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一九五章 太子之難,奈何阿山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好他個阿山,皇阿瑪以兩江總督托之,掌朝廷賦稅重地,許以都察院右侍郎,監察長江以南文武,是多大的信任?為重臣為肱骨,不思報效皇恩浩蕩,竟敢勾結匪類,倒賣國倉儲糧,他,他缺那點錢嗎?」

胤礽一怒而起,扒拉出阿山六百里加急的奏折,一把摔到龍書案上,「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看他是怎麼說年羹堯的,‘但有一絲天良未泯,萬不能行此天怒人怨之事,奴才思量,當與江南百姓一個交代,當與天下人一個交代’,還敢向朝廷要交代,孤看阿山怎麼向朝廷交代!」

「天良喪盡,天怒人怨,該死,該殺!」胤礽咬牙切齒,「索額圖,傳孤諭旨,別讓阿山押送年羹堯了,孤怕他累著,累倒了,難撐刑部五木之刑,累瘦了,孤想點天燈都熬不出油來!著他坐著囚車入京,孤帶著滿朝文武出京去迎他,孤要讓這些朝臣們都看看,什麼叫大奸似忠,什麼叫大惡似善,什麼叫刁鑽惡奴……」

胤礽越說越急,越說越怒,怒到惡心,怒到驚懼,一番語無倫次,人也癱坐在榻上!

親政理朝,不管是蕭歸陳隨保留上書房的格局,還是采納索額圖的諫言成立「辦理軍機處」,與昏迷的皇阿瑪、與朝臣,爭奪的無非是處置權,就像左手與右手,不管怎麼爭,入手的都是朝政。年羹堯在江南之為就首當其沖。

調兵越境可以用手札帶過,可三千條性命,殺的尸橫遍地,血水漫踝,還一把火燒個干淨,獻給朝廷的錢糧再巨,以此功掩彼過,也顯得蒼白無力。就像阿山所說,怕是江南人不答應,天下人也不答應!

然重處年羹堯卻左右為難,尾大不掉不提,更難看的是——新登位就打自己的臉?

揮巴掌的是阿山,雖恨卻也無奈!兩江總督,轄制江南江西兩省,歷來是文興之地,九分天下,控朝廷三分之一的賦稅,以都察院右都御使監察文武,這才是真正的尾大不掉呢!

索額圖提到辦理軍機,胤礽頭一個動念的就是阿山,擠出去是本分,不收拾你都是情分!可他真沒想過將阿山與倒賣國倉儲糧聯系,偏是胤莪送來的冤狀上,阿山鐵鐵的與那事掛上了鉤,拉都拉不開!

為重臣,焉敢不知朝廷大事?既知大事,如何不慎對江南道御史之言?堂堂總督府又怎會如此跑風漏氣?出一門進一門,闔家遭難?若無人指使,一個小小的西席幕僚焉敢如此大膽?無需旁證,但只這些不合理,為阿山定罪便算不得莫須有!

就隨皇阿瑪听政,胤礽對江南之特異如何不了解?

江南分為江蘇、安徽兩地,前者臨海,後者則是朱洪武的老家。前者出海鹽,揚州為漕運起點,南京自古就是鹽商雲居之地。康熙二十四年,朝廷設立粵、江、閩、浙四大海關,允許外番之海船入長江口,準予經商。其中的江海關就位于江蘇,英蠻紅夷販來的各色稀奇古怪,就在兩江總督府所在的南京設立商行,于是更促進了南京的繁榮。

鹽稅、關稅、外帶漕運銀子就是那三分之一的賦稅之源,煙雨江南、秦淮脂粉就是此地盛景!

而安徽則截然不同,似乎是被那朱洪武一人佔盡了氣運,世祖順治御極十八年,江南有十八場洪水,皇阿瑪臨朝四十年,江南上報水災三十回,旱災七次,蝗災兩回。動輒洪水盈牆餓殍遍野,朝廷不得不擠出銀子賑濟,多則二三百萬,少則幾十萬,可安徽的老百姓從沒吃飽過肚子!

以此做推論,岳子風的假設更顯得合情合理……阿山做總督,關防大印通行運河,漕運船只往來,究竟是空的還是滿倉,沒人留意,也沒人敢留意!

安徽糧貴,朝廷與官府極力打擊囤積居奇者,因為阿山做總督,以其在江南一手遮天的權勢,才能保證京城運出的糧食在安徽全省銷售。同樣,也只有安徽的幾百萬百姓才能吃盡九大糧倉的糧食!

大膽點猜想,說不定阿山就是一面向朝廷報災,要賑濟要減賦,另一面則大發其財。更大膽點,那些賑濟錢糧怕是直接落盡了他的腰包!

朝廷賑濟,上上下下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手,近六十年沒出過紕漏,想來江南上下必定是上下勾連,沆瀣一氣!林林總總怕是上億兩的銀子,兩省的官員必定早被泡透了!

朝廷賑災,不知道又多少雙眼楮看著,遠的不說,就說世襲靖逆侯、江南提督張雲翼,就說江南織造曹寅,這兩位都是皇阿瑪的親信之人,而曹寅更是朝廷安插在江南的耳目!偏是都沒有回報,偏是只有一個岳子風戳破了窗戶紙,他們是沒看不透還是裝作沒看見?朝堂上的冠冕者,又有多少牽涉其中?

而救命活人的錢糧都敢動,別的呢?海關關稅,朝廷賦稅,他難道就沒有下手?

最可怕的推測,近六十年的時間,兩江總督換了一任又一任,江南的報災折子一年也沒少過,難不成「坐江南、撈銀子」已經成了歷任兩江總督的本分?

可這事不能順藤模瓜,看那歷任總督,馬國柱,滅了李闖王逆軍的功勛。馬鳴佩,敗鄭成功寇海,保住朝廷漕運的大功臣。馬明佐,抗擊耿精忠保住江南一地的戰死英雄。張朝璘,天下百姓從吃廣東鹽變成吃淮鹽,就是他的功勞。麻勒吉,科舉滿漢分榜,他是頭一位滿狀元,世祖遺照草擬者,戰死江南,南京現在還有祠堂祭祀呢!

于成龍,太子少保,大學士,天下廉吏第一!董訥,活著百姓就立生祠,二十八年康熙南巡,百姓持香跪在生祠之前,求皇上讓董訥重回江南,皇上親口說「汝官江南惠及民,民為汝建小廟」。範承勛,太宗皇太極第一幕僚範文程之子,康熙親自手書「元輔高風」至今還掛在其祠堂上。張鵬翮,皇上說了「天下廉吏,無出其右」,現在還在黃河清淤呢!

扳著手指頭算算哪個能動?

站的位置不同,考慮的問題也不同。胤莪拿到冤狀想到的是幫太子「擦粉」,為自家世子添福,而胤礽坐在龍椅當思天下,想明白,弄清楚,他怎能不驚不懼,驚懼卻只能咬牙忍著,他只能狠狠發作阿山!

「殿下,稍安勿躁!」看完了冤狀,索額圖自然省的太子的惱恨與憋屈,捻捻胡須,道︰「阿山此人,自吏部筆帖式歷刑部主事、戶部院員外郎起,十八年,皇上開博學鴻儒科,其以翰林院侍講身份,七遷至戶部侍郎。三十三年擢升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三十五年隨皇上親征噶爾丹,參贊軍務。三十六年,授翰林院掌院學士,三十九年為兩江總督……」

索額圖不愧為三眼索相,阿山的履歷隨口拈來,娓娓而道,落在胤礽耳朵里,沒有結論也是結論,一者,阿山乃皇上親簡,作為滿人中的博學鴻儒,聖眷優隆。二者,阿山歷任吏部、戶部、翰林院、都察院等職,履歷就是人脈是人望。三者,在兩江總督任上不過兩年,把所有的罪責都扣在他的頭上,還要非刑處置,真若叫起撞天屈,瘋狗亂咬,那就已發不可收拾了!

「別說了!」胤礽的一張臉成了鐵青色!

這比自己想的還多呢!阿山阿山,難不成真的千鳥難飛?

「他娘的,爺還不信,還收拾不了這個狗奴才!」胤莪之怒倒也不假,雖說他沒胤礽、索額圖想的這麼多,可他也知道,老索嘮叨的無非是讓太子哥哥投鼠忌器,問題是,不拿阿山他怎麼向張德明交代?不拿阿山,怎麼給自己的世子求賜福?

「太子哥哥,您不是瓖藍旗麼?這阿山也是瓖藍旗的奴才,拿咱們的祖宗家法治他,就算點天燈也不算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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