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在門外只是稍站便被重新請進了屋內。
貿然被夾上「唯一好友」的銘牌,即便除了見面幾乎更多的交集,可石氏畢竟是掌管過後宮的熟手,與女人交流是她最擅長的,只是麝月的問題——這個搖來晃去不知廉恥外加大喊大叫的女人是誰?
不知廉恥自然是袒身露體的紅嬤嬤,當從震驚中清醒,情急的紅嬤嬤自然希望能「喚醒」自己的公主,可麝月呢?怪只怪紅娘子化妝易容的水平太好,麝月翻遍記憶中的犄角旮旯也沒找到對她的丁點印記。現在?換成任何人要在大街上遇上個陌生人對你大喊大叫,說你的親人是仇家,不給她個狠狠的耳光至少也要罵她是瘋子吧?
麝月眼中的厭惡,讓紅娘子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她確如麝月所說搖來晃去,就如垂死掙扎!
「這本是孤收留的一位江湖異人,算起來她還是長公主的恩人呢?長公主的內傷就是她幫你治好的!」弘皙喟然一嘆,瞥一眼麝月的疑惑,稍作解釋︰「只可惜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糊涂,眼下——該吃藥了!」
「原來是這樣!這可惜本宮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麝月的眉頭顰起,眼神稍有些憐惜,但自此卻是未再看紅娘子一眼。哪怕記憶有了偏差,她依舊知道自己是長公主,主奴有別,當確認對方只是「奴才」,為主子解憂豈不是本分?
「看來本宮只能把感謝記在太孫殿下的頭上了!」麝月這話等于說再見,君子遠庖廚、貴人不踏賤地早已浸透骨髓便成本能,即便是看不見周圍,可頂梁沒有藻井呢!
「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呢?」弘皙一笑,他總不會給這兩位更多的接觸機會︰「額娘,長公主對孤有恩,而現在又經不起顛簸,就暫時安頓在您的宮內如何?」
「本宮不想去毓慶宮!」麝月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會排斥毓慶宮,或者——她以為是自己不喜歡太子的緣故!
「誰說去毓慶宮?」石氏笑道︰「本宮奉旨為皇太孫奉養,這太孫府也是本宮的!」
弘皙翻起了白眼,即便知道石氏是為自己解圍,但確信她必定有奸商的潛質,要不能動搭售?但總不能如前次把石氏拒之門外,因為他也要確認一下麝月的「催眠」效果,就跟醫生對病人的留院觀察一樣。看石氏笑的燦爛的臉,弘皙在心里給她穿上了一件護士裝!
當屋內只剩下自己跟紅嬤嬤,弘皙笑了,而紅娘子卻已轉做了木然,除了喃喃一句「魔鬼」,整個人沒了絲毫的生氣,就像勘破世情的老僧,鋼刀由你,柴堆也由你。抽了筋骨一樣吊在漁網里恰如太極的口訣,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
所謂哀大莫過心死就是眼前這幅德行!
但這難不住弘皙,心門既然封閉,那就用點誅心之詞!
「紅嬤嬤,憑你能為了麝月去刺殺孤王,為了麝月能離間我跟阿瑪,你們倆人的情誼很深吧?讓孤猜猜,明著是主僕背地里卻如姐妹?或者——」弘皙干笑兩聲︰「你們是百合?」
「你不懂什麼是百合吧?就是兩個女人如同男女夫妻一樣彼此喜歡,相互依靠,讓我再來猜猜,麝月公主的男人從沒听人提過,該不是你們兩個奸夫**謀害親夫?」
「一定是這樣!」弘皙自說自話,很肯定的點頭︰「雙宿雙飛慣了,被孤弄的勞燕雙飛才像你這樣的如喪考妣!」
「你——混——蛋!」
紅娘子一字一頓,人在網中,猛然間一個翻身,有力的腰臀如落網的魚兒一樣彈跳,借著漁網的搖晃,手指已經自網眼中探了出來,明知殺不死也要抓你個滿臉花,這時候的紅娘子與普通的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願望很豐滿,就像紅娘子的身體,一起一落之間,豐滿的前胸甩出誘人的一片乳*浪,豐*臀因為用力拱起直角,探頭向前時,整個就是一標準的後*入式!現實卻很骨感,氣急敗壞的她顯然忘了秋千一樣的搖晃是固定半徑的小段圓弧,于是,手指就在弘皙咫尺之前勢盡……咫尺天涯!
漁網可彈不可破,手指的去勢被阻,身子的前沖卻未停,整個人就在漁網內翻了跟頭,頭下臀上,近乎**的背面赫然于弘皙面前,弘皙現在只恨長得不夠高,于是他只能望著兩瓣粉堆的半月笑彎了腰,隨後,滴答出一串鼻血!
笑聲讓紅娘子徹底崩潰了,淚若泉涌︰「你殺了我吧!」
「殺你?有那麼便宜的事兒麼?」
弘皙嘿嘿的笑著,他可沒忘了相見初時這位英姿,鳥兒一樣的空中飛騰、自上而下的千鈞一腳、抱于懷中的崩彈有力——高手啊!郊迎的時候他就對憑空出現在皇瑪法身邊的幾個老公公心羨不已,這樣的高手天幸還是美女,焉能放過?
白天陪在身邊,夜晚侍在床前,多好!
旁若無人,人內心的暗黑就會顯露無疑,此時的弘皙已經不是那個八歲的稚齡童子,而是準備撲向小紅帽的大灰狼,手指在高拱的上戳捏,連涎水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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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高挑,帷帳空懸。跳躍的燭火將墨玉期盼映的熠熠生輝。
棋盤上,黑白子就如兩條「大龍」蜿蜒曲折。之所以把大龍加上引號,是因為除了這二位,就連邊上的李德全都不以為這配的上龍的稱呼。
自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事實上卻是樣樣稀松,與朝臣對弈,對面的不愛是誰都得絞盡腦汁琢磨怎麼跟皇上殺的難解難分,還得讓皇上技高一籌,最好是能贏你一子半目的才會龍心大悅。
被哄騙的多了,康熙自以為也是高手,于是,每每有煩心之事就會拉人對弈。這回好了,鄭春華也是個半瓶子水,或者說她以前就跟孝莊學了半瓶子水,長時間不練就剩下瓶子底兒,一上手就被殺的丟盔卸甲。
「皇上——」鄭春華不依的扭扭腰肢︰「您就不能再讓臣妾一步麼?」
「落棋無悔,當如君子言出必行!」康熙笑呵呵的捻著胡須。
「臣妾不是君子,是小女子!」鄭春華狡黠的笑著,豎起食指︰「皇上,就一步,一步好不好?您仁愛天下何必苛責我這小女子」
「苛責麼?」康熙的手上的白子輕落在棋盤上︰「或者,朕確是對長公主太過苛責了!」
「李德全,于宮門傳旨,請和碩恪純長公主回府,朕明日讓弘皙登門賠罪!」
「喳!」
和碩恪純長公主自然是麝月長公主的母親。
皇太孫以「不敬」的罪名把麝月扣押,消息最早是由溫憲和純愨兩個公主帶回來的,問明原委,康熙揮手將二人打發了。弘皙故意發作麝月怕是為自己的生母出氣才對,孝之大,父母名顯于世,只知有父不知有母算不得純粹!
倒是麝月長公主,愛美之心人皆有,康熙自然听過這漂亮「表妹」的名聲,若非長得太像那陳圓圓讓康熙懷疑這位是不是叛逆血脈,後宮之中早有其一席之地。
後有太子失,康熙之所以為其遮掩一來是皇家臉面,二麼?叛逆自當斬草除根!耳目遍布的康熙也了解麝月後來的性情突變,哈哈一笑也就听之任之,這才對麼!
本是寄人籬下卻要反客為主,當罰!
到宮門落鎖,華燈已上,剛剛翻了鄭春華牌子的康熙真準備再顯龍馬精神,挺晚才得到消息的和碩恪純長公主遞牌子求見!
康熙卻沒打算見她,宮門落鎖,哪怕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貿開宮門,怕是明日御史的折子就上來了,若被他們知道又是因為弘皙,那樂子才叫大呢!
「請長公主回府安心養病吧!明日朕自有分說!」
口諭卻沒趕走長公主,她就拖著病體,倚在自己的涼轎內開始哭!開始只是低啜,後來是嚎啕,邊哭邊嘆,嘆當日下嫁吳某人之悲苦,皇額娘難道不知吳家的反叛之心?嘆三藩亂時的左右為難,一邊是娘家一邊是夫家,一邊是國法一邊是親情,當丈夫與兒子被高懸于木架之上示眾,作為母親,作為妻子,心如刀割……
「皇上有旨,和碩恪純長公主暫且回府,明日皇太孫弘皙自會登門賠罪!」
呃——一樣是回府,從自有分說到皇太孫賠罪,皇上態度的轉變讓恪純長公主的悲聲生生遏制,忍不住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貌似是哭贏的!
一樣的念頭纏繞在六名新晉的侍衛頭目心中,看看被他們裝進漁網的那位影子樣守在皇太孫身邊,燭火依稀中,耳目似有些紅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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