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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世子!」
沒等弘皙走到指定位置張廷玉便匆匆迎來,臉上的焦慮恨不能隨著汗水淌出來,與一貫的沉穩大相徑庭不說,就連旁人請安他都顧不上理會!
「衡臣公,」弘皙笑呵呵的開著玩笑,「小心一會兒有人參你個君前失儀,讓你跟爺一塊回家,是不是啊,何給事中?」
「世子你——」
郊迎是大禮儀,所有人都是朝服彪赫而是弘皙卻是一件銀白的袍褂,事實上這還是從福全家老五身上扒下來的。但這還不是張廷玉關心的重點,稍作嗔怪,對著何焯一揮手,「何給事中,世子自有本中堂陪著,你去忙吧!」
打發了旁人是要說些機密事,張廷玉能跟何焯解釋一句算是是給他臉上貼金了,偏是何焯得寸進尺,或者他以為能從裕親王的「魔爪」下逃月兌是靠著浩然正氣百邪不侵,一個千打下去,「回中堂大人的話,下官受席部堂的委派延請弘皙世子,職責所在不敢懈怠,除非中堂大人能請席部堂改了鈞命!」
「你這是跟本中堂說笑麼?」朝廷定制可不是八旗制度的隔旗如隔山,九品十八級官大一級壓死人,正一品的大學士指揮一個六品小吏還要從二品的鈞命,天下怕是沒有這樣的笑話!張廷玉的劍眉一豎,冷笑道︰「席部堂的鈞命莫非是特旨?」
「久聞張大學士詩書傳家,位在中樞也是溫雅君子,今日一見麼——」何焯仰頭撇嘴,「若一貫行事都是愈加之罪何患無辭,下官便要懷疑六尺巷的恭謙了!」
「你——」張廷玉劍眉一豎便要發作,六尺巷的美談是張家的驕傲是扣在張家腦後的光環,坦言懷疑等同狗血天降,怒是必須,猛地想到什麼,張廷玉深吸了一口氣生生扼住了性子,眼神卻像是刀子!
一向文雅的老實人發怒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晴天霹靂,因為發差大更顯的攝人。另一種則是綠葉中發現了紅花,因為對比而鮮艷!張廷玉就是後者,與前者最大的差別就在于一溫雅的君子既不跋扈也沒害人,他根本不能給別人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的聯想,此次一樣!
「衡臣公,您怎麼就不一巴掌抽過去?」弘皙樂呵呵的瞄著何焯,「就他這送臉上門的樣,不打您都對不起他這欠揍的姿勢麼!抽他,不打個萬朵桃花開,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世子——」張廷玉急的跺腳,心說世子一向匆忙就看不清今天的形勢嗎?
位在中樞,張廷玉一眼就看出禮部迎駕位次的安排包藏禍心,左為上,弘皙的左邊除了裕親王與恭親王兩位,剩下的便是康熙十八年出生的五貝勒胤祺,十九年出生的七貝勒胤祐,二十四年出生的十二阿哥胤,三十二年出生的十五阿哥胤偶,三十四年出生的十六阿哥胤祿,三十六年出生的十七阿哥胤禮。偏是九阿哥胤、十阿哥胤莪卻排在弘皙之後,據說這還是兩位阿哥主動提出來的,而這個方案是佟國維點頭的!
官大一級,張廷玉只能另謀良策,找到兩位阿哥本打算好言相勸,誰知這倆——胤說既然以弘皙的馬首是瞻自然要在其後,說敢逼著他做放屁的九叔他就跟誰玩命,要麼是自己的要麼是別人的!胤莪說自己是瓖黃旗下絕對不敢排在旗主之前,否則恐遭旗主的雷霆之怒!
更恐怖的是倆阿哥跟翰林院編修國子監的監生們混在一處呢,編修監生們早早的換了白衣跪成一片,打頭的老狀元韓菼手里更執一條沾血的長槍,老狀元以春秋筆法講述如何欠了弘皙世子一條命,拍著胸脯子說要在君前還債!
郊迎如對大斌怎能對君王刀兵相向?這理由足夠充分了,可旁邊一個微笑的年輕人卻說此長槍只是器物而非凶物,他願以身家性命為老狀元作保,他的名字叫孔毓珣,他祖宗是孔聖!張廷玉一下子全明白了︰士林與阿哥們勾結在一起要將郊迎變成與弘皙的決死一戰!
未謀勝先算敗,有雨便是上天的警兆,世子還能勝麼?即便勝了朝廷能承擔勝利的後果麼?康熙坐在台階上的淚眼婆娑狀一瞬充斥了張廷玉的腦海,匆忙而至便是要勸弘皙回府,為朝廷安穩計,忍在一時,哪怕心上插刀!
何焯分明是故意激怒自己,自己不上當,世子何必動怒?
「衡臣公覺得今日事能夠善了麼?」弘皙笑呵呵的看看跪在地上的何焯,「何給事中,你做延請之人想必臨行已做好被羞辱的準備吧?甚至盼著爺不分青紅皂白暴打你一頓,眾目睽睽群情激奮,等到告狀說不得還要扯出前番仗斃宮人的事一並給爺扣上殘暴不仁的名頭,如此,你有恃無恐,對吧?」
「世子這才是說笑呢,」一語叫破心意,何焯的眼中絲縷慌亂一閃而過,馬上又強作鎮定,「何焯總是讀書人怎能陰毒下賤至斯?」
「這可不是下賤,是周瑜打黃蓋的願打願挨,是苦肉計,但能說出陰毒來出乎爺的意料啊,」弘皙小大人樣模模下巴,「爺不過八歲,以如此絕戶計策對付一個小孩兒就不怕生兒子沒**?」
「更蠢的是如那韓菼如你這樣的執行者,前者自己挖坑自己跳欠了爺一條命不說,今後午夜夢回想起因一己之私導致在車輪下的哀嚎的傷者,他又何以立身?便是你,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你撩撥爺一人就是了何必招惹兩位王爺?就是一通鞭子抽死了你也逃不了一個蔑視皇族的罪名!」
「莫以為你死了就算完,」弘皙上下嘴皮子一踫,句句實話如匕首投槍,「你以為封駁聖旨讓皇瑪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他老人家就不會生氣麼?縱是隱忍不發總算正大光明的找著了由頭,你覺得聖心燭照會不會有殺雞儆猴?」
「我總是很善良,所以好心才有好報,你現在就欠我一個救命之恩吧?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救命之恩是不是該結草餃環?可你是怎麼做的?知道張中堂是爺的旗下你也敢撩撥?」
弘皙嗤笑著踱到何焯對面,抬手輕拍何焯的小白臉,力度不大聲音確實啪啪的,言語相諷還你個當面打臉,弘皙這是給張廷玉出氣呢!
「置聖君為天下笑柄為不忠,陷父母于危難之際叫不孝,恩大成仇算不仁,行事不慎暴露了朋友得你——不義,像你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也好意思現世?」
何焯被這幾下侮辱性十足的巴掌抽的腦門冒出青筋不說,後背都讓汗水打濕了,除開個人榮辱家人何辜,含辛茹苦供自己讀書進士就為一路哭?而這「四不」的帽子又該如何摘,這時候他甚至能體會老狀元挺著長槍要自裁償命的無奈,好容易才從牙縫里迸出一句︰「士可殺,不可辱!」
「士?你配叫士?」弘皙手點著何焯的鼻子,「皇孫、太子、外帶兩個王爺都成了士林的對頭,你們扳的動麼?好容易從那個坑里爬出來,你又去招惹張大學士,你是士?你是豬!」
弘皙的話絕對沒錯,一個弘皙已凶殘到整個士林都得抱成團跟他折騰,整個皇族?而張廷玉,索額圖也是太子的鐵桿呢,加在一起就是半個上書房!若非弘皙是對頭,他怕是要長揖到地謝謝這當頭棒喝!
可惜當頭棒喝沒來,巴掌卻來了!弘皙掄起了小胳膊,只一巴掌,何焯就像積木搭成的城堡整個塌了架!即便怕一巴掌把人打死收了力氣,何焯依舊覺得自己的脖子在瞬間被拉長了,骨節間的嘎嘎響聲清晰可聞,隨後就是漫天的金星飛舞!
「何焯啊,爺總是很善良的!所以明知道你們給爺下套,明明戳穿了你們這很拙劣的計謀,爺還要陪你們演下去,」站在何焯的身前的弘皙笑的無比燦爛,「知道麼,對演員最好的尊重不是掌聲,而是全身心投入他期望營造的環境里!」
一腳把人挑起來,搖搖欲墜的何焯被當胸一拳打的頭上腳下的站定,下一拳就落在了肚子上,不得不彎腰時第三擊勾拳正中肩膀,接連三下不是很快但每一下都是異常的堅定,何焯佝僂的身子也開始如陀螺樣原地旋轉,弘皙的惡趣味再來——等轉到面對面的時候,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小子,給爺轉起來!」
想送臉上門求侮辱,想橫躺在地求關注,善良的弘皙一定不讓他失望,求仁得仁的何焯在一聲聲脆響的巴掌聲里轉如陀螺,還是那種帶著哨音的——慘呼淒號!
要知道這是郊迎現場,人來人往的出來官員便是勛貴,尤其是還沒幾個如張廷玉一樣屬于弘皙陣營的,如此凶殘暴虐的弘皙讓听者傷心,見者怒目,直到一聲嬌喝,「老祖兒啊,快看,弘皙又欺負人呢!」
「老祖兒」,這樣的稱呼只屬于一人,那就是天下第一奴才,蘇嘛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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