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確是作死!」
任康熙怒不可遏,胤礽卻是不動如山,當然,他也動不了,狼曋還抱著腿呢!但這並不妨礙他的手上動作,刀柄一指康熙的胯下馬,「就在剛才,您胯下的白馬賞了兒臣一口黏沫,若非弘皙相救,兒臣就真就要憋死了!」
恍若回味,又近乎變態,胤礽在臉上摩挲幾下,捻起幾絲青草的殘渣,放在唇邊一吹,任它隨風而落,回手把臉皮拍的叭叭作響,「皇阿瑪,都說士可殺不可辱,難不成兒臣這個半君受辱不算還當殺?」
「皇阿瑪,您能給兒臣一條活路嗎?」
「你——」
康熙一時語塞,本來蓬勃的怒氣就滯澀在胸口,胸肋間就像岔氣了一樣生疼!
他知道胤礽暈倒,當時以為是他在做戲所以懶得理會,卻沒想到背後還有故事,莫說是馬,就算是朝廷重臣,國族勛貴,誰敢一口啐在太子的臉上?就散翻開史書,這種奇葩的「大不敬」也聞所未聞!
士可殺不可辱,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君王一怒流血漂杵,難怪太子要殺馬?
理虧麼?這樣的情緒讓康熙的怒氣更勝!
以孝治國,走到極端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什麼叫天地一人?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說不對就不對對也不對,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按康熙以往對皇子們的態度,罵你一個狗血噴頭你還得跪地請罪,這才是正常的節奏呢,吐了你一口?再吐你一口又怎麼樣?朕的馬,是君父的臉面,焉敢說殺?還刀指君父,哪怕是倒指,也是大不敬!
沒有活路,朕恨不能你——康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狂悖!」
「狂悖?」胤礽一陣狂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兒臣狂悖?皇阿瑪啊,皇阿瑪——」胤礽連連搖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您忘了兒臣是誰嗎?」
「兒臣是太子,是祭告了天地社稷的太子,若上蒼庇佑皇阿瑪十分,兒臣也要佔五分。♀*****$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一樣是天命所屬,只為了一頭畜生,您就如此羞辱兒臣,兒臣斗膽問您一句,您的慈愛之心哪里去了?您就不怕史筆如鐵人言可畏?縱容一頭畜生羞辱兒子,您就不怕奉先殿里的祖宗們不答應?」
「忍無可忍在您的嘴里成了作死,若動輒累若危卵,將來還如何打理我愛新覺羅的江山,如何統御為了這天下的億兆黎民?」
「您是君父,更該盼著我大清江山永固才對,焉能開口閉口就讓儲君去死?難不成——難不成兒臣這半君,是如伴虎的伴君?」
「住口,住口!」
康熙將鞍橋拍的啪啪作響。♀
一聲聲問詰,就如刀劍捅破了康熙的驕傲,刀刀見血,漸漸穿心,他想說一句荒謬,自古天地?什麼祭告祖宗社稷,若這就是胤礽忤逆君父的「保證」,廢了你,朕難道就不能再祭告一回?
他想罵一句混賬,自己第一次昏迷就是因為執著的抓著「規矩」倆字不放,這一回,他又是舊計重施,扣死一個「辱」字,讓自己有口難辯,在大庭廣眾之下變成一個冷血君王,甚至羞于去見列祖列宗!
被蔑視之後的憤怒、失落、不甘混在一處,如毒蛇樣啃噬心靈,胸口憋悶,話在嘴邊,康熙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臉色由紅轉紫,原本在眼前亂蠅樣飛舞的金點,流星般由遠及近,砸在腦海隆隆作響,忽明忽暗的閃光里,就像有錐子生生的鑽進頭顱,從前至後只剩下生疼。
天地似乎在旋轉,更有一層黑幕出現在視野的最上方搖搖欲墜,隨時能像窗簾一樣落下來,胤礽在眼里也變成了雙影——不好!
此次清醒,太醫曾反復叮囑制怒,曾經昏迷的前兆康熙猛然警醒,他也明白了太子究竟要干什麼,他分明就是想用這一記記的窩心拳重新把自己重新打倒!
手點胤礽,康熙卻遏制不住顫抖,也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紫堂臉已經有了發黑的趨勢,可胤礽卻在此時躬身一禮,就像那些士子讀書人拜見座師一樣,彎下的腰身也讓康熙的視線里失去了發泄的目標!
「皇阿瑪,下馬吧,兒臣知道您不舍得這匹白馬,可誰讓這畜生不知天高地厚呢?」
不知天高地厚的恰是你這個小畜生!康熙心里在吶喊,雖死死抓住鞍橋,人卻在馬上輕晃……康熙努力提醒自己必須忍住,他更知道忍不住就會昏迷,而一旦昏迷,怕是大勢去矣!
但越急身子晃得越厲害,一狠心,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疼痛喚醒清明,康熙總算能說話了,咬牙切齒,「混賬東西!李光地,擬旨,朕要祭告天地廢了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他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大,事實上,這只是幻覺,自他嘴里發出的聲音如同蚊納蟻鳴,還含糊不清,就算守得最近的李光地與雅爾江阿也只能听個大概。
一言廢儲,兩人由不得一陣色變,跪地間,異口同聲,「請皇上三思!」
「不——」
不字從康熙嘴里吐出來,更像是吐了一口粗氣,再嘀咕什麼卻一點也听不清了,只有帶血的涎水淌到了胸口……
「對了,福壽膏!」
李光地一拍大腿,跳下馬直奔康熙的坐騎,也不顧君臣之別,自鞍橋後的箭囊內取出皇上常用的那桿白玉煙槍,手忙腳亂開始燒煙泡,他希望能用這東西重新喚回皇上的清明,而康熙的眉心也稍稍舒展,關于福壽膏續命提神的事兒還是他給李光地說得呢。
胤礽卻慌了,都說買的不如賣的精,康熙那點知識還是從五叔那躉來的呢,接受福壽膏的買賣,自然也接手了福壽膏的「廣告」,以前是嫌棄說得不夠天花亂墜,現在卻又擔心夸大的說辭是真的,以皇阿瑪的憤怒,真若恢復,他怕是——不忍言,卻無奈,他總不能過去真的弒父吧?
「那個誰?你要干什麼?」
所有人都被皇上與太子的爭論嚇壞了,篩糠樣跪在地上如雨中的鵪鶉樣瑟瑟發抖,沒有人留意,皇太孫弘皙帶著渾身的血腥來了。而弘皙來到近前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那個穿著一品服飾的官員正幫著皇瑪法「吃」福壽膏!
姥姥!
弘皙登時就怒了,恭親王頭一回顯擺福壽膏,自己都給他驗證了「毒害」,阿瑪將福壽膏收歸國有,自己今晚來就是要親手燒了忘情樓,他又怎能忍看皇瑪法成為吸食福壽膏的伯領頭人?
上有好,下必行效,有木有?
喊一聲,順手奪過阿瑪手里的刀,甩手就投了過去——
「啊——」
康熙睚眥欲裂的一聲吼,他想不到,自己嫡親的、看重的、天佑的皇太孫竟然朝自己下手,就像拳台上已經被組合拳揍得失去抵抗之力的拳手遭受最後一擊,還是窩心拳,奮力的一呼等于垂死!
同樣的慘呼來自李光地,側身的他被鋼刀透體,透心涼!
倆個人倒在一處,卻都瞪大了雙眼,滿眼的不可思議!或者,他們若知道後世的一句話,就不會這般詫異,不會作就不會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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