司桐氣極而笑,「此蟒身上並未寫上你的名字,你也未在它身上做個標記,誰知道是不是你先看中的?依我看,還是我先中的,是你來想便宜才是。」
旁邊侍衛大怒,「我們殿下豈會是這種人?別血口噴人!」
楚明寒一揮手,一指那甩著尾巴又朝他們游曳過來的大蟒道︰「既然世子說是你先看見的,那不如我們一齊上,看誰傷它多將它殺死,它就是誰的。」
黎司桐冷笑一聲,提劍就朝那蟒走去,分明是同意了。
楚明寒年齡雖比他幼,膽子也大得很,拔劍在手,齊朝那蟒行去。
那蟒見又多了一個粉肉團,胃口大開,腥涎直流,再次甩尾,首先發起了進攻。
黎司桐這次不敢莽撞,不斷躲避大蟒的進攻,而楚明寒則初生牛犢不畏虎,直接提劍就上。而每當他一險時,他的那侍衛就會適時射一箭,讓大蟒畏懼而不再纏上他。
他們在那邊斗得不可開交,發現花著雨只一人呆在樹上的陳書豪眼珠一轉,悄悄舉起弓箭,直朝她射去。
早關注著他的花著雨將身後的雨金剛拿出來一撐,硬生生將他的箭給擋住,看得陳書豪一呆,實在不明白她怎麼手里忽然就多了把能擋箭的鐵傘。
如此好機會,他自然不會死心,他趁人關注人蟒大戰之機,悄然模到花著雨所在的大樹旁邊的樹下,在掌心吐了一口口水,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朝樹上攀爬著。
花著雨不動聲色,直到他好不容易爬上樹,要尚著交錯的樹枝悄悄爬過來時,花著雨忽然大叫,「小心!蟒在背後!」
她突然一聲將陳書豪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他左右看看,根本沒人注意他,而不知何時,兩人一蟒此時已翻滾著殺到了他所在的樹下,他嚇得臉色一白,生恐那蟒發現他的存在跳起來咬他一口,趴在那里再也不敢動彈。
而楚明寒別看他年紀小,卻極為卑鄙,每當黎司桐一劍要刺中大蟒要害時,就有侍衛箭襲,他不得不避,打了這麼長時間,他連一劍都未傷大蟒,到時候若要論傷,他肯定不及楚明寒。
黎司桐忙而無功,心里氣惱,正欲退出,忽听花著雨的大叫,他退後朝她看去,花著雨卻連連朝他打眼色,當他看到掛在樹上的陳書豪,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暗點了下頭。
花著雨嘴角漾起一抹詭異地笑,驀然折了一枝奮力朝下面的大蟒擲去,她也不知這一擲之力有多大,當那枝擊中大蟒時,樹枝居然射進正在地上翻滾的大蟒厚鱗里。
吃痛的大蟒怒而昂首向上撲騰,就在這一瞬間,花著雨拔出靴子里的郎王劍朝一側的樹枝一削,還沒反應過來的陳書豪就慘叫著朝樹下栽去。盡管他手里死命抱著樹枝,但是樹枝被劈,受力不住,另一頭也卡嚓一聲斷裂了,他整個人徹底朝那已騰起的大蟒身上掉去。
而在大蟒騰起之前,楚明寒正提劍與大蟒憨斗,此時大蟒上騰,尾部亦同時亂掃,此時機不可失,黎司桐扭腰用力將那亂擺的蟒尾一踢,蟒尾終于不受控制且精準地朝楚明寒背部撞去。提劍在手的楚明寒再難控制力道,「撲」地一聲,一劍將掉落蟒身的陳書豪刺了個對穿過。
背部受了重擊的楚明寒一口鮮血噴出老遠。
陳書豪高聲慘叫。
眼看從天而降的陳書豪和斗蟒的楚明寒兩人同時受了重傷,眾侍衛和嘍們忙不迭驚呼著奔過去搶人,黎司桐則趁此眾亂大蟒受驚之機,一劍將大蟒一斬為二,再一劍將它可怖的頭顱斬下!
楚明寒臉色蒼白的捂胸癱倒在地,陳書豪胸口劍洞血流汩汩,業已昏迷,現場不片人仰馬翻,他們再也無法顧及傷人傷蟒取功,幫陳書豪簡單止血後,就抬了兩人飛快朝外面狂奔而去。
樹林里轉眼安靜,花著雨拍掌而笑,從樹下跳下來道︰「世子神勇,居然能將這麼大的蟒蛇也給殺了,回頭提了頭可以邀功了。」
黎司桐也是神采飛揚,「若不是你幫我把那些礙手礙腳的家伙趕走,我哪里能得此大功?」
花著雨看著他身上被噴的血跡,嘖嘖有聲道︰「這倒不算什麼,若是九皇子傷得重的話,就怕他們會倒打你一耙。」
「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有踫,而且他的傷確實是蟒尾所撞,與我何干?要栽到我的頭上,總也要有個證據不是?」黎司桐連聲狡辯。
花著雨也覺得他說得有理,不過她還是佩服他當機立斷抓住機會就下手的果斷,不然事情哪里會如此順利?而且那個討厭的陳書豪是傷在九皇子劍下,看這次皇太後怪誰去?
此時她心里大爽,想想剛才立功的那一擲,不由暗贊方籬笙料事如神,就知她急需這種特異功能,如果這種神功日後都能持有,又不必修煉什麼的,那該多好。
此時不遠的虎嘯聲也停了,兩人不知賀蘭晴究竟怎麼樣了,正要深入瞧個明白,不遠處竟然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然後還有女子的說話聲,哭泣聲。
當聲音越來越近,然後就見一身英氣的賀蘭晴一馬當先,臉上笑逐顏開,後面跟著六七騎,有兩騎上面是各馱一只斑斕大虎,由兩個少女牽著。還有一匹上坐著安寧公主,她衣裳凌亂,頭發蓬得像雞窩,那哭泣聲正是由她發出,一身狼狽得像遭了什麼大難一般。
還有其他幾女亦一臉垂頭喪氣,他們的神色與賀蘭晴簡直是兩個境界。
「花著雨,世子,你們的戰況如何?」賀蘭晴笑得嘴都合不攏揮手大聲問。
黎司桐笑著大聲回道︰「不錯,已經殺了一只大蟒,你呢?」
「我也不錯,這後面的一雌一雄白晴吊額大虎全是我的杰作,恭喜我吧,我今日的收獲不淺。」
花著雨咋舌,她一個人居然殺死兩只大老虎?是怎麼做到的?那後面哭泣的安寧公主是怎麼回事?
已到近前的賀蘭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問,不無譏嘲道︰「我們的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得很,為了幫我抓虎,居然也身試險,不僅將大老虎給誘了出來,還準備作為虎月復祭,把自己獻身。」
這句話似乎一下子扯到了安寧公主的痛處,她大聲叫道︰「賀蘭晴,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今日如此對我,他日我一定讓你百倍奉還!」
賀蘭晴冷笑,「我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如此記恨?你不是應該罵那個心狠手辣將你推出去的舒娟嗎?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現在已成了碎肉,怎麼還好意思在這里對我大呼小叫?」
安寧公主無話可駁,又是拍著馬大聲痛哭。
花著雨實在好奇發生了什麼事,賀蘭晴一把將她拉上馬背,對黎司桐道︰「你的馬呢?」
黎司桐一指後面,「系在那邊了。」
「好,那我們去牽你的馬,然後一起出去,天色也不早了。」
三人搭成一致意見,領著那幾女兩虎出了密林。
經花著雨在馬背上對賀蘭晴一問,才知道賀蘭晴為什麼能一次打死兩只大虎了。
原來賀蘭晴見到虎影之後追過去,由于她速度太快,那虎影不及躲,竟被她發現那虎影根本是披著虎皮的人假扮。
她不動聲色,悄悄追隨其後,那虎皮人最後和舒娟、安寧公主會合,說花著雨他們肯定已經跟過來了,只要把他們往虎穴里引,一定讓他們有去無回。
得知她們的陰謀,賀蘭晴才知這附近有虎穴,她也懶得找,立即引頸學了一聲虎嘯,一听虎聲就在身後,嚇得那幾個少女花容失色。她們來狩獵,讓她們打打山雞野兔梅花鹿良善之輩之行,可是讓她們與大家伙比對,那豈不是要她們的命?
何況她們本不想深入密林,如果不是舒娟和安寧公主要求,說要讓花著雨出不了密林,她們無論如何是不敢來的。
現在猛聞虎嘯,一個個嚇得拔腿就跑。
可惜賀蘭晴的那聲虎嘯立即就得到附近虎穴老虎的回應,兩只老虎嘯叫著朝這邊奔來,竟然與逃跑的少女們來了個迎面相撞。
看到是兩虎,安寧公主知道舒娟武功高強,又箭法堪妙,緊緊抓著她,與她一起向西奔逃,那些小姐向東。
如此好的野食,兩虎立即兵分兩路追趕,賀蘭晴也不急,先將向東的老虎攔住,幾番搏斗下來,老虎已被她用網套住頭,然後一劍直擊其心髒斃命。
那些少女對她無比佩服。
她轉身又騎馬去追另一虎,其實舒娟帶著安寧並沒跑遠,因為她們始終騎著馬在原地轉圈,她到的時候,被追之不及,她們兩人的馬已叫老虎咬死,老虎正對她們兩人虎視眈眈。
賀蘭晴一見此景,便大笑不止,就說舒娟武功高強,何必被安寧拉住也跑不月兌?不若放下安寧,老虎得一人,便不會追另一人,與其兩個人死,不若一個人活。這話一出,舒娟二話不說,就把安寧推了出去,然後一個人逃之夭夭。
安寧被推到虎前,嚇得魂飛魄散,也就在老虎朝她一撲之間,賀蘭晴身手敏捷地一劍刺中,準確地命中那虎心髒,使她再奪一虎命!
听到這一經過,花著雨和黎司桐同時大笑,想到安寧和舒娟本是要設計他們的局,結果卻演變成她們險些入虎月復,真是快哉。
听著他們的笑聲,安寧在後面恨得牙癢癢的,眼下卻又實在不敢惹他們,只能忍氣吞聲。
幾個人一路停停走走,花著雨為免自己空手而出臉上太掛不住,順便拿出她的小劍利用還算順手的內勁,一路也打了兩只山雞一只野兔,這樣子提出去,也不至于太丟臉。
一行人停停走走出得密林時,已到傍晚時分,寬闊空曠的平地上已升起裊裊炊煙,人們正站在臨時廣場上等待狩獵歸來的人。
當看到他們這一行出來,一些下人們飛快地朝各自的主子撲去,芍藥亦不例外,好一陣上下的模看,直到確定花著雨沒有受傷,方才停手帶著哭腔道︰「看到九皇子和陳小公子被人抬出來,奴婢生恐小姐像他們一樣受了傷。還好沒事,奴婢擔心得恨不得跑進去找人才好。」
看來她是真的擔心她。花著雨握住她的手,笑著小聲道︰「難道你不知道我身懷絕技嗎?豈會像那兩個倒霉鬼一樣受重傷?好了,在獵場里我才啃了兩個干饅頭,有沒有準備吃的?快餓死了。」
芍藥飛快的一抹眼淚,點頭,「早準備好了,方公子還親自為小姐做了清蒸魚,清蒸八寶雞,說是小姐最愛吃的。」
「他說我最愛吃清蒸魚和清蒸八寶雞?」
芍藥點頭,「奴婢都不知道,原來小姐喜歡吃那個嗎?為什麼不交待奴婢做?」
花著雨歪著頭想了想,她有告訴他喜歡吃這兩樣菜嗎?還有,他為什麼要親自給她做菜?
不過一想到雞,才想起她路上打的兩雞一兔,等回頭找的時候,賀蘭晴已和謝俊之攜手過來,「不用找雞兔了,獵物已經由黎世子一起交到前面去記數了,等記過數量,他就會把你打的獵物提過來,說晚上大家一起吃燒烤。」
「那再好也不過。」花著雨看向謝俊之,「謝大人如果沒事的話,不如到我那邊一起去用晚飯?」
謝俊之也不推辭,「那就叨擾了。」
幾個人才走到營帳,外面已擺好一桌飯菜,好像知道要多幾個人一般,碗筷都已經擺好。花著雨四下看了看,問一個正在端菜的娘子道︰「我師父呢?不是說他在這里嗎?」
那娘子揩了揩手,恭身道︰「小姐師父剛才確實在這里,不過你們剛回來之前讓皇上跟前的德公公叫走了,方公子交待奴婢擺了四副碗筷,說他可能就在皇上那邊用飯了。」
「看來方公子已經算到小姐會帶客人來,才叫人擺四副碗筷,既然這樣,就開始吃吧。」芍藥笑道。
花著雨看著另副碗筷,「可是這副……他是給誰準備的?」
「那還用說,自然是我了,難道我給你們跑了腿,連頓飯都找不到吃嗎?」
眾人回頭一看,竟是黎司桐來了,他已經換了一身干淨的緋色衣袍,整個人精神煥發。而他身後的一個小廝手里正提著花著雨打的山雞和野兔,他對小廝道︰「把雞兔給這位娘子去剝皮清洗,我們今天晚上還要來一頓熱鬧的。」
小廝忙提了獵物跟著那娘子進去準備了。
幾個人都餓了一天,再加上花著雨早上也只胡亂扒了兩口,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多請,便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可是她的眼楮在桌上轉了一圈,也不曾見到芍藥說的什麼清蒸魚和清蒸八寶雞,不由朝芍藥看去,芍藥也是莫名其妙的攤了攤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她已經到臨時廚房去問了,廚房里的人只說方公子把菜端出去了,至于端去哪里了,他們也不知道。
花著雨也不好當著人問,只能埋頭吃飯。
好在幾個人經過今天一天的接觸,都還算熟識,一頓飯吃得並不太拘謹,賀蘭晴開心,黎司桐心情也不錯,不過他始終都沒有像其他少年人一樣那般大肆說笑,分明還是有幾分與同齡人的不同。
謝俊之說話很是中規中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與賀蘭晴的放得開截然不同,不過或許只有這樣性格的兩個人,才能互補,真正合得來。
幾個人有說有笑,很快就下了席。而下人們又在營帳前架起了木柴,將切開的雞兔用盤子裝好,準備晚上的燒烤。
這一次自然不完全是為了吃,不過就是一種野外消遣談天說地的一種氣氛。
只是幾人才坐好,楚霸和方籬笙以及楚明秋竟然一起過來了。楚霸還讓人帶來了兩壇好酒,說是燒烤怎能無酒?所有在坐的人都要喝酒才有氣氛。
看他臉微紅的樣子,似乎是才剛飲過酒的,說話雖然清晰,聲音卻比往日提高了不少。
他本是坐在花著雨斜對面,隔著火堆,提起壇子就親自過來為花著雨斟酒,「本太子第一個要敬的就是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現在所有大澤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為了不辜負我對你的心意,這酒我勢必要先敬你才對。」
花著雨沒料到他突然來這一招,當著諸多人,略有尷尬,看向方籬笙,他只是慢慢飲著芍藥為他倒的茶,淡笑不語。
楚霸把一碗酒一下子就倒滿,朗聲笑道︰「如果七小姐看得起本太子,就喝了它。雖然你不喜歡我,可是你仍是本太子的紅顏知已,酒逢知已千杯少,快喝快喝,喝了我們仍然當知已。」
他似乎有些醉言醉語,並且提著酒壇子一瞬不瞬盯著花著雨。
不僅坐在火堆邊的人都看著花著雨,連路過的人也停步下來看著她。
花著雨為了不讓自己再尷尬下去,她慢慢讓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因為跟醉酒的人沒有道理可講,你越是和他講道理,他越是不會放過你。在這種場合,萬一楚霸鬧出什麼失禮的事,于她于他都沒有好處。
看她一口氣喝了個精光,楚霸拍手連聲稱好,「來來來,大家都來一杯,本太子今日打了不少獵物,心情實在大好,所以大家都來幫本太子祝賀,干杯——」
他把一圈酒倒完,又自己倒了一杯,把碗高高舉起,然後一飲而盡。
而接下來他並未停止,又讓人一碗又一碗的倒著,花著雨實在無語,沒料到好好的一個燒烤會讓他攪得這般烏七八糟。
不過她自知酒量不佳,喝過那一碗後,她整個胃都開始燒了起來,再倒來的酒,卻由坐在旁邊心細的黎司桐給代喝了下去。
而謝俊之似乎對于楚霸的這種放浪有些不滿,皺著眉,干脆和坐在他旁邊的楚明秋低聲說起話來。因為他正在查上次楚明秋刑部大牢的案子,所以兩人也算是熟識,兩人坐在一起,倒也是有話說。
此時此刻,陳家大營帳里,舒娟正在听下人回報陳書豪的傷情。
「表少爺被一劍刺穿胸口,雖然沒有刺中心髒,可是傷得也不輕。現在是顧大人在幫他救治,如果能挺過得今晚,顧大人說表少爺的命才能叫保住。」
「那九皇子呢?」
「九皇子也被大蟒撞得傷了肺腑,內傷較重,顧大人說也要好好將養,不然恐怕也會留下什麼遺癥。」
听到此,舒娟一拍桌子,恨聲道︰「都怪花著雨那個賤人,不為了對付她,他們又何苦去追什麼大蟒?」
她的婢女小聲道︰「听說不僅于此,安寧公主好像在明妃娘娘面前告了小姐的狀,這下子,恐怕連安寧公主都給得罪了。」
舒娟眼刀朝她一掃,「得罪了就得罪了,我還怕她不成?」
那婢女嚇得往後縮,再也不敢出聲。
而這時門帳一子被掀開,竟是安寧公主進來了。舒娟還以為她來找她麻煩的,忙語氣不善道︰「有什麼事麼?」
哪知安寧公主不僅沒有氣惱她,反而還笑得比蜜甜,「舒娟姐姐一個人在這里氣什麼呢?還不快出去看看,太子哥哥正在花著雨營帳前喝酒,還說什麼喜歡她的話,你也不去看看?」
舒娟哼聲道︰「你太子哥哥要跑去那狐狸精那里喝酒我有什麼辦法?難道我還能把他拉得回來?」
安寧公主挨著她坐下,「你這就不知道了,太子哥哥出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母後將那對紫玉戒指交給了太子哥哥,還鄭重叮囑,如果在獵場就決定了太子妃人選,太子哥哥就可以把紫玉戒指送給她。說是我父皇已經答應讓他自己挑選太子妃了。」
「什麼?連紫玉戒指都給了太子殿下?」那紫玉戒指可是皇室下傳給每代太子妃的象征,若太子把紫玉戒指送出,豈非誰就成了太子妃人選?
安寧點頭,「所以舒娟姐姐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我還等著你當我的皇嫂呢。」
舒娟很想馬上沖出去把太子拉回來,她真是擔心他一個不小心就把戒指給了花著雨,可是她並沒有那麼做,因為她並不是沒有腦子的人。
她一臉狐疑看著安寧,「我今日那般對你,你為何一點都生氣,還要幫我?」這可不像她的性格。
安寧慢慢一笑,「你那樣對我,都是人之常情。就算當時是我,只要我有那個能力,我也會那樣對任何人。想通了人性的弱點,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再說與其花著雨那個狐狸精當我皇嫂,不如由舒娟姐姐來,畢竟我們更熟悉不是?」
信她才有鬼。舒娟笑得虛偽,「謝謝公主的理解。不過你太子哥哥的事,我確實沒有辦法去左右他,還是讓他自己選擇吧。」
安寧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了。我母妃還找我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起了身,舒娟笑臉相送,當兩人臉面相背時,卻各有顏色。
安寧走得款款,話都放出來了,她不相信舒娟會沒有動作。
舒娟則嘴角泛起冷笑,既然太子想送出紫玉戒指,她就讓他找不到要送的人。
同一時間,在花著雨的營帳前,太子楚霸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高言醉語,嘴里卻仍在喃喃不已,雖是模糊不清,若是仔細听,還是能听出他在念叨花著雨的名字……
然後又含混不清地搭在方籬笙的肩上,「方……方兄,雖……雖然你上次整得我很慘,可可可是我也不是個記仇的人,我現在心好痛,你你今晚就陪我,其其其實只有你才是我的知知……知已。」
他死纏著方籬笙,方籬笙無奈之余,為了不讓他胡言亂語,干脆起身親自送他回營帳,不過特意向花著雨交待道︰「我送太子去去就回,你等我,我還有話對你說。」
花著雨捂著火辣的胃揮了揮手,「你們去吧,我現在難受,一時半會兒也睡不了。」
他們走後,被楚霸強灌得薄有醉意的謝俊之和賀蘭晴兩人也相攜而去。
而黎司桐由于代花著雨喝了不少酒,亦已醉得歪歪扭扭,由小廝把他攙扶著回去了。
眼前除了還剩一個楚明秋,瞬間變空,花著雨按著火辣難受的胃,起身讓下人們收拾。
並沒喝多少酒的楚明秋忽然叫住她,低沉道︰「要不要我扶你進去?」
花著雨擺了擺手,「你也累了一天,自己去歇息吧。」
「是麼?可是我還有話對你說。」
花著雨頓住,慢慢轉身,「你想對我說什麼?」
楚明秋冷冷地看著她,「上次的事,是不是有你參與?」因為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別人怎麼知道他抓了顧其忠,唯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心思縝密的花著雨!
花著雨眼楮一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每日都關在大宅院里,哪里都沒去,豈會參與什麼事?」
楚明秋冷哼一聲,還要說,他身後忽然傳來清冷的聲音,「殿下還沒醉意麼?怎麼還在這里?」
楚明秋回頭,沒想到是去而復返的賀蘭晴,深深看了她一眼,淡道︰「我只是有話問一下七小姐,不過現在沒事了,你們請吧。」
他轉身而去,花著雨詫異地看著賀蘭晴,「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和謝大人回營帳了麼?」
賀蘭晴搖了搖頭,「我剛才就覺太子的神色不對,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花著雨嘆了口氣,「他是說過他喜歡我,可是我拒絕了他。但是他不是一個亂來的人,你可以放心。」
「怪不得。」賀蘭晴釋然道︰「我剛才只是擔心他會對你不軌,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她話音才落,不遠處突然傳來冷笑聲,「今日你們把九皇子和我表弟用陰謀詭計弄成重傷,以為就這麼算了?想不到你們如此陰險,有本事的,跟本小姐單挑。若是你們贏了,本小姐就今日的事既往不究,如若你們輸了,馬上給我滾出獵場。如何?」
說此話的,正是悄然模來的舒娟。此時她騎在馬背上,夜色中,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冷傲之氣。
賀蘭晴早就看她不順眼,見她這半夜的都敢挑釁上門,不禁針鋒相對道︰「你又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跟本郡主叫板?陰謀詭計本郡主還沒用過,既然你一定要送上門來,也別怪我不客氣!」
舒娟再次冷笑,「有本事我們去無人處單挑!」
賀蘭晴根本不用她再叫,轉身就去營帳後面牽了兩匹馬出來,一匹交到花著雨手里,「拿著,今天也要讓她瞧瞧我的厲害!」
花著雨拉住她,「不要沖動,今晚我們都喝了酒,有什麼明天再說。」
賀蘭晴笑道︰「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如果今晚不把她打發了,日後的幾天她會像只蜜蜂一樣嗡來嗡去,討厭死了。走吧。」
她心意已決,花著雨無法,只好翻身上馬,隨她們兩人馳馬奔向遠離營帳的夜色中。
楚明秋心里微澀地轉身回營帳,卻只覺落眼那滿目點點燈光讓他厭惡,他半路又折轉,竟意外看到舒娟策馬在前,賀蘭晴和花著雨飛奔在後。
他詫異了一下,也並未在意,繼續向前慢慢走著,然而在遠離營帳的蒼莽夜色中,目力極好的他竟然看到值守在外圍的御林軍處有哨聲傳來。然後是倒地聲,刀刺入肉聲,聲音雖然輕微,他卻听了個一清二楚。
他驀然朝靜然跟在他身後的陳長青低聲道︰「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響?」
陳長青快步上前,也小聲道︰「屬下也听到了,是不是有人要襲營?」
楚明秋傾耳听著三匹健馬消失的方向,再看向被撕開裂口的御林軍防守,一個念頭在他腦子一閃而過,「這是一個我們極好立功的機會。如果是有人襲營,你馬上帶人去防守在皇上周圍。如果是有人要殺剛才那兩個女子,我更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說完飛快朝前提氣縱掠而去。陳長青不敢怠慢,亦轉身緊急而行。
芍藥眼看花著雨隨賀蘭晴和舒娟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不安得很,等了一會,還不見方籬笙回來,有些急了,顧不得許多,立即朝太子營帳奔去。
等她去的時候,太子還拉著方籬笙在說醉話,方籬笙正欲月兌身,已听到芍藥在外面讓阿信通報的聲音。他立即扯開太子出來道︰「出了什麼事?」
芍藥急道︰「小姐剛才跟著舒大小姐和睿郡主出去,這麼夜的,小姐又喝了酒,奴婢怕她們出什麼事,方公子快去看看吧。」
方籬笙目光清淺,淡聲道︰「她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往西南方,是騎著馬去的。」
而她的話音才落,方籬笙已牽了系在營前的一匹馬,快馬加鞭而去。芍藥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