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為冷芷靈診完脈,開了幾貼藥,這才離開。
殤煜寒與瑜 暉立在大廳之中,晴白的日光映著雪色,透明而冰冷,高大的兩個人映在彼此眼中,是如此的冷峻冷漠而寂寥。
御書房里,瑜 軒手握著那張瑜君寫下的字帖,臉頰沉得如冰雕般。
他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瑜君,而瑜君則面色淡然如水地望著窗外的雪色,冰天雪地的肅蕭席卷而來,頃刻間淹沒了疏離已久的心。
「父皇,這是真的,你沒有搞錯?」他小心翼翼地問。
瑜君沉默著,眸光中閃動著一些細微的光芒,似乎是折射著窗外的日光,似乎是心底那淺淺的思緒,那永遠也無法磨滅的情感。
瑜 軒突然自嘲的笑了下,詭異地眸光閃動著,想不到,想不到他險些害死的人……竟然是他的親哥哥!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他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但是這話從瑜君口中說出,卻似乎那麼沉重而堅定,是個毋容置疑的事實,是一個殘酷的事實。
殤煜寒,竟然是他同父異母的親生哥哥!
這是多麼詭異的事!
瑜君依然沉默著,而閃動的眸光似乎恍惚著,記憶回到了數年之前……
那時,青嵐是她心中所愛,即使先皇和先皇後並不喜歡青嵐,他仍不顧眾人反對的去愛去爭取青嵐,直到她傾心相付,將自己給了他。
然後,好的事情永遠不會這麼容易結束。
當大婚之後,遇見才發現青嵐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接近自己另有目的,甚至與殤國也有牽扯,所以他輕易地否定了關于青嵐的一切……
直到,一步步地將她逼出了他的世界!
這樣結束了嗎?怎麼可能結束呢,瑜君突然覺得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溢滿了痛楚,沉重的痛楚,令他無法開口,無法繼續這後面的敘述……
瑜 軒看著殤煜寒,他立在瑜 暉身邊,他們是如此的相似。
卻原來,他們是這樣的血緣之親。
殤煜寒也許就不該來瑜國,不,他就不該去尋籠煙玉魚,將一切痛楚的過往一點點地撕扯著,抓一而牽扯全部,一點點地了解著一切,毀滅著一切……
「所以,是你背棄了她?」他一字一句地問著。
瑜君目光恍惚著,看著逆光里的殤煜寒,竟一時無法開口,殤煜寒安靜地,從懷中模出一個青色的荷包,里面赫然是找尋許久的籠煙玉魚。
「這個,是你送她的定情物嗎?」殤煜寒繼續問著,瑜 暉和瑜 軒則變得很安靜,安靜地幾乎只剩下了喘息聲,還有深深地戒備。
殤煜寒卻只是沉聲問著,並未動手,也許他是真的想動手……可是他知道,他絕對沒有把握傷了瑜君身邊的這兩個人,所以他只是那麼沉靜地望著欲言又止的瑜君……
「事情,並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許久,瑜君沉聲說著。
殤煜寒慘然地盯著瑜君看了許久,才猛地收緊了五指,掌心里晶瑩的籠煙玉魚霎時碎成了粉末,手一揚,瞬間如塵埃般飛舞了起來……
殤煜寒幾乎飛奔回了永和殿,留下神色愀然的瑜君,和另外兩個人。
當他一踏進大廳,首先看到的不是冷芷靈,而是一個笑嘻嘻的女人,赫然是瑜皇後,她听聞瑜 軒火燒泰和殿,險些傷了瑜國貴賓,特意過來瞧瞧。
冷芷靈有些尷尬地看著,倒是瑜皇後像對女兒似的對待她,令她無所適從。
殤煜寒冷冰冰地看著瑜皇後,即使她與自己沒什麼關系,即使她是皇後,也興不起半點尊敬的念頭,他厭惡這冷冰冰的皇宮,非常的厭惡。
瑜皇後笑著看著殤煜寒,「殤王爺,果然是一表人才。」她笑得慈祥而委婉,絲毫不在意殤煜寒一臉的冷漠疏離,還有厭惡掙扎的情緒。
冷芷靈瞧著,笑著道︰「皇後娘娘,謝謝您來看我,還帶來這麼多的好東西,我家王爺忙碌了一夜,許是累了,您別介意。」
瑜皇後笑笑,「恩,那就不打擾了,你們暫且好好休息,不急。」
冷芷靈笑著目送著瑜皇後離開,轉過身來,殤煜寒已經不見人影了,到了寢室才瞧見他將自己困在微小的角落里,掙扎著心底的無奈和糾結。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地走上前,將他攬進了自己懷中。
此刻,他們需要的並非語言,而是一份相知相惜的默契和信任,包容和體諒,依賴和扶持,以及心中的溫度,不需要太過炙熱,足夠溫暖便好了。
「煜寒,皇上是不是說什麼了?」她輕聲開口道。
從瑜 暉出現的那一刻,或許已經注定了什麼,不是不懂,只是還不到時候,如今這種境地,或許便是時機,悄然地拉開了一切恩仇愛恨的序幕。
殤煜寒沉默著,他們之間,已經到了不用言語便可以表明一切的地步了。
「是關于籠煙玉魚的,對嗎?」冷芷靈問得小心翼翼,而殤煜寒的沉默只是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測,索性,她不再開口了。
過了半晌,殤煜寒才似乎恢復了,沉而緩慢地道︰「我毀了籠煙玉。」
冷芷靈似乎知道了一般,並未有什麼詫然的表情或者舉動,只是那麼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安靜地看著他,安靜里透出一種知悉,「然後呢?」
「你猜到了,不是嗎?」對于他的新身份,殤煜寒似乎並不想提及,骨子里有種與好奇相悖的抗拒,而且強烈無比地抵觸著。
他們安靜地擁抱在一起,借著彼此的溫暖,互相取暖。
冷芷靈漸漸地沉睡,漸漸地便不知所以,沉浸在了夢鄉里,他夢到殤煜寒離開了,而且將自己拋棄在了未知的地方,她大聲地呼喚著,卻得不到絲毫地回應……
猛地驚醒,床鋪上空蕩蕩的,泛著涼意。
冷芷靈心下一顫,殤煜寒竟真的離開了呢,慌亂地起身,甚至來不及穿上鞋子便要去尋找他,然後邁開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目光似下意識地移到了屏風後面……
嘩啦啦……
水聲不斷的從床側的屏風後傳出來,她睜著酸澀微紅的雙眼,緩緩走過去……
那種無意識地走過去,甚至透著一絲急切,還有一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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